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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带不走的悲伤可以用爱抵消吗 第103章 随时恭候

    落日余晖穿过玻璃窗在训练室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拖得长长的光痕,已经负了伤的三人就在这浸了光的地板上以包围态势将各自的法杖直指中间那人。

    背对光线的厄尼斯特·拉米瑞兹身体边缘仿佛被镀上了一圈金边,他随意散落背后的黑色长发上没有多余的缀饰,学院制服外套只是简单地披在肩上,手里却以最规范的动作拿着一支黑色法杖——和实战课上学院提供的基础教学专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他的视线扫过三人,对他们的决定毫不意外——虽然最终的结果不会产生变化,但在以弱对强的前提下合作总是比单打独斗能在人的心理权衡上拥有更好的权重。

    寂静的风声里,卢修斯率先挥动法杖,滚烫且去势汹汹的火焰在前进的过程中同时向四周席卷散逸,其中有一部分擦过训练室的玻璃窗与树上绿叶错身相对;

    热浪扑面而来,金发悉数扎起束在脑后的安吉莉亚将法杖由下而上一划,一张已被涂抹上缤纷鲜明的水彩颜料的画纸在她身前展开,她的嘴唇轻微开合不过两秒,咒语吟唱已经完毕,如同彩带一样的浓郁色彩从画纸上穿出、色带盘旋缠绕之间直直冲向目标;

    同样低低扎起了头发的埃西莉亚神色专注,在二人发起攻击后任由法杖悬浮在手掌之上,四周冰系元素被挑动得躁动又活跃。她找准时机将在厄尼斯特周围的冰系元素调动覆盖至他的身体表层,在他的手脚处刹那间凝结成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身体的各个位置蔓延。

    埃西莉亚的冰系魔法会与卢修斯的火系魔法相互抵消,所以她要做的不是攻击,而是辅助,在队友的攻击抵达敌人面前之前能短暂地控制住敌人的行动会为战斗赢得更大的胜算。

    安吉莉亚没有使用木系魔法而是使用了衍生的绘画创生能力也是同理。

    虽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抱有能打赢某人的希望,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就是一个鬼故事了。

    不是说绝对不能,至少在现在不行。

    三人的围攻没能在厄尼斯特沉静如古井般的眸子里惊起任何涟漪,他只是用法杖在身前轻轻勾出一个阵法,同时另一只手凭空勾画咒语纹路,口中低吟咒文——

    气势磅礴的火焰在接触到忽然被投放至半空的轻薄法阵后瞬间消失无踪,平静迅疾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在卢修斯眉心蹙起之际,相同的法阵在他身后张开,甫一感受到身后忽然升高的温度,还没来得及产生惊讶不安这种情绪,他就被凝成手掌模样的火焰一巴掌拍到了训练室的墙角然后就倒下不动了,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懵懂的皮球。

    不得不让人感叹,这明显源于他自己的火焰经过了法阵这位中间商插手之后,威力仍然丝毫不减,三人建立起没多久的联盟大厦顿时坍塌了三分之一。

    如果说厄尼斯特不留任何情面的回击可以解释为对待自家人无需客气,那么接下来他针对半个自家人的行为倒也显得十分合理——

    安吉莉亚的水彩“丝带”尚未触及他的衣角,他左手的咒纹已经成型,一阵飓风自安吉莉亚身后而起,将其直直扫向她自己的画纸里——她穿过了那张水彩画纸,但是身形没有在画纸的另一头显现出来,同时,画纸上一位眼神迷茫、发丝凌乱的金发少女的形象跃然纸上。

    自画纸里延伸出的水彩“丝带”具有将人或物拖进画纸里的功能,在“丝带”没断的时候画纸会保持着开放的状态,越过“丝带”把不是“丝带”的目标的东西反向拍进画纸里从理论上与实践上来说都是可行的,那么把画纸的主人也拍进去就不是一件太难想象的事情了。

    与前两位的悲惨遭遇相比,埃西莉亚面对的这点小问题显然不足挂齿,厄尼斯特对她还是挺客气的——忽略掉她其实没有发动强有力的攻击就算他想玩反弹也弹不出什么东西这个因素的话。

    他的吟咒只是为了化开自己身上的薄冰,他没有专门为她准备别的攻击,只是把在卢修斯身后出现的火焰经过自己的改良稍微强化了一些,而当在安吉莉亚身后的飓风与火焰和她位于同一条直线上时——

    理所当然地,她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根本维持不住身形,也无需讨论抵抗的成功率,只一瞬间她的后背就撞到了墙上。

    身后猛然炸开的酸痛让她没有立即回过神,风里夹杂的火焰不断划过她身上各处,此时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的埃西莉亚避无可避,除了感受肌肤被刀片刮过然后在火上灼烧的感觉,她也实在做不了别的。

    发圈不知何时被吹开,混乱的视野中增添了灰白色彩,无序飞舞的发丝在猛烈的风里显得无足轻重,她连睁开眼皮都极其困难。

    然而在这间训练室里,只有倒下或者法杖离手才算失败。

    因此,在艰难地睁开眼的那几秒里、灰色发丝的缝隙间窥见那一道正向自己急速飞来的毫不留情的攻击时,她没太感到意外。

    风吹得她难以睁眼,她索性闭上眼;手抬不起来,那就不要使用法杖;在强风中吟唱的咒语支离破碎、难以施展出成型的魔法,所以也别试图开口——

    在心里默念着某一段咒文。

    只有手掌大的蓝白色法阵于身前展开,在胸口前三寸之处拦下了袭来的火焰箭矢,但法阵几乎在接触到箭矢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产生裂纹,于是她不停地默念咒文,相同的法阵在那方寸之间叠了一层又一层,不断破裂,也不断新生。

