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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217章 话术

    第217章 话术

    响晴白日,城北江宅。

    胡小妍坐在东屋炕上,聆听赵国砚、钟遇山和韩心远三人,分别将昨晚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小花在众人之间,往来穿梭,端茶倒水。

    听到七叔执意要救走白雨晴的小女儿时,胡小妍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但也并未打断。直至三人言罢,她才点出一两处细枝末节,询问究竟。

    “大嫂。”赵国砚最后总结道,“白家三十四口,现在只剩下少姑奶奶的小女儿了。只不过,有七爷护着,恐怕……”

    胡小妍粲然一笑,却说:“哦,这不碍事。你要是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老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知道有这么个人,你们也都见过她,心里有数就行。”

    三人闻言,不禁抬眼看向大嫂。

    胡小妍的神情仍旧端庄、从容,浅浅的笑着,看不出喜怒,自然也就看不出话里的虚实。

    “七叔用心良苦。”胡小妍接着说,“他这也是为了帮小道,争个善举,倒是我做得太绝了。”

    三人连忙干笑两声,劝慰道:“没有,没有。这是哪里的话呀!”

    “唉!你们也别怪我心狠!”胡小妍忽地神伤起来,“他们白家是母寡子弱,可我和小道,又何尝不是孤苦伶仃?爹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身体却也垮了。如今,小道看起来风头正盛,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平地起高楼,容不得半点闪失。不比那些树大根深的人家,禁得住折腾,容得下错漏。”

    三人点了点头:“确实。”

    “说到底,白家讲和,也只是出于无奈。”胡小妍又说,“当初,要是小道没能把大姑从鬼子那里捞出来。想必,依那白雨晴的性格,也一定会以此作为要挟。”

    韩心远闻言,心头一凛,整个人顿觉轻松了不少,便说:“大嫂说得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胡小妍略微放宽了心,接着又说:“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小道能如愿报仇,少不了各位在其中帮忙助力。这次要是放过了白家,来日他们反悔,要清算回来,杀了我和小道,那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没有怨言。可要是连累了伱们,我可就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这番话,总算是将众人栓在了一条心上。

    同时,这也是一种点醒——坑杀白家,你们人人有份!

    如今杀家灭门,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小道,同时也是保下了你们日后的平安。

    钟遇山回过味来,忙说:“大嫂说得对!咱们大伙儿,现在都在一根绳上,道哥爬的高,咱们才能跟着翻身!”

    赵国砚思忖了片刻,问:“大嫂,那白雨晴的小女儿——还办不办?”

    胡小妍摇了摇头:“既然小道已经答应了,那就不好再去插手,省得让人以为咱家里不和。而且,就像小道说的,留那丫头,确实也便于吞下白家的家产。另外,有七叔在那姑娘旁边时时刻刻看着,倒也可以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至于到底放不放心,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众人应声点头。

    胡小妍却忽然有些惭愧地笑道:“我当大家是自己人,要是哪儿说错了,可千万别笑话我。”

    三人愣了一下,旋即连忙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大嫂考虑得确实周到。”

    殊不知,这又是一番笼络人心的话术。

    倘若真当他们是“自己人”,又何须费心去解释其中的动机、苦衷和权衡?

    真正的信任,向来无需多言。

    盘道完此事,胡小妍又让三人回忆了一番昨晚的经过,生怕疏漏了什么细节。

    韩心远补充了几句有关江小道和二驴单挑的细节,赵国砚则是回想起了喇叭嘴昨晚的举动。

    胡小妍听罢,有点意外地点了点头,喃喃说:“看来,这喇叭嘴,也是个有心的人。”

    “嗐!那犊子嘴太碎,那话密得能杀人!”钟遇山愁眉苦脸,明显还心有余悸。

    众人见他这副表情,都不由得笑出声来,空气里便洋溢着快活的氛围。

    “留着吧。”胡小妍也跟着真心笑道,“嘴巴太大,门里边,肯定进不来了,但在门外边,总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众人说笑了片刻,和缓了一下凝重的气氛。

    胡小妍喝了一口茶水,转头看向赵国砚,却问:“账本带回来了没?”

    “哦,带回来了!”

    赵国砚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大嫂身旁的炕桌上。

    韩心远和钟遇山有点好奇,便问:“大嫂,这账本,到底是干啥的呀?”

    “这东西,本来是用来对付白家的手段,可没想到,他们自己先乱了,当然也就不需要了。”

    胡小妍没有明说账本的用途,但却很小心地将其放在手边。

    三人识趣地没再多问,匆匆地站起身,说:“快到饭点儿了。大嫂,要是没什么事儿,咱们就不多打扰了。”

    “等下!”

