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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律师 第99章 取证

    几番辛苦,案件终于有了些新的眉目。但看着眼前的卷宗,心里却纠结、煎熬,如何也无法高兴起来。

    老袁和何满芝的面容一直不断在脑中纷绕、浮现。这是两个好人,也是两个苦命的人,尽管他俩的感情拿到如今法律和道德的层面上来评价,不可能得到肯定,但我竟然愿意在内心真诚的祝愿和同情他们,而对于寻求法律“保护”的陆仕英我竟然感觉到厌恶。

    猛然间惊觉,我怎么了?我的内心竟然不可控地站到了法律和道德的对立面,我无比困惑。是不是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应该有两个答案,两种结局?那么孰是?孰非?我突然间分不清了。

    就着手中燃起的香烟,我打开一罐啤酒,咕嘟咕嘟灌下,顿时一阵凛冽,也让头脑清醒不少。

    我暗暗提醒自己,不要钻牛角尖,在我面临抉择和困惑时,一定记住坚守本心,至于对错、福祸,由它去。

    念及此处,心下坦然。还是想想,明天去所里怎么给官婷说吧!还有答应人家老袁的事情,我该怎么帮助何满芝脱离那段不幸婚姻的纠缠,实在没有好办法,只得找个借口把五万块钱送出去!

    唉,送钱还得找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我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呀!想想,除了一阵心痛,便只剩一脸稀烂。

    第二天,我拿着卷宗走进律所,小菲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我一阵纳闷,上前问道:“小菲,怎么见了你诚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小菲望了一眼官婷的办公室,凑上前来,悄声道:“诚哥,你想想你都几天没来上班了?虽然你比较有种,但是我怕你连累我。”

    “就你这丫头事儿多。”我敲了她脑袋一记,“你放心,你诚哥稳当当儿的。老板呢?在办公室的吧?”说完我自顾向官婷的办公室走去,只留下身后捂着脑袋,一脸懵逼的小菲。

    官婷的办公室门开着,我站在门口,喊了声,“老板,我回来了。”官婷闻声,抬起头看我,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几秒钟的沉默。

    “好消息?”

    “好消息!”

    我俩异口同声。官婷会心一笑,我这才迈步进去,在沙发上坐下。官婷把烟灰缸推到我面前,又从抽屉里拿出烟来。

    “什么情况?是不是找到了新证据?”官婷急切地问道。

    我拿起桌上的烟,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才道:“新证据,而且能有力地证明老袁晚上的时间是可以自由安排的休息时间,这就说明他出事的时候不是工作时间。”

    “老袁?”官婷狐疑地看着我。

    “哦,就是袁茂才。”我立马道,“老头子了,我都习惯这样叫。”

    “说说看,是什么新证据?”官婷平静地道。

    于是我把老袁如何认识何满芝,如何与何满芝产生婚外情,以及经常去城郊的两个小宾馆幽会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连比带划地分析,如果公司要求老袁晚上值夜班的话,他断不可能有机会频繁地脱离工作岗位去会情人。

    然后又着重提到,因为老袁长期去宾馆住宿,一来二去也就跟老板熟悉了,老板出去通宵打牌的时候,经常会叫老袁帮他通宵看店,而且没有报酬,纯属帮忙。

    那么退一步说,老袁为了与情人幽会有可能偷偷脱岗,这倒似也在情理之中。但仅是为了义务帮别人看店而偷偷脱离自己的工作岗位,这就不合情理了。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晚上并非老袁的工作时间。

    而这工作时间是相对于休息时间而言,两者有着明显的区别:工作时间有管理制度和工作职责约束着,不能随心所欲。但是休息时间则可以自由安排。一旦刚才那两个事实被证明,也就证明了晚上是老袁的休息时间,那么他死亡是在凌晨三点左右,自然不属于工作时间,至此,一审判决也就站不住脚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事实有书证可以证明,那就是两个宾馆的住宿登记簿。

    所以目前我们要做的工作只有两个:一是申请两个宾馆老板作为证人出庭作证,二是调取宾馆住宿的登记簿作为书证,因为有老袁自己住宿的登记,也有他登记住客的笔迹,这登记簿尤其重要,既能证明老袁经常在宾馆住宿,还能证明老袁经常帮宾馆老板看店。

    这样一来,晚上并非老袁工作时间的事实就可以固定下来了。

    登记簿配合上宾馆老板的证人证言可以发挥很大的证明力。即便对方申请笔迹鉴定也没关系,这恰恰会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完我一番话,官婷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道:“天呐!你是怎么查到这些事情的?”

    “老板,你终于问到重点了。”我假意甩甩胳膊,捶捶后背,故作委屈地道,“先是蹲点,一天一天地蹲。然后是打牌,整宿整宿地打。也就是我,换别人绝对坚持不下来。”

    “啊!”官婷再次被我惊着了,随即忍俊不禁地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几天人影都见不着,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做调查去了。不过你这是什么套路?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是打牌打来的!”

    “长见识了吧!”我一脸得意地说,“这些套路,像你这样的主流律师一般想不到,即便想到也做不来。还得是我这种非主流的江湖律师才行,野路子往往能解决大问题!”

