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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风月 第155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皖北一线,平息了战火的地方,进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安逸,百废待兴,皖北这一役的大获全胜,可说是靳少寒往后仕途上的一个最有力的垫脚石。

    可是,自从郢城归来之后,靳少寒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当中。

    幸而此时皖北安宁,如果现在曹煜再进攻前来的话,恐怕就未必是三月前的那般光景了。

    刚踏进司令部,便闻到重重的一股酒味,靳云帆的眉头深拧。自从郢城归来之后,靳少寒便只窝在皖北,父帅几次急电召回,都让他给撇了去。

    几次回安庆,都是云帆替代,父帅那边对于靳少寒的态度,却是越来越不满意,靳云帆所能帮到靳少寒的,也只有到这里了。

    这才从安庆赶回皖北,如今一进司令部就看到他这般颓废的模样,靳云帆不禁怒从心起,“你再这么下去,你就完了。”

    他抢前过去,一把夺过靳少寒的酒,看着微醉的他,又想起父帅的警告,“少寒,一个女人而已,何以值得你将自己都毁了,你可知道……”

    靳云帆将接下来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对于父帅的话,他分明都感觉到了危机,靳少寒擅自离开皖北的事,父帅不是不知道,可越是如此,靳少寒却越是颓废,靳云帆都不知道该将如何说了。

    靳少寒斜靠在椅子上,军装外套斜斜的搭在他的肩上,俊逸刚毅的脸上少有胡渣的踪迹,显得过分的颓废与沧桑。

    这曾是完美得如同传说一般的男子,在这一刻却形销骨立成这般模样,让人见了不免心生痛楚。

    “可给我查到了,船……开往哪去?”靳少寒似乎并没有在意靳云帆气冲冲的话,反而,更像是故意忽略的一般,在靳云帆一番责骂之后,开口所关心的,还是当日沈清影的那艘难船所开去的方向。

    “当时兵荒马乱,那么多船家来往,何况现在郢城又在曹军的掌控之中,我怎么知道?”靳云帆实在受不了他了,将这沙发上的狼藉一扫,气呼呼的坐在其上,怒视着靳少寒。

    “你不应该再这么下去了,听父帅的意思,他打算联合东北奉系张作霖,你再这么下去的话,他是不会将重任落在你身上的。”靳云帆为他分析着这一次去到安庆所带回来的消息。

    “你该想的是如何在这乱世中打出一片天下,而不是这么就死在美人的怀里。”

    靳少寒将眼一眯,所注意到的却不是靳云帆的指责,而是他所说的张作霖之话,“跟直系打完,又想跟奉系合作,父帅不愧是父帅啊,哈哈……”

    靳云帆原本以为靳少寒会说出什么重振起来的话,却不想竟是这般讪笑与轻蔑,不禁又是一阵失望。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陆风都尽了最大的力。可是,于靳少寒而言,似乎在郢城中的打击对他十分的大。

    “父帅想联姻。”靳云帆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将这话给说了出来。

    他看着靳少寒,眼中多少有些许的怜悯,正因为这怜悯,在一回来看到靳少寒这么荒唐的局面,他才没有立刻动怒。

    靳少寒这一次,那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是肃了一肃,严正的看着靳云帆,似乎心中有些着落,知道靳云帆接下来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靳云帆,只问:“船只顺流南下,或许,我该顺着这一条线追查下去。”

    “你无药可救了。”靳云帆再一次对靳少寒失望,原本以为靳少寒或多或少还会有些野心,但是此刻看来,他真的是病入膏肓,一心只想着郢城那女人。

    或许说,他的魂丢在郢城了,随着汉江水流南下,难以回来了。

    靳云帆被气得拂袖而去,靳少寒却在他走后,放声大笑了出来,靳云帆走出司令部,在听到这刺耳的笑声之后,更是无奈,只得讪讪离去。

    歪斜着披在身上的军装,显现出另外一种硬挺,靳少寒站在身后的窗子边上,隔着窗帘的缝隙,注视着楼下靳云帆远去的身影。

    那个儒雅的二哥,虽然不是打仗的能手,可是,对时局窥视得,倒是挺透彻,不能成一员猛将,却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政客。

    “出来吧!”在窗子边上,目视着靳云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帘之内,靳少寒才开口说了这三个字,声音语气全然不似刚才靳云帆在的时候那般颓废模样,反而是带着无限的严谨。

