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熢火之下 第1533章 近墨者黑

    夏天的冀中亮得早。

    五点不到,东边天已泛白。

    万把细炮队丢下自行车迫击炮,带着好不容易教出来懂些炮击皮毛的战士们,义无反顾向北。

    通讯员已去后边给丫头报信,等丫头带着丢下伤员的队伍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时间上来不及。

    胡义收好怀表,仅仅是看了一眼表盘,眼睛传来的剧痛让他想吐。

    努力吐出胸中的一直压抑的浊气。

    后边挨了揍的大批鬼子有汽车,必须在天亮前与鬼子脱离,要不然等天亮后,伤兵占多数的九营队伍,很难逃脱鬼子追击。

    战场上如果做不到知己知彼,最好选择是沉默藏匿或者转移。

    前面还有那么多伤员。

    在胡义眼里,只要进了九营,就算九营的人。

    跟胡子进绺子一个道理,哪怕是民兵,进了九营就算九营的兵。

    到目前为止,进了九营后主动选择离开的人,暂时还没有一个...曾经被打散的半仙跟抗大深造的马良例外...

    反正...九营从没有发过一毛钱的遣散费。

    如果是打鬼子,他不在乎伤亡,但是就些放弃,眼睁睁看着伤员们牺牲,他做不到。

    九营的兵什么脾气他很清楚。

    听北面枪声爆炸音,大部分枪声来自于驳壳枪,偶尔有三八大盖响。

    爆炸声没有鬼子手雷,当即判断出应该不是鬼子。

    既然大概率不是鬼子,活动在这一带的主要有侦辑队汉奸,以及囯军游击队跟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

    囯军游击队的可能性有,并不大。

    手下的战士们就算是受伤,一两百号中半数轻伤员,不是侦辑队汉奸们敢窥觊的对象。

    最大可能是土匪,强推过去不难。

    时间太紧,没有第二种选择,胡义不再犹豫立即下令:“骡子带一个班进青纱帐走右翼,全体沿大路上自行车,追上万把细,立即出发!”

    胡义并不知道伤兵村具体位置。

    近处的枪声,完全掩盖了远在北面几里外的伤兵村保卫战动静。

    高梁地间大路一段交火的枪声密如暴雨。

    出村接应的一个排伤员,先被匪兵手榴弹炸翻好几个。

    又一颗手榴弹投进伤兵阵地,当场又减员了三四个。

    剩下的十多个伤员在排长指挥下,为了节省不多的驳壳子弹,只能交替还击。

    伤员们仅带了两支三八大盖,交替射击,竟然将进攻的匪兵们压趴在二十余外大路两边高梁地边缘。

    三八大盖,皇军标配,对匪兵来说,每一声枪响,都是催命符。

    路旁边就是青纱帐,即使行动不便,伤员们仍然在排长命令下,逐渐连爬带滚往青纱帐中冲。

    至于进入密密麻麻的青纱帐后,最终只能成为敌人瓮中之鳖,根本没有办法。

    万把细带着队伍,向北跑出近一里远,快接近前方交火双方时,前方飞过来几粒子弹。

    打头充当尖兵的战士中弹,在地上翻了两滚后匆匆爬起来:“痛死我了...”

    不时有断子弹从北面飞来。

    万把细当即,下令正面突击两翼包抄...

    跟在他身后的队伍,快速一分为三,两边各一个班直接钻了青纱帐。

    剩下的班长挤开提着歪把子轻机枪的万把细往前跑。

    万把细没多少基层指挥经验。

    跟着九营这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把扯住冒失班长,大声吆喝应该就地隐蔽先派人上前作敌我识别然后作接火准备。

    当南边大路上出现的第一个模糊人影时,冒充村民的匪兵警戒哨已发现。

    这位脑子可能被门夹过,竟然还跑过来,嘴里大声嚷嚷:“哎,是老六吗?你们怎么才来?”

    在匪兵认知中,现在过来的...应该是先前在前边冒充村民清除沿途八路哨兵的兄弟!

    突突突...

    趴在地上的万把细手中歪把子机枪随即响。

    敌我识别就这么简单。

    管你是什么人,见面不吆喝口令的都是敌人!

