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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世:她又在乱捡小动物了 第4章 啼哭

    外伤的处理无论是人还是兽基本都大同小异。清洗、消毒、清创……因为已经发生感染,以上步骤还需要多重复几遍才可以进行缝合。

    虽然有麻醉,但阿土在余夏认真操作的时候还是会时不时发出吃痛的呜咽,可当她停下来问他痛不痛的时候,少年还是会努力向她露出笑容,摇摇头说不痛。

    一看就是骗人的,明明都哭了。

    “接下来几天我会来帮你换药,千万不要乱动以及碰水,知道了吗?”

    终于处理好伤口,余夏松了口气。一边收拾器械一边嘱咐道。

    “知道了。”阿土老老实实躺好,暗红色的眼睛眨巴眨巴。他的脸色还是毫无血色,嘴唇暗沉,但是明显精神了些。

    “大小姐好厉害,我感觉好很多了!”

    “大小姐你人真好,长得好看还很温柔,愿意给我这种人看病,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好!”

    少年藏在被子里,声音明媚又羞涩。

    余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夸张……”

    “我没有夸张,就是有那么好!村里的人都不愿意接近我们,还总是又打又骂……我好喜欢大小姐——啊,当然还有大潘哥!”

    “虽然我更喜欢大小姐,但大潘哥也很好……不对不对,果然还是选大小姐……”

    “喂,够了。”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大叔突然插进话来,他好像刚睡醒,蓬松卷发乱得像鸡窝。他瞪了眼乱说话的阿土:“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赶紧睡觉吧你。还有你——”

    余夏:“!”乖巧.jpg

    “走了。”

    不等余夏回应,他提起余夏收拾好的箱子,径直撩开门帘离开。

    “哎?大潘哥?”

    余夏:要素察觉!

    这反应,绝对是害羞了!

    阅男无数(二次元)的余夏早就对这种反差萌人设烂熟于心。傲娇的闷骚大块头,想想都很有卖点呢。

    真是的,果然是个好人嘛!

    余夏朝阿土挥挥手:“那我先走了,阿土明天见!”

    “那个!真的非常谢谢您!”

    阿土在身后大声道谢,苍白的脸扬起一张笑脸。

    “明天见!”

    与阿土告别后,余夏紧跟着大叔离去的背影追上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夕阳余晖如火蔓延,目光所及皆是暖洋洋的色调。给前方那个插着兜不紧不慢的背影染了层橘色滤镜,连带着那头羊毛卷的弧度都柔和了不少。

    “喂!大叔——”

    余夏叫唤着,加快步伐冲上去。她奔到大叔身侧,歪头观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大潘哥?刚刚阿土是这么叫你的。”

    “啊。”大叔随口应声。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应该是……大潘叔。”

    斟酌了许久,余夏还是选择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这张满脸胡茬的脸,叫哥还是太客气了!

    “……”

    大叔明显也被无语到了,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你刚看我这么久就为了说这个?”

    “嗯……也不全是,我还在想——”余夏故意学着他的样子拖长语调,“大叔果然是个好人。”

    “都说了,我不是——”

    余夏用音量打断他的话:“明明说自己是专门猎杀兽人的猎师,却放过了我们,说自己是别有所图,但实际是为了给阿土找医……大夫,明明阿土也是兽人。啊!还有,你现在在帮我提箱子也是证据!”

    大叔实在是懒得跟她争论,加快脚步把人甩在身后:“随你怎么想。”

    余夏不厌其烦追赶上去。

    “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所见所闻让余夏产生了无数疑问。就比如刚刚一路走过来时,她观察到这个村子的人与兽人间并不平等的关系——所有长着兽类特征的人表现出的谨小慎微,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平常到所有人都不会为之感到奇怪,除了外来者的余夏。

    “这里的人都很讨厌兽人吗?连大夫都不愿意给兽人看病?”

    “哈……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大叔一副见到了新物种那般稀罕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哈哈……”她是从异世界来的,这句话说不出口。

    大叔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他的眼神飘得很远,穿过了地平线,穿过了时间,不知视线的尽头在何方。

    “听好了,兽人在当今世道上与吃的鸡鸭鹅,田里的牛、圈里的猪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哦,不对,还是有点不同。”

    大叔抬手在脖子上比划,咧开嘴阴森森地笑了:“兽人被宰的时候会喊疼。”

    “……”

    从大叔那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中能够想象到所描述的场面,余夏陷入沉默。她不明白,也不理解,人与兽人究竟有何差别?为什么仅仅只是外表不同就低人一等?

    如此这般想着,她不自觉问出声:“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都习惯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拉得长长的。大叔的声音飘得很远,融于风中。

    “所有兽人生下来就是奴隶,想要活着就必须讨好他们的主人……倒是你,看起来也是高门贵府出来的,家里总会有兽奴的吧。”

    “我……我不知道。”余夏垂下眼眸,欲言又止,“我不认为任何人生来就是低人一等的,至少……在我所生长的那个地方不存在‘主仆’这种关系。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自由的。”

    “让所有有灵性生命得以安身和尊重,让它们有人爱,有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这就是我学医的目的。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更加确定了。”

    “我想要帮阿土,想要帮兽人。”

    “……”她听见身旁人笑了声:“怪不得啊。”

    “怪不得什么?”

