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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风月 第273章 卖身契

    风从这房间外面吹灌进来,房里的烛火摇摇曳曳,将她的身影给吹得也随之摇摆。

    转身过去将这窗子给关上,随即回到这床榻的边上,从那枕头的下面取出了那把手枪。

    当初,他留这把手抢在自己身边,成为了她在孤苦之中唯一的信念,如今,她还是想回来拿这东西。

    “过往的种种云烟,都会随风轻去。”她擦拭着这把手枪,神情却是刹那的怔忡起来。

    “靳少寒这个人,不简单,防着他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萧子卿刚才的那句话,却是在这个时候回旋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不该去怀疑靳少寒的,两个人都已经历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雨,生死契阔,可是……却莫名的心里不安。

    将这手枪给收了起来,她撇开心里的这些杂念,转身朝着这外面走去,萧子卿和颜娘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楼里,因为城里动乱的缘故,有些担心都被人趁乱打砸了不少,幸而这里是金陵堂的地界,还不至于乱到哪里去。

    让楼里的丫头带路,她想去看看沈清萧的情况。

    难得的冷清,给了沈清萧一个养伤的好地方,何况在萧子卿的吩咐下,这里没有人敢怠慢。

    她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边走去,沈清萧就这么闭着眼睛沉睡着。

    沈清影的心里带着波动,在这床榻边上坐下,伸出了手触碰在他的脸颊上,“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真的好担心你。”

    在今天的这场动乱中,张勋下令屠杀百姓,沈清影的心里也一直在担心兄长,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哪一处就遭受了迫害。

    现在看到他还活着,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沈清萧却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是沈清影的时候,激动了一下。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而一阵痛苦,再度躺回了床上。

    沈清影连忙安抚下他,“你有伤在身,就不要起来了。”坐在床沿边上,她就像当初沈清萧守护着自己一样。

    “外面,怎么样了?”沈清萧小声的问,眼睛虚弱无力的闭上,心里却是记挂着,“总兵府最后这么处理这事情?”

    他还不知道南京城内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以为肃亲王府那边的人会继续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沈清影摇了摇头,“革命军打过来了,清政府落荒而逃,没事了,哥哥你可以安心休养了。”

    她从来没想到会把沈清萧连累到这种程度,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自武昌起义成功之后,清政府节节败退,早该有今日的。”沈清萧似乎也料到会有这一日,“满清腐败无能,百姓水深火热,你不随着张勋是对的。”

    说着,沈清萧却是猛然咳嗽了起来。

    看着沈清萧,沈清影替他抚着心口,低低的垂下了头,“兄长,他回来了,这次带兵大进南京城的,就是他。”

    “谁?”沈清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问出来了之后,端倪着沈清影此刻垂首的模样,他也一下子沉凝住了,“当真是他?”

    沈清影没有再说什么,当是默认了。

    但是,沈清萧却是又问:“那,萧子卿呢?”这段时间在金陵里,萧子卿对她所做的一切远远的超出了生命了,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萧子卿对她的情。

    但是现在,靳少寒回来了,那么萧子卿该置之何地?

    “我的不知道该怎么还清他的恩情。”沈清影如实说着。

    沈清萧也沉默了下去,看着这个妹妹,他向来是心爱的,他无力的伸出手去,想要牵起她的手。

    可是,这手才伸了一半,他却又放下了,“清影,在郢城的时候他让你受尽了苦楚,萧子卿和他不一样,他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难道真的想负了他,回到到靳少寒身边吗?”

    说着,沈清影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沈清影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在此刻他的眼中,她看到了满满的不信任,对靳少寒的狐疑。

    “你不信任他?”沈清影再度吃惊了,兄长对这两个人的交集都不怎么深,可是,为何独独对靳少寒有这么大的意见?