    “是,是。咱们诚哥路子野,能解决大问题。”官婷附和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说道,于是把一套事先编好的说辞糊弄了出来。

    “其实说来也简单,我回去研究了整晚的卷宗,跟你一样,没有任何突破。后来我索性去了案发的工地转转,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观察了一两天,只发现上班的几个工友下班后爱去麻将馆打牌,反正也没个线索,我也装成牌友,去麻将馆跟他们凑桌。你是不知道,那麻将桌上天南海北啥都聊,几场麻将下来,还真给我打听到袁茂才居然有个情人,俩人还经常去城郊小宾馆开房幽会的事情。

    于是我又摸到城郊,还真发现有两家经营着的小宾馆,地方不大,相隔也不远。我还是老套路,先蹲点观察。其中一家宾馆的老板也爱打牌,尤其是晚上,在麻将馆整宿整宿地打。

    咱之前不是尝到了甜头吗?这管用的法子当然不能只用一次,于是我也去陪打。一面打牌一面故意引导着往这事儿上聊,那老板还真说到袁茂才的事情,还说这老头挺不错,大家一来二去熟悉了以后,他经常请老袁头晚上帮他看店,自己就出来通宵打牌。还说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俩人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感情破裂,分手了。”

    说到这里,官婷不禁哑然失笑,“你这路子确实野。辛苦了,吴大状。”说罢又正色道,“不管咱们君正所能不能翻身,我都感谢你!”

    “嗨,感谢个啥,我都说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说道,“不过要弄到人家住宿的登记簿,还有让这两人出来作证倒有些麻烦。”

    官婷道:“有这线索已经不易,住宿的登记簿我们可以申请法院调取。”

    我摇了摇头道:“申请法院调取也不是不行,但这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我顿了顿继续道,“你分析,法院虽然可以依职权调取证据,但是法院能强行要求两个老板出庭作证吗?这登记簿必须配合两人的证言才能增强证明力。你也说了这线索来之不易,所以咱们更要把它用好,让它发挥最大威力。二审要打败全道友,就靠它了!”

    “那怎么办?”官婷问道,“我们去做这俩老板的工作也不现实,现在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一个不配合,我们就只能干瞪眼!”

    我笑了笑,说:“有时候有些取证工作,其他人去比律师更合适,效果也更好。”

    “其他人?”官婷有些莫名。

    “你想啊”,我说道,“这案子的胜败谁比我们更看重?那只有当事人自己,也就是天下一品公司,毕竟这关系到一大笔赔偿金的问题。所以这事儿用不着咱们出面,也不用申请法院调取证据。

    案件推进到这个程度,我们已经是大功臣了。而且这并不是咱们偷懒,咱们只是为了大局着想,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咱们只需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告知天下一品,他们自然会去做两家老板的工作,而且也只有他们最有可能做通两个老板的工作,让他们心甘情愿出来作证,这样才能将登记簿和证人证言配合起来发挥最大威力。至于这工作天下一品的人怎么去做,那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官婷一脸惊愕,惴惴不安地看着我道,“这会不会有些踩线了?会不会说咱们诱导证人或者干扰证人?”

    我也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老板,你还是太‘主流\\u0027了,你知道那全道友是什么人吗?那是卑鄙无耻下三滥,咱这点手段,在他看来都是小儿科了。再说了,我们连证据都没去调取,哪里来的干扰?但是,至于天下一品的人干不干扰,我们就不知道了,也管不着。最主要是证人自愿出庭作证,而且陈述的是事实就行。

    这就是我说的‘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做思想工作不得讲点方式方法吗!”

    我一席话,官婷听得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好像也对。不过,怎么我觉得多少有点问题的地方,从你口里说出来就变得顺理成章了。我突然觉得你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有些分不清了。”

    尼玛,我这老板看外表一副精明女强人的模样,怎么做起事情来这么死板、单纯,难怪人家都打她主意。

    我笑道:“别瞎想,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就当我是江湖律师路子野点就是了,关键能解决问题就行。我做事情,但凭本心,路子野点,还不至于为祸人间吧!”

    听完我这话,官婷呵呵笑了。

    看着老板灿烂的笑容,我一脸稀烂,心说,你要是知道我这线索怎么来的,那才叫一个邪!

    取证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隔日,我和官婷去了天下一品。当然,我们联系公司的时候是说案子有了新的线索,因此关于一些案件细节需要向公司通报一下。

    听说案子有了重大进展,公司老总亲自和我们见了面,听取案件汇报的情况,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姓邓的副总,可见公司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

    这时候才知道,公司老总是一个叫秦祺的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似乎比我还小一点,这倒是让我有些吃惊。一起来的副总叫邓衡,年纪大一些,应该在四十岁上下。

    天下一品的秦祺是明白人,听我们汇报完案情,马上意识到这份证据的重要性。他没有说话,而是点着了一支烟沉思起来。看样子,是在考虑派谁去做宾馆老板的思想工作。

    片刻,坐在一旁的邓衡说话了,“秦总,这件事情派谁去都不放心,要不,我亲自去办?”

    秦祺看了邓衡一眼,点点头,说道:“辛苦了,邓哥,事关重大,势在必得!”

    邓衡笑了笑,点头去了。

    “势在必得?”我有些惊诧,秦祺这个人虽然年轻,但说话做事却沉稳、老练。这一点,从邓衡对他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这邓衡也是个老江湖,他的手段我大概猜得到,不外乎软硬兼施。这份差事,他们去比我们更合适,我不由会心地笑了。

    从公司出来,官婷不无感慨地说:“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们还没开口,他们就知道怎么做。而且他们去,确实比我们合适得多,也许效果也好得多。”

    我说道:“这效果,绝对‘杠杠滴’,你没听他们秦总说吗?势在必得!嘿嘿,他们这秦总,厉害着呢!”

    官婷看看我,笑道:“咱们的吴大状也不是一般人呀。”

    “哟,老板,果然有进步,都会开玩笑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