    大叔总算回过头,额前那撮碍眼的刘海被风轻轻吹动,好像能够看见底下那双与夕阳同晖的眼睛。他笑了,是与阳光一样的温度:“也只有你说的那种地方才会养出像你这样傻里傻气又天真的小丫头了。”

    “不过,傻一点也挺好。”

    至少还可以做一做不切实际的梦。

    见他恢复常态,余夏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暂时不跟他争论了。

    “哼,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当然是在夸你,傻丫头。”

    “?”

    这次她敢肯定,这话绝对不是在夸人!

    -

    他们踩着太阳的尾巴回到了茅草屋,余夏跟在大叔身后,看他慢悠悠地打开门,高大的身子堵住了整个门,不知他看到了什么,顿在门口。

    “怎么了?”被挡得严严实实,余夏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大叔缓缓说着,并没有转身。

    心中咯噔一声,余夏感觉大事不妙:“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你的好朋友醒了。”

    那确实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大叔默默挪开一步,余夏的视野豁然开朗,一秒之内环顾屋内,空空如也。

    “他跑了。”

    “……(一种植物)”

    余夏心中五味杂陈,最终组成一串串优美的中国话。她深呼吸一口,从原地飞奔出去:“我去找他!”

    兽人的身体素质真是恐怖如斯,流了这么多血还骨折居然还有力气逃跑……余夏心好累,给他包扎的伤口全部都白费了。

    好在大叔的茅草屋位置偏僻,附近没有村民住房,可以不用担心会遇到人。余夏与大叔分头行动,很快便在离家不远的杂草丛里找到了人。

    “喂!这里!”

    大叔挥挥手让她过来。余夏连忙奔过去,探头一望:手脚不听使唤的少年狼狈地倒在地上,身上、头上都沾满了树叶和毛栗子,此时正瞪着一双充满敌意的金色眼睛看着他们。

    借给他穿的白大褂七扭八歪地敞开,伤口因为挣扎得厉害几乎全裂开,鲜血横流,连周边的地上、枝叶上都染上血色。

    这副惨状,真是雪上加霜。

    “这真是……”大叔无奈扶额,摇摇头。

    “……”余夏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少年的眼睛不太清明,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也许是麻药的劲过了,带着血的唾液不断地从口中溢出,痛得全身都在抽搐。

    “呜……”从喉咙发出的低吼是警戒的象征,少年根本站不来,只能用身体模仿虫子蠕动的样子,蹭得脸上、身上全是泥巴,真是让人发笑的惨状。

    “乖,快过来——”

    余夏心里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她也能理解少年此刻的不安和不信任——他被狠狠地伤害过,会害怕人类是正常的。

    所以她努力放轻声音,让自己看上去和蔼一点。余夏试探性将手伸过去:“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在跟救助站的前辈一起出车救小动物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先让动物们熟悉你的气息,获取它们的信任——虽然这么做的前提是有防咬手套。

    但此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即使是冒着被伤害的风险,她也必须要抓住他!

    “快过来——啊!”

    余夏一声吃痛的惨叫。

    虎口一阵剧烈刺痛,她痛呼出声,眼泪花子都喷了出来:“好痛——”

    少年显然理智全无,剩下的只有动物的求生本能和兽性。

    他一口咬住余夏伸来的手,仿佛是泄愤那样,他的双眼此刻被仇恨占据,血腥气味不断在口腔中膨胀。

    “呃呜——!”

    “啧,麻烦!”

    恍惚之中她看见大叔手臂一伸横插进来,五指如钳狠狠捏住少年两侧腮帮:“松口!”

    他应该用了很大力气,因为余夏听见从少年血淋淋的口中发出无比尖锐的惨叫。

    “你看清楚了!绞你舌头的人不是她!”

    通红的眼怒目而视,大叔一点也不顾及他还是伤者,狠狠一巴掌甩了上去!

    “呃啊!”

    少年被打翻在地,痛呼一声。被大叔震耳欲聋的怒喝吓得一激灵,瞳孔猛地收缩,阴霾俱散,头顶上炸毛的兽耳也跟着一颤。

    “我……我……”

    他口齿不清地喃喃着,神志模糊。

    “痛……好痛……”

    少年软趴趴地趴在地上,不再挣扎,奄奄一息,只能听见从喉间发出的喘息声。

    见他终于老实,大叔看向同样被吓得呆坐在地上的少女。

    “喂,你没事吧?”

    “……”

    余夏小脸煞白,捂着手摇摇头。不知该不该庆幸少年没了犬齿,不然她的手定要被咬穿了。

    大叔见她没事,松了口气:“那这小子——”

    她望过去,黑发的兽耳少年如同断线风筝,毫无生气地趴在地上。他在颤抖,他在哭泣,无声的泪水流个不停,与血液混合一起,浇湿一方土地。

    鎏金色的眼眸对上她的,水光流转,那其中的恐惧和乞求便完完整整展露在她眼前。

    当生与死掌握在别人手里,所有的反抗和挣扎都是徒劳,所能做的就是用最卑微渴求的姿态求得他人的怜悯。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求……求您……饶了……我”

    他用着不太流利的声音艰难地说出这句说过无数次的话。

    “求……求您……”

    他那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但是谁都没有放过他。

    这次也是一样——

    “别哭了。”

    余夏爬过去,坐在他面前,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顶。

    声音比她自己想象的要更沙哑一点,余夏吸了吸鼻子,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

    “我不怪你,所以……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