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名词解析 > 第135章 操场夜谈

名词解析 第135章 操场夜谈

    中间人吴青籁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传话,就托着下巴看黄杨研究小夜灯。

    这是他的第二个任务——观察黄杨对这个礼物的反应,同时最好能观察到黄杨对送礼物者的反应。

    黄杨拿着灯看了一会儿,抿抿唇,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一条消息。

    不会是……江羿绵吧?

    吴青籁赶紧把脑袋凑过去,“杨哥,你不会是想给江哥转钱吧?”

    他猜的没错,黄杨发了几个字,[多少钱?我转你]

    吴青籁看见了那几个字,也看见了上面的[不用,谢谢]和[我去忙了]。

    他萌的cp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聊天记录根本不没有你侬我侬,也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有来有回,他们之间只有三句回一句的、冷冰冰的陌生感。

    吴青籁眉头一皱,“你们平时就这样交流的?”

    黄杨把手机翻过来盖着,“嗯”了一声。

    吴青籁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没说。

    江羿绵那边回复的很快。

    [什么钱?要我帮你带宵夜吗?]

    黄杨眨眨眼,对着桌上的黄色小灯拍了一张照片。

    [图片]

    [这个灯多少钱?我转你]

    吴青籁就站在黄杨旁边,目睹了全程。

    “没必要吧杨哥?”他皱着眉,苦笑一声,“人家一送你礼物你就转钱,这也太见外了,你们难道是什么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吗?怎么也算朋友吧?你哪怕说句谢谢,都比转钱有诚意。”

    黄杨声音淡淡的,“当朋友,不需要多余的诚意。”

    吴青籁有点生气,“你就非要算这么清楚吗?给你送礼物讨好你是因为他喜欢你。你考验他也得给个范围啊,就这么都拒绝有用吗,告白拒绝礼物也拒绝……”

    说着说着,吴青籁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糟糕,拒绝这事说好保密的!

    但是黄杨已经听到了关键信息。

    黄杨紧紧盯着吴青籁的眼睛,“你听谁说的?”

    江羿绵和男生告白这事儿如果被传出去……黄杨不敢想周围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黄杨往前半步逼近吴青籁,声音里泛着冷,“谁说的?当时有人看见了?”

    吴青籁疯狂摇头又疯狂点头。

    黄杨少见的没了耐心,“说话,吴青籁。”

    他这么一提,吴青籁可算想起来自己可以说话了,立马就给自己喊冤,“是江羿绵自己说的。”

    黄杨愣了一下,“他告诉你的?”

    吴青籁重重点头,“嗯嗯。”

    黄杨眨眨眼,表白被拒这种事,不应该偷偷藏在肚子里吗?江羿绵居然告诉了别人?

    吴青籁看见他发愣,忍不住问出了自己藏了几天的疑惑。

    “杨哥,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啊?”

    情感大师心里藏着两个暗恋的秘密,如今终于可以不再是秘密,黄杨那边却又出现了问题,他实在想不通。

    “之前我说他喜欢你,你不信,我就让你再等一等。现在他和你告白,不就说明他喜欢你了吗?现在你等到了,就是你说出喜欢的时候了呀。干嘛不答应呢?难道你是为了考验他吗?”

    黄杨抿着唇,没回答他。

    “难道说……”吴青籁小心翼翼地问,“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黄杨摇头又点头,还是不说话。

    吴青籁好着急,声音也大了些:“到底喜不喜欢嘛?”

    江羿绵走到门外刚好听到这一句,他下意识站住了脚。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房间里面传来黄杨平淡的、有点模糊的、带着冷感的声音。

    “就当我是不喜欢。”

    江羿绵眨眨眼,手心里的钥匙变成了废铁,凹凸不平的锈斑和锋利的毛边一握紧就刺痛掌心,痛得他拿不住。

    “啪”

    金属和瓷砖相撞,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大到屋里的人马上停了话头。

    “外面是谁?”吴青籁扬声问。

    江羿绵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屋内的人马上就要走到门口。

    江羿绵重重呼出一口气,蹲下去捡起了钥匙。

    吴青籁已经走到门口,门把手旋转,机械卡槽的相互摩擦声传入江羿绵的耳朵。

    在门打开的同时,江羿绵抓着钥匙从地上站起来。

    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是谁之后,吴青籁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去看宿舍里的黄杨。