    在靳少寒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陆风的身影才从一边的柜子中站了出来,看他的样子,也似乎与刚才的靳云帆一样,风尘仆仆,更像是刚从外边回来的一样。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靳少寒将窗帘拉好,转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这一次,不再是形销骨立,也不再是放浪形骸,一双眼睛之中大有为人领导者的睿智与镇静,日同猎豹,冷静而危险。

    陆风肃立着身姿,“大帅确实有意与张作霖合作,更好像有意思将张作霖的女儿与三少你联姻。”陆风在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的看着靳少寒的脸色。

    发现靳少寒一如既往的镇定之后,才放心将话继续往下说,“可是一边与张家保持着联系,大帅还一边费力讨好段祺瑞,看样子,想在皖系和奉系两边同时讨好。”

    “这倒像父帅的性格。”靳少寒仔细的分析着陆风的话,“可是,段大帅会同意吗?要知道,我们靳家可也必须依附着段祺瑞。要是让他知道父帅这样两面倒,恐怕,是个炸弹。”

    陆风不敢插嘴,对于靳少寒的分析,陆风也无任何异议,只能怪大帅太天真。

    “三少,再这样下去,皖军恐怕会四分五裂,随时有危险。”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陆风只敢说这一句话。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靳少寒的脸色沉默了下来。

    陆风的这句话,也确实说到了靳少寒的心坎里去。

    “无论哪个派系的军阀,为的无非就是壮大自己的实力,保住自己的地盘,这样斗来斗去,真没意思了。”靳少寒疲惫的感慨着。

    或许说,他是为了沈清影的事而借机颓废着,倒不如说他借着沈清影这件事为借口,想要趁机抽出军阀之间这种无谓的争夺中。

    各大军阀的算盘打得都格外的响亮,谁都想坐拥天下,自立为王。

    可是……当日在郢城的汉江码头上,他所见到的情景,却是时刻的嵌入在靳少寒的脑海中。

    “陆风明白三少的心思。”陆风看着靳少寒如此故作颓废,况且又跟了靳少寒这么多年,靳少寒自从郢城回来之后的逢场作戏,他多少都能猜出一些端倪了。

    “那些百姓,才是真正被忽略的人。”靳少寒终于,将心里埋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自从从郢城回来之后,他看到那整个码头上都是哀哀的百姓,那些被战火熏得黑漆漆的脸上,所衬映出来的那双眸子的明亮,满满的都是渴望,生存的期盼……

    这种渴望,不是这些只会争权夺地盘的军阀所能懂的,而这些,都在他回来之后敲击着他的心,可是,靳少寒现在不知道路该往哪边走。

    既然如此,便只有装疯卖傻。

    “还有一件事呢,你办得如何了?”靳少寒再度问。

    而这一问,仿佛特别的沉重。

    “船……应该是往金陵去。”陆风肯定的回答,在这些日子的走访查探,几乎是所有的船都顺流往金陵而去。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金陵富庶,而且……没有战争。

    靳少寒在听到陆风的这话之后,眼睛之中确实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希望,“既然如此,好好给我找,找到了……”他说着,却停顿了下来。

    回望着这皖北的形势,他思忱了许久之后,却道:“找到了之后,记得好好保护她,但是,先别带她回皖北,也暂时别让她知道。”

    皖北现在形势复杂,不止父帅,就连二哥都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他不想……让她卷入这政治上的纷争来,只要知道了她在哪里,他就会去找她的,只是,还须再等等,再等等就行,清影。

    陆风会意,“是。”

    金陵船下,靳少寒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这场政治,将会是他人生的最大一次转变,也是造成他与沈清影重逢的最大原因。

    远离了司令部,顶上冬日的阳光折射在靳云帆的金边眼睛上,俊秀、儒雅,如若不是生在这战火纷端的年代,许是他,会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偏偏君子。

    可是,偏偏如同靳少寒所说,他天生不是一员猛将的料,可是,却是一个很好的政客。

    在步出了司令部之后,他一路朝前,直到坐上了边上等候着自己的车,坐了上去之后,车子才缓缓的开动。

    周边的景物倒着往后而去,一一掠过他的眼睛。

    那一双眸子之中,所闪现的不是平日那种温和的光芒,深沉得仿佛一个古潭,深不见底,当中蕴含着太多太多的心思。

    他的眼光,最后瞥了一眼他所出来的司令部,复杂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