    在这个过程中,她挣扎着往离箭矢更远的那一边挪动身体。在她的精力下降得更多之后、某一次破裂的法阵没有及时被替补上时,火焰凝聚成的箭矢瞬间穿过她的手臂,将其牢牢钉在墙上。

    埃西莉亚觉得自己的意识产生了短暂的空白。

    而厄尼斯特没再有动作,似乎是在预测她是否会很快就失去抵抗的能力。

    又过了一会儿,风力渐渐减弱,然后彻底消散,没有了风力的支撑,埃西莉亚险些就站不住了。

    流窜在她周围的火焰也退到了她身前围成一圈熊熊燃烧着,火势蹿到了一人高,冰系魔法很难在接触这片火海之后还能维持原样,遑论要穿过火海对外面的人进行攻击。

    她望进了隔着火海与她对视的那人看似冰冷漠然的眼睛里。

    先是卸下攻击,然后营造这样看似更为温和实则把所有退路全都堵死、不留任何希望的局面,再将选择摆在你的面前——自己放弃,还是在无望中等待失败?

    想到了某些事,她发觉厄尼斯特的行为风格实际上前后保持着统一,在某些时候可以有效预判到他的下一个动作。

    在这样看似紧张的局面里,她不合时宜地打量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出被掩藏得极好的戏谑与高傲。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被他刻意埋藏起来的,她都会产生想要将其挖掘出来的欲望。她想将他见不得人的一切暴露在人前,然后亲眼见证由她一手造成的神明陨落。

    在这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里,她想起了许多事情。

    她弯了弯嘴角,朝他一笑。

    再然后,玻璃裂开的声音在训练室边缘各处响起,玻璃碎片还在空中没有彻底落下时,穿过细碎玻璃碎片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冰刺已经找到了它们的目标。

    这最后的一击抽干了她的力气,她对唯一会出现的结果没有再多探究的兴趣,闭上眼后,手里的法杖掉落在了地上。

    手臂还被钉在墙上,如果就这么倒下势必会让伤势更为严重。箭矢很快归于虚无,已经失去意识的她径直滑落在地,从伤口处涌出的汩汩鲜血流淌在地板上,浸没了她的部分发丝。

    厄尼斯特甚至没有抬手,冰刺就自行融化消失。他垂眸看向一地狼籍和三个奄奄一息的伤员,沉默且熟练地开始了接下来的工作。

    埃西莉亚一觉醒来时,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好了,身旁还坐着一个一脸忧思的卢修斯,他身前是那张存了一只安吉莉亚的画纸,他正在试图把安吉莉亚从画纸里拽出来。

    视线上移,穿着墨绿色学院制服的厄尼斯特站在离墙边不远的地方,此时天色近黑,训练室外学院各处的路灯已经亮起。他的手臂往上一抬,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自动拼凑成了窗户原本的模样。

    接着,他转过身,直直看向正盯着他的埃西莉亚。

    埃西莉亚自己看了一会儿,没有理他。

    卢修斯和安吉莉亚一起离开了,训练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隔音魔法的浅白色光芒在周围亮起,埃西莉亚还坐在地上不想起来。她微微抬起头,懒懒抬眸问道:

    “什么事?”

    厄尼斯特看起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平静地进行自己的陈述:

    “治愈魔药对你的伤势完全没用,之前的训练你一直用的是自己带的魔药。”

    埃西莉亚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嗯,这是你这次故意让我昏迷的原因?”

    连卢修斯都反应过来了,见势不妙拉着安吉莉亚马上就跑了。

    之前的训练不是没出现过有人昏迷的情况,但如果是像今天这种他一个人同时对上他们三个人的局面,谁昏迷了这种事就值得好好深究了。

    这种情况下对三人攻击的力度完全由他一人掌控,坦白来说谁死谁活他都能决定,谁只少两根头发丝儿谁得流十毫升血他都心里有数。

    拿事实说话,之前某一次训练完后她在路上跟伪装成同班同学但被她识破了的报纸聊了聊天,言语中透露出对他早晚有一天四脚朝天五雷轰顶的祝福,结果次日训练完她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左手四道伤右手五道伤,数量刚刚好。

    当天她又去找了报纸同学想要接着骂,但没找到,原地只剩下了几根树杈,她只好对着树杈骂:某人早晚有一天一穷二白横尸荒野无坟无碑不得善终……

    第二天的训练结果是,左脸一道痕右脸两道痕,并被赠送一本《亚伦王国礼仪大全》,其他地方该受的伤一点都没少,这点空子都不让钻。

    厄尼斯特没有否认,而是接着开口:

    “并且,你体内的元素运行方式很奇怪,详细的我先不说,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埃西莉亚侧过头,不再看他。

    他便转身一边将手中的法杖放回训练室的收纳盒里,一边道:

    “那就去拉米瑞兹家族的宅邸再检查一次?”

    埃西莉亚眼眸一暗,却仍然没有出声。

    几周前的学分活动刚结束的时候,安吉莉亚拿给她一封白金邀请函,她只看了眼封漆上的火焰荆棘家徽就放下了,之后收拾书桌的时候翻到,就顺手压在了抽屉最底下。

    之后他们虽然也没再找她,可逃避到底是没有用的。

    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

    训练室里的灯一盏盏被熄灭,唯独她头顶的那一盏还发着光。

    已经拉下门把手的厄尼斯给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这个周末,随时恭候。我想不需要我再给你一封新的邀请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