    门外站着的人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也看向了那个人。

    黄杨站在桌边,正朝这边望,看见江羿绵,他脸上多了意外和慌乱。

    他张张嘴,下意识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黄杨不说话,江羿绵也不说话,俩人隔着一个吴青籁对望。

    三点一线中间的吴青籁最着急,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又扭头看那个。

    还是没有人说话,俩人对视了一会儿,黄杨眨眨眼睛,率先垂下了视线。

    沉默或许也是一种答案。

    江羿绵看着黄杨,轻轻笑了笑,“杨哥,我们好久没夜跑了,去操场走走吗?”

    确实是好久了,久到黄杨都忘记了他和江羿绵在“朋友”身份里做下的种种约定,在一次越界的告白之后是如何残忍地被他忽略,曾经的种种亏欠又是如何被他理直气壮地一笔勾销了。

    他是如此的不诚实,不感恩,不讲义气。

    黄杨说好,“我们去操场走一走。”

    吴青籁站在门口,目送两个人往楼梯走。

    他们依旧身高匹配,身材相合,就连衣服和鞋都是最像群侣装的黑色和白色。两个从长相外貌到性格人品都如此相配的人,怎么就越走越远了呢?

    明明他们以前那些最让人动容的亲密和偏爱依旧存在,最让人惊叹的默契和协作也依然存在,明明俩人连以前不一致的迈步和抬脚都变成了同步,为什么会走不到一起呢?

    吴青籁实在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做这样奇怪的安排,难道上天根本就是以捉弄人为乐吗?

    吴青籁想不通的故事主角慢慢走出了宿舍大门,一样的步伐幅度,一样的左脚右脚,比双胞胎还相似的转弯动作。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慢慢的,安静的走到了洒满银辉的操场。

    默契的两个人低着头,同时走上红色的橡胶跑道,开始晚间散步。

    走了有十几米,江羿绵先说话了。

    “杨哥,你和籁籁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向自信骄傲的人低着头,小心翼翼求一个肯定,“你说就当你是不喜欢,所以本来是喜欢的对不对?”

    说到最后他站住了脚,抬头期盼地看着黄杨,“其实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对吧?”

    黄杨也停下了。

    夜晚灯光被月光裹挟,灯光与月光同亮,皎洁更皎洁。这样的光线之下,本就皮肤白的人被照的脸庞莹亮,连平时粉嫩的唇色都争它们不过,显得黯淡而苍白。

    眼睛里的情绪不像是期盼,更像是乞求。

    是弱者对强者的乞求,是败者对胜者的乞求。

    黄杨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他在欲言又止。

    江羿绵扯扯嘴角,笑的很勉强。

    一直关注一个人,你会渐渐了解他更多。

    他的睫毛或眉毛,他的指尖或鼻尖,他的眼皮和唇锋,他的耳朵和瞳孔,他的肩膀或膝盖。

    他的说话停顿,他笑的时候露几颗牙,他一般几点起床,他最喜欢吃什么食物。

    他的手是大还是小,他先喝汤还是先吃饭,他打字用二十六键还是九键,他打第二个草稿是从左往右还是从上往下,他喜欢冬天还是夏天,他的鼠标垫是横着放还是竖着放。

    他身体的小毛病,他喝水时的小习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他害羞时会有的小表情……所有他有意或无意表露的,所有他严密或不严密藏匿的。

    还有,他的退缩,他的为难,他没说完的谢谢和抱歉,他没说出口的拒绝。

    喜欢一个人,你会懂他的语言又止。

    江羿绵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他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黄杨变成了冷血又吝啬的哑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肯说出口。

    江羿绵低头看了一会儿地面,似乎是终于接受了,才抬头看黄杨。

    “那我们做回朋友好不好?在我告白之前的朋友,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和你表白过。”

