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隆韩德让 第21章 议和
澶州城南临时大殿内赵恒端坐中央，左侧一边是李继隆和高琼，另一边是寇准和王钦若，冯延赞摘去头盔卸下佩剑背旗，跪在殿下中间不敢抬头，四下气氛似乎有些紧张一时之间没有人出声，倒是赵恒淡淡一笑打破沉默，道：“你现在官居何职？”
冯延赞道：“禁军白虎旗强弓营御武校尉。”
赵恒道：“是从八品吧？”
李继隆道：“是。”
赵恒道：“契丹国也和我们汉族官阶相似，他兄弟在韩德让手下是什么官？”
李继隆道：“右都卫，正六品。”
赵恒轻轻点点头，道：“那朕就封你为正六品昭武校尉。”
冯延赞全身一震拜服在地，含泪道：“谢陛下隆恩，只是罪臣无功不敢受封。”
赵恒淡淡道：“这昭武校尉之职乃是你父亲当年职位，原本就想等你立下战功再重新赐封给你，之前射杀萧挞凛舅父说有你很大功劳，如今两军对垒你敢冒杀身之祸坦诚真相，令杨将军父子和舅父父女不被误解错责，同样是件功劳，有这两件功劳此朕才加封于你，希望你能放下家中不幸，不辱没你父亲声名，全心全力为国尽忠。”
冯延赞流下眼泪叩首不止，泣声道：“臣必以死报圣恩。”
李继隆微微笑道：“冯将军，你先下去吧。”
冯延赞道了声遵命起身弯腰后退出大殿。
等到冯延赞退出后寇准上前道：“陛下，契丹国遣派王继忠到城内，他带有一封书信是萧后写给陛下的。”
赵恒心中欢喜却按捺住不在脸上显出，对李继隆道：“真被舅父说中了。”
李继隆淡淡笑了笑没有出声。
王钦若道：“他们派来使臣，那就可以开始筹备议和之事了。”
高琼瞪了他一眼，道：“臣认为还应该再等一等。”
王钦若道：“等什么？”
高琼道：“等明日再谈。”
赵恒哦了声看向李继隆，道：“舅父怎么看？”
李继隆道：“我赞同高老将军所说。”
赵恒点头道：“好，就依高老将军所说。”
李继隆道：“臣还想请陛下今晚写封书信给萧后。”
听李继隆这么说寇准和高琼互相看了眼。
王钦若道：“太师这是意欲何为？”
李继隆道：“臣想明日派遣一人随王继忠返回辽营，亲将书信交给萧后。”
寇准点头道：“我明白太师意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确实也该派人去辽营看下他们虚实。”
他又对赵恒道：“臣愿前往。”
高琼笑道：“可惜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要不可以走一遭。”
赵恒道：“不知这书信该怎么写？”
李继隆道：“就写些相互问候的话吧——”
赵恒笑着点头道：“好。”
李继隆看向王钦若，道：“你去雄州监军，王超还是不肯出兵来澶州吗？”
王钦若道：“他有亲笔书信送呈陛下和大帅，说他如今不动即是动，他不动辽军也不敢妄动，无论战与和，都是招妙棋。”
高琼哼了声道：“还妙棋，分明就是胆子小——怕死！”
寇准皱眉道：“让王超率天雄军团五万步兵来澶州集合与辽军决战，是我等一起协商之大计，他畏缩不前连陛下圣旨都拒不执行，实在让人失望。”
赵恒看向李继隆，道：“舅父以为如何？”
李继隆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超是担心天雄军团五万步兵开拔来澶州，容易被辽军铁骑突袭。”
寇准愤愤不平道：“有杨延昭他们几位将军率骑兵为他守护侧翼，高老将军和杨嗣将军也随时能增援他，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继隆道：“他去年失信于王继忠将军，令王继忠将军全军覆没，如今自然也不会相信杨延昭将军、高老将军、杨嗣将军真会替他守护侧翼——”
高琼大声道：“这就叫心中有鬼。”
李继隆看向赵恒，道：“不过他说如今不动比动更好也确实有几分道理，能令我军变得更加主动，有更多战场变数和胜数，就算议和也更有底气——”
说到这他身子晃了晃突然无力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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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州北城帅府中杨宗永更换了身衣衫走出自己房门，见慕容英和秦小小正站在门外庭院说话，杨宗永连忙快步走到慕容英身前，开口道：“你没事吧？”
慕容英也同样开口道：“你没事吧？”
二人愣了愣又一起笑起来。
秦小小在旁原本脸上也有泪痕，也忍不住破涕转笑。
杨宗永道：“我那两下不算什么，倒是你——”
慕容英道：“我是当时好疼，现在上了些金疮药就好多了。”
秦小小突然向杨宗永跪倒道：“杨少将军，都是我不好。”
慕容英连忙扶起秦小小，道：“我都和你说了，真和你没一点关系，你不过是比我们早知道他们兄弟身份。”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又道：“我还刚知道冯延辉曾和小小一起为奴，前几天还差点杀死小小——”
杨宗永愕然道：“原来有这么多事发生。”
