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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男墨亭 13.稚子何辜

    秦墨亭看起来也很担忧,悄声对翠翠说道,“走,跟我一起过去拉你妈回来,你安慰安慰她,别说刺激她的话。”

    翠翠也看出了刘婶的不正常,听秦墨亭这么说,连忙点头,“墨亭哥,我、我怕……”

    秦墨亭握了握她的胳膊,“别怕,有我在。”

    看着他往尸坑边走去,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尸气!”

    我这句话刚喊出口,刘婶便察觉到翠翠和秦墨亭过去了,她猛地回头,对着翠翠凄楚一笑,“翠儿啊,以后好好过!”

    说完,她便将刚刚从阿根脑门上拔出来的桃木刺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自己的喉头,顿时瘫倒在地。

    我们都被刘婶的决绝行动吓到了,翠翠更是大哭着狂奔过去,“妈!妈!妈!!”

    秦墨亭想拉她却没有拉住,想追过去,阿根的尸气又开始往外蹿,我看了看地上稻花的惨烈死状,实在不敢让秦墨亭冒这个险,死死的揪住了他的衣裳,“你别去了!太危险了!翠翠是阿根亲妹妹,不会有事的!”

    秦墨亭犹豫一下,自己也知道厉害,便止步不前,对着翠翠说道,“翠翠,你快把你妈拖出来,我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翠翠本来抱着刘婶痛哭,被秦墨亭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把刘婶往秦墨亭身边拖。

    翠翠纤瘦,刘婶却中年发福,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居然真的把刘婶从坑里拖了出来,秦墨亭接过刘婶的时候,只见刘婶面色蜡黄,喉头上扎着桃木刺,血汩汩的往外流着。

    “墨亭哥,我妈……”翠翠还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秦墨亭弯下腰,正想看刘婶的伤口,刘婶却艰难的举起了一只手,坚决的摇了摇,看起来一心求死,毫无生念。

    “妈,别抛下我一个人……”翠翠握住刘婶的手泪如泉涌。

    秦墨亭轻声道,“翠翠,刘婶不行了,你放手吧,叫她安心走。”

    “我不!我不!”翠翠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我不!凭什么,凭什么啊!爸走了,哥哥没了,现在妈也狠心抛下我!你们三个下去团聚了,留下我一个孤鬼!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呜呜呜~~呜呜呜~~~”

    翠翠哭得实在是凄惨,连我听着都不忍心,想安慰她却又觉得什么话都很无力。

    刘婶的喉咙冒着血,嘴里又往外吐血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眼睛却盯着翠翠,也是老泪纵横,不过多久,眼睛没闭上,却再也看不到泪水了。

    秦墨亭伸手摸了摸鼻息,沉重的叹了口气,“走了。”

    翠翠原本还压抑着哭声,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我们就在枣树下面,把刘婶和阿根都葬下了,又简单的立了两块墓碑,天便亮了。

    阿牛被尸气重伤,秦墨亭将他转移到屋内,准备熬药,而陈果夫的尸体还在后院直挺挺的躺着,已经开始招来了苍蝇蚊虫。

    虽然天已经亮了,但我还是害怕,悄声问秦墨亭该怎么办,没想到翠翠还是听到了,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冷笑,“怎么办?我亲自去陈家把他家老爷子喊来,让他看看他宝贝儿子是怎么把我们家害得家破人亡的!”说着,她忽然发疯一样,走到秦墨亭面前将秦墨亭刚刚给阿牛煎好的药一把打翻,“这个孽种,救他做什么?”

    秦墨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严肃的可怕,“稚子何辜?何翠翠,你这也太过分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墨亭生这么大的气,翠翠似乎也有些害怕,她不敢顶撞秦墨亭,便气呼呼的跑到了门外,我想劝劝她,没想到她狠狠的甩开了我,瞪了我一眼,“你装什么好人!”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秦墨亭淡淡说道,“算了,别呕了,她肯定是去陈家闹了。这孩子没法留在这里了,翠翠年轻,不可能容得下他,只有等陈家的人来了,把他领回去。”

    秦墨亭猜的果然不错,不过小半天功夫,就有一众人赶了过来,领头的是个看起来很稳重很严肃的中年人,眉宇之间和陈果夫有几分相似的,一猜就知道是陈果夫的父亲。

    后面还有个哭得摇摇欲坠的中年美妇,大约是陈果夫母亲。

    翠翠率先进来,把他们领到了陈果夫的尸首旁,冷冷的把陈果夫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出来,又指着昏迷不醒的阿牛对他们说道,“把陈果夫的尸首弄走!还有,这是你陈家的便宜孙子,你们带回去养吧,我们家的人都被陈果夫害得死绝了,没人能再替你们养着个孽种了!”

    陈果夫的父亲一看就是那种耿介正直、非常注重名声的老派作风,进来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听着翠翠的话,更是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到最后翠翠说阿牛是陈家的孽种,他再也忍不住,恨恨的叹了一口气,两手一背转身就往外走。

    陈果夫的母亲一把拉住他,“儿子孙子都在这里,你就不管了吗?!”

    陈果夫的父亲脸色铁青,恨恨的推开了自己老婆,“我没有这样的儿子,更不会认这个孽种当孙子,我宁愿绝后!你要是敢把他们带回去,你也别进我陈家的门!我老陈家的脸面都叫这个不孝子丢光了!”

    说着,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只剩下陈果夫的母亲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我突然有些不忍心起来,看了看翠翠,她却是一脸得意,好像很解气的样子。

    还是秦墨亭上前去搀住陈果夫的母亲,“兰姨,事已至此,伤心无用,我们还是先把果夫的尸首收敛起来吧。”

    陈果夫的母亲抬眼看了看秦墨亭,眼神很复杂,许久,她才点了点头,自此,直到陈果夫落葬,都没有再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秦墨亭背地里告诉我兰姨是外地嫁进山里来的,原本好像也是大户人家来着,后来因为破四旧那会儿家里倒了,便躲到山里来了。

    我心想怪不得,一眼看到就觉得这个女人不像村姑,很有气质也很有智慧的感觉呢。

    陈果夫的父亲不许他进祖坟,翠翠也不许稻花葬在她家,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把陈果夫和稻花一起拉到了乱葬岗,乱葬岗里都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尸,自此多了两座孤零零的坟头,葬着一对可怜可恨又可悲的苦命鸳鸯。

    兰姨见坟头落成,便不再说什么,带着阿牛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回陈家,还是真的像陈果夫的父亲所言,带着“孽种”就不要进陈家的门了。

    看着她孤漠的背影,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总觉得这件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悲凉的结局,却又不知道现在这个结局到底是孰之过。

    见尘埃落定,我叹了口气,对秦墨亭道,“想想翠翠也是可怜,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将来该怎么活啊。”

    秦墨亭微微抬眼瞥了我一眼,眼角露出森冷的寒意,“她?她还不知道怎么活?现在这个结局,也有她的很大功劳啊。”

    “你……什么意思?”我整个人懵了,完全不懂秦墨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