    胡小妍先叫住韩心远和钟遇山,吩咐道:“现在白家灭门,道上肯定有风言风语,你们俩原先都是周云甫各堂口里的人,要趁着这阵风,继续去挖人。”

    “大嫂放心,这活儿,我一直没落下。”韩心远解释道,“只不过,现在这档口,再来投奔的,多半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未必牢靠。”

    胡小妍满不在乎道:“忠不忠心,有没有能耐,现在倒在其次,只要能带散周家的人心就足够了。”

    两人会意,旋即转身离开。

    紧接着,胡小妍又冲赵国砚吩咐道:“今晚五点钟,巡警局的赵队长,会把白家的管家储良生放出来,你去把他带回来见我。”

    “好,我待会儿就去办。”

    赵国砚连忙点头,正要走时,忽又转而低声问:“大嫂,道哥不回来吃饭吗?从早起来,就一直没看见他,用我出去找找不?”

    “不用。”胡小妍忽然显得自在了许多,“他去拜码头了。”

    “拜码头?”赵国砚不明所以,“谁呀?”

    …………

    奉天内城,小南门胡同。

    一座与总督府相去不远的宅院里,飘来一阵阵热腾腾的肉香。

    自双十枪响以来,赵总督将巡防营数千人马调进城内驻扎,其间自然征调了许多民宅,这座宅院,便是其中之一。

    江小道被搜身过后,在两个扛枪官兵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穿门进宅。

    来到一间屋子门前,两个官兵停下脚步,转过身说:“张统领在里面等着呢,进去吧!”

    “哎,好好好!”江小道点头哈腰地打点,“多谢二位官爷,辛苦辛苦!”

    弹指叩门,江小道垂手而立,静静地候着。

    直到屋内传来一声“进”,他方才轻推开两扇门,近乎于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眼也不曾抬一下,纳头便拜。

    “恩公大帅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行行行,痛快进来吧!”

    江小道重新站起来,这才敢趁机抬头,朝前面瞄了一眼。

    餐桌上摆了满满两大盘手把羊肉和一海碗的羊杂汤。

    张老疙瘩独自一人坐在桌前,身后的墙上,则悬挂着一张巨幅的东三省地图。

    “来啊,坐!”

    张老疙瘩一边说,一边从盘子里拿起一根羊排,在椒盐碟子里蘸了两下,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江小道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低声陪笑道:“恩公,你找我?”

    “嗯!”张老疙瘩应了一声,“你坐呀!吃吃吃!放开点儿,我张某也是起于微末,只管坐,用不着这么端着,累不累啊!”

    江小道看那餐桌末端,的确还摆着一份餐具,这才终于坐了下来。

    让他吃肉,却是万万不敢,只敢溜边儿跟着喝了几口汤。

    两人相差十来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彼此之间的地位,到底过于悬殊。

    如此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会儿,张老疙瘩突然开口笑道:“你个小王八蛋,最近闹得动静不小啊!哈哈哈哈哈!”

    江小道不解其意,吓得连忙站起身来:“恩公骂得对,小道最近确实狂妄了。恩公放心,我一定改,一定改!”

    “坐下,坐下!”张老疙瘩玩笑道,“我又没说要敲打你。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能把自己摘干净,说明你也是有能耐的人。”

    “恩公太捧我了,要是没有大帅帮我大开方便,我哪来的能耐啊!”

    张老疙瘩懒得再去掰扯,话锋一转,却说:“咱们俩,也算互惠互利了,以后还得看的长久。”

    “可不敢这么说!”江小道慌忙道,“从来只有恩公帮我,我哪有什么能力去帮你啊。”

    “先前,你给我的那份名单,就算帮我立了一件大功。”

    “那些都是小事,就算我不给,恩公要想查清,那也是手到擒来,我不过是帮忙节省了点儿时间罢了。”

    张老疙瘩并不否认:“要我去查,当然也能查的清,但我穿着这身衣服,要查下去,就难免打草惊蛇,鸡飞狗跳。有些事,不是看能不能,而是看适不适合。”

    江小道静静地听着。

    “奉天城这么大,我不可能全都看得清。”张老疙瘩接着说,“我那些兄弟,都是当兵打仗的,手上有权,就成了飘在水上的油花,虽然都在一个碗里,但根本不在水中。那些犄角旮旯的事儿,还得靠活在水里的人,才能看得清楚,你懂我的意思不?”

    江小道连忙点头:“懂了懂了,全听恩公调遣!”

    张老疙瘩又大笑起来:“没什么调遣的,你争你的江湖地位,只要不过火,我不管。不过,奉天城里,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得记着告诉我。”

    “那是当然!”

    张老疙瘩点了点头:“最近,奉天可能要有大动静。你要是想上,就把握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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