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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带不走的悲伤可以用爱抵消吗 第134章 明天见

    第二天回学院的路上,埃西莉亚想着厄尼斯特是如何影响她的底层想法的。用意念就可以操纵,还是需要通过别的方式?比如向她表达出特定的话语、动作……但她回想遇见亚莉克希亚之后的时间里厄尼斯特表现出的种种,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不能排除只是因为她没发现。

    进了学院大门,她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图书馆,借了几本《人类历史中的龙须仙》《催眠类魔药作用原理分析》《可逆性魔药解法底层逻辑》《智慧傀儡:战争与龙须仙》《浅谈催眠控制类魔药原始解法与七千年后创新解法》之类的书籍……

    这东西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埋在身体里,什么时候被他影响了她都不知道,怪憋屈的。

    不过……

    从小到大广阅魔药学典籍的埃西莉亚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微微一笑。

    等到她躺好在宿舍床上,一边理智地思考着之后要如何安抚好自己的精神,一边取出智网,屏幕刚刚亮起,看清上面的东西后,她的笑容一僵。

    [您有一个“哈默·格林”的未接来电:144 2563 0892 006 是否回拨?]

    [是][否]

    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在劳伦斯的朋友了。

    这是哈默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埃西莉亚盯着那一行消息,沉默了许久,直到屏幕的光亮变暗,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把屏幕重新点亮。

    她本就紧紧绷着一根弦的大脑好像已经彻底失去该有的秩序了。

    一片混乱,无数记忆的片段纷涌交错,真实与虚假相生相灭,凌乱的思绪无秩序地在可感受到的思想视野中飘过,然后一瞬即忘。

    额角又开始抽抽的疼,还有一根棍子胡乱搅动着她的大脑,明明看得清眼前的事物但仍然觉得眼花缭乱。

    无数尖利的哀泣的激动的愤恨的声音交织融合,共同指向一个问题:

    要不要回拨?

    真正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放下智网,原地睡觉。

    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错过了,那她连他们的最后一眼都……不,不要再想了。

    埃西莉亚拉起了自己的被子,盖过头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攥住了被窝边缘的智网,然后将其缓缓拖入被子里。

    “嘟——”

    只响铃一声,对方就接通了。

    “埃西莉亚?”

    屏幕那头响起了那熟悉的年轻人抱有试探意味的嗓音。

    “是我。”

    埃西莉亚对着屏幕无言片刻,才道。

    此时他看起来像是在格林面包房外,背景是面包房暖黄色的墙壁,屏幕稍微挪移,就照到了一扇玻璃窗,窗户另一头是坐在躺椅上、怀里抱着一只橘猫、正在睡觉的海琳太太。

    穿过窗户的明媚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

    哈默棕色的蜷曲卷发上也有零碎的淡金光斑,阳光将他朴实的面容衬出了一股圣洁感。

    “你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在那里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埃西莉亚想,自己遇到的困难可不是一般的多。

    “快要考试了算吗?我还没有复习好。”

    埃西莉亚露出浅淡而温和的笑容,她眉眼之间流露出的平和仿佛能平复人世间的一切喧嚷浮躁。

    说话的时候,她的眉头还轻轻蹙起,仿佛真的为“考试”这种让大多数学生都感到苦恼的事情烦恼。

    哈默也笑了:

    “我还没有见过有谁的理论知识比你的扎实,如果之后没能达到你预期的成绩,也许只是因为你原有的知识体系还不适应学院的授课模式,时间长了就能调整过来了,不用着急。”

    埃西莉亚轻轻点头,仿佛动作大了会惊扰到什么一样:

    “我知道了。”

    犹豫再三,她抿唇一瞬,问:

    “梅伊还好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哈默的笑容带上了些微的苦涩:

    “她想继承我们家的面包房……要不是之前教她的时候我还藏着几手,我家里唯一的产业怕是就要守不住了,我爸会打死我的……”

    埃西莉亚又忍不住弯起眸子:

    “那你可要小心了,她也许会自己琢磨出自己的拿手技艺,到时候就……”

    二人透过智网屏幕对视,共同轻笑出声。

    他们又聊了许多事情,或是生活中琐碎得像是在说废话的小事,或是天南地北地胡扯起来,想到什么说什么,此情此景,与寻常的家人朋友之间的闲聊无异。

    劳伦斯火红的夕阳跃入了在黑暗被窝中发着光的智网屏幕里,暮色苍茫,人影绰绰,埃西莉亚慢慢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口干舌燥。

    她的胸腔也渐渐恢复了缓慢规律的起伏。

    “你很少去图书馆,但我记得你有一回去的时候恰好和我撞上了。”

    哈默不假思索地道:

    “确实,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还说自己看到了什么‘遗产魔法’之类的东西,回去的时候和海琳太太说了一下,她还说她就算是魔法师也不会用这个魔法,因为她认为她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留给我们。”

    最后,哈默点评:

    “隐藏自己的遗产——在我看来,这个魔法属于那些自私到底的人,你觉得呢?”

    埃西莉亚眨了眨眼: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哈默又笑了:

    “对,但我想听你亲口说一次。”

    埃西莉亚神色轻快,而语气沉着、平稳地道:

    “对一个魔法的评价只能取决于施展出它的魔法师,在法杖的光芒亮起之前,所有的魔法平等无罪。”

    她看到哈默在静静聆听她的话语,神色严肃而庄重。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

    他的语调也很轻快。

    埃西莉亚的眼眶有点发酸。哈默安静地看着她,直到时间到了【17:46】,他伸出手指抚了抚智网屏幕,仿佛在触摸她的脸颊:

    “时间到了,我们明天见。”

    他笑着道。

    没有等她回应,电话被挂断了。

    埃西莉亚则在心里默念:明天见。

    我们明天一定会再见的。

    她抬头看起了天花板,深呼吸一口气,再低头将手里的咒语课本放下,取出了自己的智网,翻看起了期中考试的复习资料。

    大脑正高度集中注意力运转着,一个通讯请求忽然弹了出来,已经产生心理阴影的埃西莉亚差点把手里的智网扔出去。

    定了定心神,她看了眼对方姓名备注,收敛好情绪。

    “大半夜不睡觉,什么事?”

    她的态度十分差劲,对面的人浑然不觉,或者并不在乎:

    “我感知到你今晚的情绪起伏很大,激动的情绪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哦,对,他用的魔药确实还有这个功能,大概是怕她哪天真的受不了去寻死吧。

    埃西莉亚的气息逐渐暴躁:

    “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微微低头,发尾上的水珠落到了屏幕上,显然刚洗完头。

    他拿那双好看的眼睛自然地俯视着她,语气平淡:

    “你说呢?”

    埃西莉亚冷冷道:

    “没出事,死不了,没事就赶紧挂。”

    察觉到了她言语中异乎寻常的激烈态度,他换了种应对方式,语调拖慢,语气转柔:

    “那可不行,你很重要。”

    埃西莉亚:

    “重要到必须控制成傀儡才能让你放心对吧。”

    厄尼斯特的神情不见波动:

    “换个思路想,你可以借此放松下来,不用再和以前一样辛苦,把一切交给我就够了。”

    埃西莉亚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缓缓道:

    “我保证,事情结束之后,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生活。而且,龙须仙的药性是可逆的,你不用担心后续的问题,我没有在那之后还纠缠你的理由。”

    埃西莉亚冷静地道:

    “谢谢你的睡前故事,我今晚会考虑要不要做这个梦的。”

    厄尼斯特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热牛奶从旁人手中接过,放到了手边,屏幕恰好能看见。

    “你在顾虑什么?可以和我随便聊聊。”

    他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起玻璃杯,一手拿着一只小勺子搅了搅热牛奶。

    氤氲的热气将智网屏幕都模糊了少许。

    埃西莉亚内心感到极其无语,但她仍然愿意看在几秒钟前发到她智网上的高级冰系魔法咒语资料的份儿上继续敷衍他——主要是他的资料只发了前半部分,还有一半被截了。

    “你只说了一个可能的结果。”

    她拿一种“别把我当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这个结果就是一切如预期中发展——你好我好大家好——虽然我的结果未必在你的预期盘算里。但没有发生的事有谁敢保证?你和他们要我做的事是一样的,风险高得我不如原地去死,至少死法我还能自己选。”

    她凝视着他毫不躲闪的眼睛,问道:

    “难道不是吗?”

