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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不再 第512章 鲸鱼与乌鸦·迟来的爱其七

    隔壁传来木床的吱呀声,天元猛地坐起来。

    已至半夜

    乌云像是被谁赶着似的,迅速聚拢在村庄上空。

    风先是一阵阵地刮起来,吹得树枝乱摆,地上的落叶被卷起,打着旋儿飞舞。紧接着,雨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雨点很大,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像是无数个小鼓手在敲打着节奏。雨水顺着瓦片的缝隙流下来,汇成一股股小溪,从屋檐上滴落,砸在门前的泥地上,溅起一朵朵泥花。

    田野里的庄稼被雨打得东倒西歪,玉米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稻田里的水迅速上涨,没过了稻苗的根部。

    远处的田埂上,几只鸭子还在雨中摇摇摆摆地走着,不时地把头扎进水里,似乎并不在意这场大雨。

    村里的小路上,积水很快就漫了起来,泥泞不堪。

    偶尔有几只鸡从路上跑过,被雨打得羽毛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村口的老槐树在风雨中摇晃,树叶被雨打得“刷刷”作响,树下的杂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灯光下,天元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颤抖,像一条条扭曲的幽灵。

    窗棂上的雨滴正在缓慢绽放,每一颗滑落下都映着晚爱的身影。

    那些雨滴似的眼睛眼睛时而弯成月牙,时而浸满泪水,最后定格在她指着彩虹说";我妈妈喜欢这种颜色";时的模样。

    天元起身下了床赤脚踩上地面,寒气顺着脚心直窜天灵盖。

    墙角蟋蟀罐里传出窸窣响动,去年夏天爷爷送他的那只蟋蟀早已死去,此刻的声响不过是天气忽冷时冰裂的幻觉。

    天元抓起案头的煤油灯,火苗";噗";地窜起时,他看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突然裂成两半。

    灯芯爆出个火星子,正巧落在他白日里藏在柜底的纸条上。

    那是爷爷从村公所档案室偷抄的出生记录:";林晚爱,母周欣,父不详。";

    九个字被反复描摹得几乎穿透纸背。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晚爱说起父亲打她时,眼里总闪着困惑的光——那人的暴虐里,或许掺杂着对耻辱的报复。

    寒风突然撞开虚掩的窗,案头的纸片雪花般纷飞。

    天元扑过去抢救时,指甲在";父不详";三个字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碎纸片飘向院中的雪堆,像一群折翼的白蝶。

    油灯忽明忽暗的光晕里,天元看见自己颤抖的手指正在发冷。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痴迷画彩虹的女孩,自己却活在暴雨将至的阴影里

    屋顶突然传来雨水滑落的闷响,惊得他碰翻了茶缸。

    褐色的茶汤在炕席上漫延,宛如一张扭曲的地图。

    天元盯着逐渐扩大的污渍,不知为何他感觉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抓起斗篷冲进院子,雨水瞬间淹没脚踝。

    北风裹挟着雨滴抽打面颊,远处传来野狗凄厉的嚎叫。

    天元跌跌撞撞跑到柴垛旁,指甲深深抠进冻硬的木柴。

    松脂的苦香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雨下柴垛的阴影里蜷缩着一只湿漉漉的麻雀。

    天元似乎是心有灵犀般蹲下身,看着小鸟紧闭的眼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晚爱的场景——她躲在工厂管道里,像是一只受伤的雏鸟,脸上还带着新鲜的掌痕。

    刚想要拯救却又发现小鸟已经冰冷地僵硬。

    是啊,自己并不是什么都能拯救的了。

    自己并不是什么都能改变。

    泪水终于砸碎在冰面上。天元把脸埋进掌心,指缝间漏出的呜咽被风声撕成碎片。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好像....并不是所谓能拯救一切的大英雄......

    明明自己都已经答应了却好像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天元十分厌恶无能的自己。

    随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新躺回了床上,却再也难以入眠。

    鸡鸣声从村东头传来,天边泛起鱼肚白。

    天元摇摇晃晃站起,他望着晨雾中渐渐清晰的村舍轮廓。

    纸片随着冰下的暗流旋转,渐渐沉入漆黑的深渊。

    他转身走向工厂的方向,随着步伐轻轻叩击心口,像在敲打一扇永远不能开启的门。

    一大早,天元便急匆匆地赶往废弃工厂。

    他的脚步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急切,仿佛每一步都在追逐着心中的那份牵挂。

    寒风刺骨,呼啸着掠过他的脸颊,将他的脸颊冻得通红,但他的心里却满是温暖和不安。

    昨天分别时,小晚爱的笑容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然而,今天他却隐隐感到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推开工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小晚爱蜷缩在水泥管里,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寒冷中寻找一丝庇护。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眼角和嘴角都有明显的淤青,脸颊上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

    她的衣服有些凌乱,袖口还沾着泥土和雪水,看起来像是在风雪中挣扎过很久。

    “晚爱!”天元快步跑过去,蹲在她面前,声音里带着焦急和心疼,“你怎么了?谁打你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担忧。

    小晚爱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但声音却颤抖得厉害:“爸爸……爸爸他……”她的声音哽咽,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惧。

    天元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得像冰块。

    他脱下自己的棉袄,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低声说:“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是在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小晚爱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晚她的父亲带了一个阿姨回家。

    那个女人穿着时髦的皮靴,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一进门就指挥小晚爱去倒茶。

    小晚爱心里憋着一股气,觉得这个女人会取代母亲的位置,便忍不住骂了她几句。

    没想到父亲勃然大怒,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就朝她砸了过来。

    她躲闪不及,摔在地上,脸被碎玻璃划伤了。

    最后,父亲冷冷地丢下一句“滚出去”,便和那个女人进了屋,留下她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