秦小小轻轻点头神色有些不安，道：“大帅带冯少将军面圣，不知会不会出事。”
慕容英道：“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话音刚落听到门口有人叫了声小小，看过去见冯延赞来到走入庭院，秦小小连忙快步跑到冯延赞身前又停下脚步，冯延赞看着秦小小也没有出声，他们都是双目带着丝泪光脸上带着些笑容，过了会秦小小轻声道：“你回来了。”
冯延赞嗯了声，道：“是。”
慕容英轻声对杨宗永道：“我就说不会出事吧。”
杨宗永嗯了声看着他们忍不住伸手拉住慕容英的手，轻声道：“是我连累你了。”
慕容英低声道：“说什么呢？”
杨宗永微微笑道：“说不定要连累你一辈子了。”
慕容英脸一红低头小声道：“下次你要再连累我就换个方式。”
杨宗永道：“好。”
他们听到门口有人轻咳一声，望过去见杨延昭和杨嗣正一起走来。
冯延赞和秦小小吓了一跳忙让在一旁，杨宗永也赶紧松开慕容英的手，道：“爹爹，杨老将军。”
杨延昭脸上神情露出一丝慈祥关心之色，道：“伤没事吧？”
杨宗永道：“没事！”
他说完就地摆了个架势拳脚并用打了几招功夫又凌空转身翻腾落地，道：“就算现在也照样能上战场杀敌。”
杨延昭点点头又看向慕容英。
慕容英被杨延昭看得心慌忙躲到杨宗永身后。
杨嗣哈哈大笑道：“听说慕容姑娘和杨将军交手了，城里都在传，说慕容姑娘差点把杨将军打倒。”
杨宗永吓了一跳扭头低声道：“你和我爹打起来了？”
慕容英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爹。”
杨宗永道：“别人都说我们父子挺像的。”
慕容英白了他一眼道：“那时我见他们抓走你急得心乱如麻，哪管得了他和你像不像。”
杨嗣呵呵笑道：“慕容姑娘你就别躲了，丑媳妇总得见家公，何况你也不丑啊。”
秦小小在旁忍不住发出笑声。
慕容英这才慢慢从杨宗永身后走出，她冲杨嗣扮了个鬼脸又对杨延昭道：“杨将军，刚才是我太无礼了。”
杨延昭沉着脸道：“之前的事就算了。”
他又狠狠瞪了杨宗永一眼，道：“大敌当前，儿女私情先放一边。”
杨宗永道：“是。”
慕容英跟着道：“是。”
杨嗣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秦小小想憋住笑声还是憋不住噗哧笑出声，冯延赞平时不苟言笑这时脸上也露出笑容。
杨延昭也忍俊不住微微一笑。
慕容英松了口气在杨宗永耳边轻声道：“原来你爹会笑的。”
杨宗永道：“其实我也很少见他笑。”
他想了想道：“这几年也就我三弟文广出世，才见到他露出笑脸。”
杨延昭道：“明天你随我回遂州。”
杨宗永道：“是。”
听杨宗永明天要走，慕容英不觉有些伤感，冯延赞来到杨宗永和慕容英身前道：“连累到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
杨宗永道：“没什么。”
慕容英勉强一笑，想说什么见寇准和高琼急步走进宅院，看他们二人神色慌张杨延昭和杨嗣知道有事发生，杨嗣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寇准轻声道：“刚才在圣上那——太师他昏过去了。”
杨延昭急道：“现在呢？”
高琼道：“现在已经醒来，圣上原本要用自己马车送太师回来，可太师一定要自己骑马回来——”
说到这他们听到门外传来马蹄声，慕容英轻呼一声发足跑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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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李继隆躺坐在自己房间床上，见床前慕容英面有泪痕，淡淡笑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吗？”
慕容英摇头道：“不是——”
李继隆轻咳一声，又道：“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可你身为我的女儿，就不得不为我承受这些。”
慕容英含泪道：“为了义父慕容英可以去死。”
李继隆笑道：“说什么傻话，新的生命诞生，父母看到儿女嫁娶，黑头人送白头人，这些都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
说完他看向慕容英身旁杨嗣、杨延昭、寇准和高琼，又是连连咳嗽。
杨延昭面有忧色，道：“大帅，你千万要当心身体，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没有大帅。”
寇准点头道：“是啊，除了太师，没有人能统领大军和契丹国交战。”
李继隆吐出口气，道：“你们放心，我还撑得住。”
高琼恨声道：“太师一定是被王超气成这样的，屡次抗命还狡辩，就因为他那招妙棋，错过这当前大好机会。”
李继隆沉默片刻，叹道：“也许这就是天意。”
他对杨延昭道：“延昭，我有两件事想托付给你。”