    胡长官的命令是增援,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

    见惯了生死,此时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第一发出膛的子弹将那位嘴里嚷嚷叫老四的家伙打了个对穿。

    弹道随即压低,在大路上来回扯,快速打出三个持续的扇形扫射面。

    黎明前的高梁地间路上,星光暗淡乌漆麻黑,基本看不清目标。

    万把细冷静地压着狂跳的机枪,保持持续射击。

    歪把子机枪脚架高,不得不得抬高身体。

    轻机枪作为中短距离火力压制,在枪声没停之前,基本不用考虑对手的还击。

    当然,要是对手中有不怕死的此时举枪还击,万把细被当城打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轻机枪射击带着高速扇形弹幕,钻进路边高梁地边缘,打断高梁杆,撕碎高梁叶,噼哩叭啦收割所掠过路径上的一切。

    原本乱七八糟趴地上的匪兵,因为枪声,想天想地也没想到会遭到来自身后的咆哮的歪把子机枪袭击。

    听到歪把子射击声,匪兵们更是当场乱作一团。

    平日里听过皇军歪把子射击,特有的突突声,恐惧压制早进了骨子。

    三十发子弹在二十余人匪兵中乱钻,脚板打穿,菊花中弹,大小腿伤筋动骨...

    伴随着轻机枪的射击声,从两翼前进的两个班,开始在黑暗里打排枪。

    机枪刚刚停,十余手榴弹飞向持续惨叫声位置。

    爆炸声震得耳膜怪疼。

    枪声开始变稀。

    胡义带着战士们到达战场,战斗已结束。

    只有两个身手不错的匪兵,动作麻利在机枪弹道间隙中钻进高梁地跑了。

    罗富贵端着机枪手指套在扳机孔,猫腰从青纱帐摸出来,忽然听到一声吆喝:“哪部分...”

    “你姥姥的是鬼么...信不信老子将你打成筛子...”

    “骡子?罗连长好!”哨兵赶紧上前殷勤招呼罗富贵出高梁地。

    大路上充斥着血腥气。

    伤员正被战士们扶着,举驳壳枪对地上的黑衣豪杰们一一点名。

    “八路...不是缴枪不杀嘛...”一匪兵被枪指着脑袋,绝望地抗议。

    砰...

    骡子伸手抓住一位正在匪兵身上翻捡的伤员,瞪丑眼:“啥情况?”

    “沧州道的人...”

    “沧州道?啥玩意儿东西?”

    “绿林好汉...”

    “狗屁的绿林好汉,姥姥不就是土匪么?”罗富贵眼前一亮,沧州道习武成风,豪杰众多,鬼子打来后,落草为匪的也不少,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胡老大呢?”

    伤兵抬手往北一指:“带着把细往北边伤兵村去了...”

    “哎呀我去...”罗富贵急眼了,对正在地上扒豪杰们衣服的手下十余战士大吼:“别忙活那玩意儿,赶紧跟我走...”

    说完,撒开熊腿往北跑。

    十多分钟后。

    丫头撒着脚丫子,带着队伍一路小跑匆匆赶到。

    主力营长于后随行。

    走过满是血腥味的高梁地,正好旁边刚还在审问俘虏的一伤兵顺手抬枪,将问啥答啥的匪兵枪决。

    赶紧停下脚步,下意识制止:“你怎么能干杀俘的事儿呢?”

    “不是缴枪不杀么...”伤兵白了主力营长一眼。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主力营长脑子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你是说...他没缴枪?”

    “他身上有子弹...”伤兵有些不耐烦。

    “子弹?在哪?”

    “大腿上...”

    主力营长有点跟不大上伤员的思路:“你是说他...大腿上挨了子弹...他已经缴枪投降了好不好?”

    “那伱说说,子弹是不是枪的一部分?”

    “呃...算是吧。”这话...真把主力营长给问住了。

    “那你说,他身上有子弹,算不算没有完全缴枪?”

    “你小子...是个人才!”主力营长心里开始活泛,要是抓了俘虏,让他背上枪的话...

    “切...”

    “好吧...那个...你们胡营长呢?”

    “带队伍向北去了伤兵村...”

    主力营长转头看北,刚才一直跟着的那丫头,说话间已不见了踪影,当即挥手:“跑步前进!”

    伤兵在旁边嘀咕了一句:“都跟着丫头跑光了,就你落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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