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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皇太子 第337章 隐患

    皇帝所知晓的,要比他所预料的多的多的多,以至于事情现在失去了掌握,李承乾陷入被动之中。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逼迫李世民,下令让高德阳重考,这一目的因为长孙无忌这个好舅舅的助攻,轻而易举的达到了。

    可是,现在高德阳,又被李世民送了回去,这不符合李承乾的计划。

    他费了如此多的心血,耗费如此多的手段,终于是让现在,舞弊一说被人津津乐道,终于是让全长安的人关注着高家,也终于是将寒门士子的不忿之情调动了起来。

    本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高德阳临阵脱逃,只要他不去参加重考,那瞬时就能引爆舆论,瞬时就能让科举的公信力降至冰点,到时就可轻而易举的鼓噪许多人吵闹起来,朝廷立马就会面临如泰山般的压力,如此,李承乾的谋划,就算成功了九成九。

    但现在,高德阳回去了,李世民为什么要将他送回去,李承乾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父亲应该是要做与他同样的事,只要让高德阳蒙混过关,那舆论立马就会平息,各种麻烦事立马就会消散。

    这非李承乾所愿看到的。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去将高德阳从高家弄出来,然后再将他给藏起来,别无他法之下,只剩一唯一一条路,那就是跟李世民摊牌,说服皇帝,让李世民按照他所设计的路来走。

    这条路,要吸人血肉,刘德成、博文、吕梁,已经献祭其中,最后,还需要高家的血。

    李世民能不能被说服,他能不能舍得了高家,李承乾心中实在没底。

    他甚至都不知,现在踏入两仪殿,等会出来的时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自由。

    沿着玉阶往上,每一步很沉重,等至门口,李承乾也不免有些紧张难安,他在心中不断组织着话语,站在一侧的黄门,颇有眼色的进去通报。

    不过两三息,黄门从里头出来,他挂着示好的笑容,“殿下,陛下让您进去。”

    “你可真是机灵。”

    撂下这么一句,李承乾硬着头皮进殿。

    黄门自觉这是夸奖,于是高兴不已。

    “孩儿,恭问父皇圣安。”

    李世民有些疲倦,浑浊的双眼看着李承乾,自眼海深处弥漫起一股难以言说之情来。

    “嗯,请完安就回去吧,朕也乏了,想回去歇着了。”

    李承乾突的跪下,“父皇,孩儿不是来请安的,孩儿是来请罪的。”

    一而再再而三,所思所为,总是让人猜不透,李世民突生一股燥火,怒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声叱问,不等的有所回应,又是恼怒道:“你怎敢如此,就不怕身败名裂千夫所指,就不怕那如江如河的唾沫吗,是不是朕太过宠甚了,才让你胆大包天恣意妄为!”

    一股炙热扑面而来,那是溢出的怒火。

    李承乾俯下首,“父皇息怒。”

    声音寡淡平和,未有一丝胆颤畏惧,李世民更觉光火,嗓门又高一分,“说,为何要如此!”

    李承乾保持着趴俯姿势,脑袋触抵着地板,吐字清晰气息平稳道。

    “舅公病重,孩儿去探视,见高德阳黯然神伤,便慰其两句。”

    “言他为家中独子,应为兴盛门楣而考量,如此可令舅公安心。”

    “高德阳随之问孩儿该是如何,孩儿想其出自名门,不妨去参考科举,遂鼓舞其应试。”

    “当时,高德阳并未说什么,径直去礼部墨名,随之舅公因喜醒来,孩儿为此还欣喜。”

    “几日后,高德阳又寻到孩儿,苦苦央求让孩儿助他,儿初不闻其意,直到高德阳说,他虽出身名门,但对学问一窍不通,乍时,孩儿才明白,他所言之帮助是何意。”

    “孩儿本是拒绝的,但高德阳又说,郎中言舅公已无医,但闻他应试,舅公便从昏中醒来,若是可中举,定可让舅公更为欢喜,定可让舅公去除灾病。”

    “想起母后在时,常与孩儿言幼年在高家的生活,话中对舅公多有感恩,还时常嘱咐孩儿,日后对舅公要多怀敬重,不可以君臣去对他。”

    “念及母后,孩儿觉欠高家一份情,深思熟虑后,想起吏部书令史吕梁。”

    “他与孩儿有旧情,便答应了高德阳,此举虽糊涂,但孩儿也是为了舅公,也是想为社稷和父皇分忧,父皇息怒。”

    当是好一番诡言,锅全甩给了高德阳,还言是为他分忧,李世民气极反笑,“分忧?你真是好一片孝心,弄出如此大麻烦,还敢言为朕分忧,朕还得谢你不成!”

    森森寒意弥漫开来,李承乾不敢抬头,只是道:“父皇觉得,科举可公?”

    突兀一问令人错愕,李世民还未转过弯时,李承乾便自问自答道。

    “孩儿觉得不公,觉得大为不公。”说着,抬起头来,直直看向上方,“父皇,为何寒家子想要参加科举,非要长吏或刺史推举才可,推举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做以限制,一个下州就是再荒芜再贫薄,总有余万之众吧,读书之人再是少,也不至于只有一人吧?为何一个下洲,却只能推举一人?”

    李世民锁着眉头,“你想说什么?”

    李承乾没有回答,而是讲了一个故事。

    “父皇,孩儿在黔州时,相识了一书生,他家中祖辈都是农户,共有田四十三亩,平日里都由父母操弄,也就是春耕秋收实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破天荒的让他下田里帮活。”

    “他的父亲,孩儿也见过,是个皮肤黝黑老实本分的汉子,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尚算有些远见,知晓想让日后子孙不再从地里刨食,唯有读书一条路。”

    “入不进乡学,请不起先生,就将书生送去附近道观打杂,听道士读书诵经,听的多了,也就识字了。”

    “后来回到家中,买不起书就想法设法的去跟人借,也不管什么书,只要能借到一本,他都如获至宝,连夜就开始抄写,买不起纸,就抄在门板大小的木头上。”

    “就这样多年,他读了许多书,识得了许多学问,于是便想参加科考。”

    “可他一个农户之子,连寒门都算不上,最多称得上一声庶民,想考科举,又是何等的难。”

    “他父母,想遍了法子寻遍了门路,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去县府,跪求数日,终是见到了县令,一番考校后,县令对书生很是赏识,于是推举他到州里应试。”

    “在州府的考试中,这书生摘的桂冠,他满心欢喜,自以为能就此一帆风顺,来的长安参加科举了。”

    “可黔州只是个下州,按规矩只能推举一人,虽说书生学问不俗,可家世实在低贱,这一个名额,自是落不到他的身上。”

    “考举无门,只能归乡操弄田地,父母倾注的半生心血,就此付之东流,父皇觉得,他的父母,可怜否,对这书生,公平否。”

    这个故事很动人,李世民的脑中浮现出一道身影,好似就是那个书生,皇帝将其代入,不免有些动容。

    李世民语气缓和一分,“这与你所做之事,有何干系!”

    李承乾仍旧没有回答,仍是反问道:“父皇可有想过,改一改科举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