杨延昭道：“大帅请吩咐。”
李继隆道：“一是我这个义女。”
他抬手指向慕容英没有出声，杨延昭道：“我明白。”
李继隆放下手，慨然道：“如今看来议和很大可能会是最终结果，不过议和过程免不了还有可能会和契丹国出现冲突，我不希望打一场两败俱伤的大仗，但战就必须大胜，所以——”
他从床边拿出个紫色锦囊交到杨延昭手中，一字一句道：“依计便宜行事。”
杨延昭神色凝重双手持锦囊躬身抱拳，道：“末将得令。”
李继隆又看向寇准，道：“议和之事寇宰相多多费心——还有委派使节的事寇宰相万万不能去。”
寇准道：“太师放心，寇准明白，决不会有辱国体。”
李继隆点头道：“军事上的事杨嗣、高琼将军请全力配合寇宰相，我也会每天在北城城楼巡视——”
杨嗣、高琼道：“遵命。”
李继隆消瘦的脸庞神情突然有些激动，双目精光闪烁，轻声念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他语气越发沉重，毅然道：“不管如何，只要我李继隆一口气在，辽军就休想踏过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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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明月高照，澶州南城还有不少地方亮着灯火，冯延赞和秦小小走在街道上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冯延赞轻声道：“你还在为大帅身体担心吗？”
秦小小道：“是。”
她看了眼冯延赞轻声道：“你是不是一直恨他？”
冯延赞沉默了会道：“以前是的，虽然在白虎营他对我诸多提携，但我知道他想减轻他自己的愧疚，不过今天——”
他顿了顿道：“我明白了我们其实都免不了犯错，都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幸，能做的也就是如何尽力去补错。”
秦小小道：“所以你原谅他了？”
冯延赞苦笑道：“他并不需要我原谅，他这辈子做过的事太多太了不起——如果不是他说不定宋国好几次都会被契丹国打破国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陷入比我更悲惨的命运。”
秦小小嗯了声点头，她听到前面传来锣鼓声，道：“好像那边在唱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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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酒楼旁舞台上正有艺人在演大戏，吸引很多未曾入睡的军卒和车夫前来观看，台上演员戏装精致，衣甲绣银旗幡整齐，演的还是杨六郎三关战韩昌，这时已演到最后高潮处，台上白面白袍武将杨六郎正在叫阵，他身背四面白色战旗手提一把银枪，唱道：
你卖祖求荣想把我大宋江山占，
我杨六郎绝不会让你们过三关。
在他对面的黑面黑袍武将同样背负四面黑色战旗，手提金刀唱道：
我韩昌领兵数十万，
踏平三关有何难？
杨六郎道：
休要张狂说大话，今日要你把命丧。
韩昌道：
谁说大话还未知，来来来，你我刀枪来分高下。
随后两个武将在台上举枪挥刀战成一团，台后金锣小鼓竹板敲做一团，观看人群不时响起阵阵助威声，有人呼叫道：“杨将军，杀了这奸贼。”
也有人道：“六郎将军小心。”
两个武将斗到酣处韩昌被杨六郎一枪挑飞退出一边黑暗中，四下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和鼓掌声。
秦小小在人群最后处，轻声道：“唱得真好。”
冯延赞道：“是京师汉苑戏班的，我离开京城前就听说他们要来澶城。”
秦小小道：“不知巧儿妹妹有没有在看。”
她四下张望回过头见有三个人像是故意和人群保持些距离站在远处，他们刚才也在看着舞台，其中一女子正是曾和她打过照面的刘娥，而刘娥身边是赵恒和曹利用，他们都穿着普通人服装，见秦小小看来赵恒、刘娥和曹利用转身悄悄离开人群走向澶州南城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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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下不少将士在火堆边取暖，今晚值夜的是刘班头，他看到赵恒等人走来连忙迎上两步大声喝道：“什么人？”
曹利用上前在刘班头面前扬起一面半个巴掌大小金灿灿龙形图案令牌，沉声道：“我们要上城楼巡查。”
刘班头看到令牌吓了一跳，看了眼曹利用身后的赵恒和刘娥，又见到八名身着杏黄色锦衣的护卫静静站立在赵恒和刘娥身后不远处，心中已知来人身份，他连忙面向赵恒跪倒在地刚想出声称万岁，曹利用在旁小声道：“不要声张。”