    厄尼斯特知道她在等他回答,否则她不会继续说下去。

    “是,你的顾虑没错。”

    他笑容浅淡地肯定了她的话。

    埃西莉亚转头喝了点水才继续,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

    “你的确有能力在付出可接受的代价的前提下实现最终的目标,但我会不会成为那‘可接受的代价’之一,你并不能确定,或者说,你给不了我安全性更高的方案,因为你不想因此减少你整体的收益,对吗?”

    他仍然保持着些微的笑意:

    “对,但是——现在才想起来讨价还价,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埃西莉亚一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手,一边随意地道:

    “那个时候,你会听我说话?”

    厄尼斯特语气无波无澜地反问:

    “那我现在会吗?”

    埃西莉亚被气笑了:

    “下次换只兔子来和我聊天,你不适合做这种工作。”

    厄尼斯特点点头:

    “我接受你的建议。”

    埃西莉亚面色沉郁。

    他手中的勺子在玻璃杯内轻轻搅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你自己作出的决定,我以为你在一开始就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遇事稍微不如意就对我感到不满,会不会太幼稚了?”

    埃西莉亚的心情已经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

    “我已经为你所说的各种情况做了好几年的准备,但重点是大部分不如意原本都可以避免。我以前不敢说,但是真的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必要的掌控欲——真的太多了吗?”

    厄尼斯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视着她。

    她继续道:

    “你的父母对你太过严格?或者,难道身处这个位置的你,也会有自己无法控制从而使你感到深深无力的事物?”

    她带着探究的意味笑吟吟地回看他。

    厄尼斯特仔细地再次打量起她。

    片刻后,他道:

    “继续。”

    埃西莉亚笑了笑,如他所愿:

    “刚开始的时候,你对我有警惕很正常,我也没有完全信任你们,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把一个本就和你们利益相通的人逼到这种地步——你们不控制我,我就不去做该做的事了吗?说到底只是因为你们对我不放心——也许你们对任何不确定的事物都放不下心——但却要我来承担你们的心理缺陷造成的后果。”

    说着,她在内心想,她本来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她原来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确定下来的盟友放在与敌人同等的位置上去对待。

    想来想去,说这些几近废话的话毫无意义,反倒显得她软弱了——如果实力足够,他人自然会换上与之匹配的态度对待她。

    真要往深了讲,他们非她不可,她也别无选择。

    天定的盟友就算是条狗她都得好好牵着手里的狗绳。

    想到这里,她只觉一阵晦气。

    偏偏她摊上的是比狗还糟糕不少的家伙。

    算了,可爱的狗那么多,有些人还不如狗。

    如果不是在这种她精神状态极其危险的敏感期察觉到了她过大的情绪起伏,今晚也不会有这通电话。

    表面上是强行关怀,实质上是防止寻死。

    没了她,这盘棋大家都别想玩下去。

    “既然现状无法改变,那就坦然接受吧,至少你能好受一点——请记得考虑我的建议。”

    厄尼斯特淡然道。

    埃西莉亚搪塞着:

    “嗯嗯嗯你快挂了吧,好好回忆你的童年创伤,哦对了别忘了把另一半资料发给我。”

    对方以行动代替语言。

    完整的资料到手,埃西莉亚今晚总算能睡着了。

    “明天见。”

    电话那头的人道。

    明天早上有课,下午他们会在一起训练。

    埃西莉亚听到这句话,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后,直接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