    沈清萧无奈的一笑,“清影,早在郢城的时候,我就想劝你放手了,这个靳少寒……不该是你爱的人,我宁可当时他永远别回来。”

    沈清影怔住了。

    “那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父亲当时忌惮着他,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打进了南京城,和满清成为了死对头,这种人太危险,你留在他身边不合适。”这是沈清萧的意思。

    “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沈清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兄长的话。

    但是,在这之前,萧子卿也这么说过的,他让自己提防着靳少寒一些,她也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谁了。

    在沈清影沉默的时候,沈清萧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重了。

    继而转了个话锋,“我和萧爷商量好了,等我伤好了我就进金陵堂里,我……”他的神情之中带着一丝难堪,“我不想让母亲再这么抛头露面,我是个男人。”

    沈清影本来想拒绝的,进金陵堂相当于入了江湖,清萧本来就是个温润的公子,并不合适江湖里的打打杀杀。

    但是,沈清萧最后的一句话却是让沈清影动容了。

    她当时是在那房子里见到许姨娘是如何的维持生计的,清萧哥哥的心里肯定难受得紧。

    点了点头,沈清影说:“甚好,萧爷义薄云天,你在他身边话,我也更放心一些。”

    只不过,她欠萧子卿的,就更多一些了。

    “他救过我一命,便是我的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子卿竟然走了进来,接下了沈清影的话,“更何况,我也想在堂中对兄弟宣布,我要与你兄长义结金兰,你不欠我。”

    他最后嘱咐了那一句,也是不想让沈清影心里有过多的负担。

    沈清影感激的看着萧子卿,起身来朝着他福身了一下,“无论如何,萧爷对我兄妹两人的关照,不是言语能表达的,在此谢过。”

    萧子卿看着她,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随后,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卖身契出来。“你以后可以不用再到这里来了,趁着这一次大乱,秦淮楼里的姑娘走的走,散的散,你也离开这里吧!”

    沈清影错愕的看着萧子卿,心里在这一刻像是被人重重的一击,“萧爷……”

    “还叫萧爷?”萧子卿将那卖身契交到她的手上,“还是叫我子卿,他敢负你的话,回来找我,我替你做主。”

    他的大度,让沈清影潸然泪下。

    伸出手替她擦拭掉腮边的眼泪,“珍惜自己的眼泪,你哭,我也同样会心疼。”

    这样的一句话,让原本止不住的眼泪更是决堤般的滑落,这一瞬间她扑倒在了萧子卿的怀中,尽情的哭个彻底。

    顺手摸着她的秀发,这一缕馨香在这一刻最起码还是属于自己的。

    “我送你回去吧!”萧子卿说着,“能离开秦淮楼,以后就不要再踏足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外面风雪大,萧子卿也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

    沈清影和兄长道别了几句,然后也退了出来,外面颜娘站在那里,脸色极其的不悦,看着萧子卿的时候,竟然是略带着仇恨。

    也不知道萧子卿用的什么办法,让吃人不吐骨头的颜娘放手,沈清影自然也到了颜娘的面前。

    朝着她的面前拜谢,“清影还是多谢这些时日颜娘的关照,如若不然的话,清影也早已经是江下亡魂。”

    颜娘冷冽一笑,“你该谢过萧爷,他连自己居住的宅子都抵押了给我,外面叫花子都比他金贵,这男人……你竟然不要。”

    沈清影愣住了,转头诧异的看着萧子卿。

    萧子卿却是拉起了沈清影的手往外走去,“别听她乱说,她还得仰仗金陵堂做生意,我真想要,她也无可奈何。”

    即便是萧子卿这么说,沈清影心里还是难受得紧,“你如果不散尽家财的话,以颜娘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放手?子卿,为了我这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萧子卿却是垂下头来,吻住了她。

    单单只这么一吻,萧子卿顿时有种全身的血液倒流的感觉,他松开了她的唇,却是再次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清影,我真的开始后悔,当时如果卑鄙一点让你成为我的女人,现在你就只属于我了。”萧子卿无奈的笑着,“哪怕得不到你的心也好。”

    她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子卿,不要这样。”她阻止着他,怕他再继续说下去,自己真的会被说动。

    这样一个男人,足以与靳少寒媲美的男人,她惹不起的,从来也不敢去想的,她一心只等着靳少寒。

    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另外一个男人就这么强势的闯入自己的生命之中。

    萧子卿无奈的笑着,“清影,保重。”他唯有这么一句话,转身过去,他撑起了来时的那把伞。

    走在前面,缓缓的伸出了手,“走吧,我送你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