    江羿绵后悔了,他想收回告白的话。

    他卑微而讨好,这样乖巧的人世界上本该没人会拒绝他的请求。

    可是世界上有一个嘴硬心软的黄杨,有一个最会伪装的黄杨。

    这个人哪怕心痛到麻木,哪怕指尖颤抖,也要冷漠地拒绝。

    黄杨摇了摇头。

    “再往前才行,只能是没有喜欢我的时候的朋友。”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

    江羿绵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他因为一颗糖葫芦注意到黄杨的嘴唇之前。

    或者更早,是他在307夜谈时不假思索说没有理想型的时候,是他还没被舞台上唱歌的人吸引的时候,是他还没看到黄杨的贫困申请的时候,是他还没在初次见面因为高冷的人一个难得的笑而发愣的时候。

    那他们能做回的“朋友关系”,只有那次马路上的相撞,一个说对不起,另一个说没关系。

    可是那不叫朋友,那叫陌生人。

    “那我们中间的情谊算什么?”江羿绵苦笑着问,“你要当它不存在吗?”

    黄杨想的“之前”和江羿绵不一样。

    他认为他们之间“正常”的朋友关系止步于他发现自己对江羿绵的不同而刻意避让,止步于那个在新年夜反复响起的吵闹的秒针。

    他张张嘴,“就……上学期那样。”

    江羿绵明白了,黄杨以为自己喜欢上黄杨是这学期才开始,他俩的时间线有偏差。

    但是他不打算去矫正这个偏差。

    “真的不能试一试喜欢我吗?”江羿绵不死心地问。

    黄杨说不行。

    江羿绵叹了一口气,突然笑了,“你之前说欠我一个愿望,还记得吗杨哥?”

    黄杨记得,过年给红包那次,黄杨欠下江羿绵一个愿望,答应了会以后实现。

    于是他点点头,“记得。”

    “记得就好,”江羿绵看着他,“现在我要使用那个愿望。”

    黄杨轻轻皱眉,如果江羿绵要求在一起……

    “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你,让我对你好,不要那么快拒绝。”江羿绵柔声说,“就像考察期,或者试用期,行不行?”

    黄杨想到传播学书上的那些话,人对于舆论的新鲜感具有时效性,关注一段时间之后,人类就会失去兴趣。

    于是他摇摇头,对江羿绵说:“江羿绵,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你只是第一次有类似‘喜欢’的情绪,所以很关注它。人的新鲜感最多只有一个月,也许不用一个月,你就会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不会难过太久的。”

    江羿绵不想听大道理,江羿绵梗着脖子,“那就给我一个月。”

    少年神情倔犟,要做最后一搏,“如果一个月之后我还是不能打动你,我们再做回你说的朋友,我也绝对不会再说喜欢你。”

    最后一句他降了声调,话语里满是忐忑和不安,“好不好,黄杨?”

    自病床旁低头认哥之后他很少不带‘哥’喊黄杨的名字。得知黄杨想和跟踪的人硬碰硬他太着急喊过一次,和黄杨表白是因为暧昧和特殊喊过一次,这一次喊并不是不尊重,只是为了平等。

    俩人真的走到了最僵硬的局面,江羿绵以一个仰慕者的身份,黄杨从此只是黄杨,是最特殊的全称,不带任何兄弟关系。

    黄杨只觉得痛惜,痛他一次一次受挫,又痛他受挫之后一次一次的进取。

    “江羿绵,我同意这个约定。”黄杨答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只是他此刻真的不想再打击江羿绵。

    也许一个月后一起都会恢复正常,也许不要一个月江羿绵就会放弃。

    他同时想到了更多,书上说满足之后更容易放弃,要不要……

    这个冒险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黄杨按灭,这样太冒险,要是失控了怎么办?而且关系一旦前进就没法后退,黄杨不认为做过情侣的人还能做朋友。

    这个办法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世人口诛笔伐,那都不是黄杨想让江羿绵经历的。

    黄杨对自己没有信心,他不认为自己能保护好江羿绵,就不想让江羿绵因为他去承受这些。

    江羿绵就该待在他漂亮的星球上,骄傲地当他娇艳的玫瑰,那才是他该过的生活。最好永远不要知道深渊,更不要踏足黑暗的深渊,经历和一群面包树争阳光和养分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