其他军卒见刘班头模样有些奇怪都停下手中动作看过来不敢出声。
赵恒微笑着道：“起来吧。”
刘班头站起身依然不敢抬头看赵恒。
赵恒道：“天寒地冻，大家都很辛苦吧。”
刘班头额头冒出汗，摇头道：“不辛苦。”
赵恒轻轻点头和刘娥一起从刘班头身边经过登上上城楼梯阶，曹利用紧跟在他们一侧，八个锦衣护卫也鱼贯跟上。
等赵恒等人走远才有军卒走到刘班头身旁道：“那是皇上和娘娘吧？我那天在北城很远的地方看到他们，就是看不真切。”
听他这么说不少军卒都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
刘班头颤声道：“是——是皇上和——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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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恒和刘娥登上澶州南城南城楼，阶梯和城楼上每隔段距离都有士卒把守，他们见赵恒来到并不行礼，赵恒和刘娥一直走到城楼最南处城墙边，在月光下看着南边土地，见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土格外萧条。
刘娥慨然道：“这里好荒芜。”
赵恒道：“连年争战，寸草难生。”
刘娥嗯了声道：“舅父身体抱恙，大家是更想议和了。”
赵恒道：“这并非是我一人所想，而是天下人心所向。”
他顿了顿接着道：“世宗即位曾问禅师自己尚有岁月几何，禅师回陛下尚有三十年时间，世宗因此欢喜——曰如此，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休养生息，十年天下太平。可见天下太平才是君王最终正道。”
刘娥道：“可上天才给了世宗五年时间。”
赵恒点头道：“上天将天下交于太祖皇帝，太祖皇帝也未曾忘记这正道，他曾对父皇说，他是开拓天下者，父皇该是休养生息者——”
说到这他轻轻摇了摇头。
刘娥道：“我听说太祖皇帝驾崩前几晚都在和太宗皇帝争吵，太祖皇帝知道自己身体抱恙，虽然燕云十六州近在眼前，但对他来说已没有时间了，他想让太宗皇帝接位后休养生息。”
赵恒叹道：“可先皇还是想做个开拓天下的皇帝。”
刘娥微微笑道：“陛下继位后休养生息，把太宗皇帝该做的做了，此次如真能令天下太平，功绩也超过太祖皇帝，更不用说太宗皇帝了。”
赵恒望着前方沉默半晌，苦笑道：“后世之人多半不会记得这样的皇帝，他们只会记得那些用武力开拓天下的皇帝——”
刘娥轻轻摇头拉着赵恒的手柔声道：“陛下，我相信世人会感激你，他们会因为你的决心受益无穷，后世之人也会记住你。”
城楼上一阵寒风吹过，曹利用走到赵恒和刘娥身后躬身道：“这里风太冷，请陛下和娘娘早点回宫歇息。”
赵恒回过头看着曹利用，道：“利用，契丹国来犯，为的是什么？”
曹利用道：“土地和钱财。”
赵恒摇头道：“这是以往，这次他们野心更大。”
曹利用道：“他们虽有野心，但依小人所见如今战场之势是我们占据上风，所以我等当谨守祖先节操态度更为强硬，土地分寸不能让，钱财可看有利无利。”
赵恒轻轻点头，低声道：“有利无利——”
他突然沉声道：“如果我派你出使辽营商谈议和，你可敢去？”
曹利用跪倒在地有些激动地道：“如蒙陛下信任，虽刀山火海臣也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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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延赞和秦小小来到澶州南城北门正打算回澶州北城，见杨宗永带着王大勇和张有功从澶州北城那边走来，王大勇眼圈红红像是哭过神情带着惊恐，张有功神色也满是焦虑。
秦小小道：“出事了吗？”
王大勇道：“巧儿——巧儿不见了。”
说完他伸手抹去眼中流出泪珠。
秦小小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宗永道：“今早你和巧儿演完戏，我和慕容姑娘去追冯延辉，你去找冯少将军告知这事，巧儿就在这段时间失踪了。”
秦小小面色有些苍白看向冯延赞。
冯延赞道：“难道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城里奸细？”
杨宗永想了想道：“莫非是他知道我和慕容姑娘去追冯延辉，担心我们把冯延辉带回来会将他牵连出来。”
王大勇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道：“你们说的冯延辉是不是就是那个长相很像冯少将军的那个蓝衫青年？”
秦小小道：“是他。”
王大勇道：“那天他去过南府，后来被刘班头拦住盘问，崔班头说认识他就把他放走了。”
杨宗永皱眉道：“我和慕容姑娘出城追冯延辉，看守城门的难道就是崔班头？”
冯延赞道：“还有那封信——巧儿姑娘拿到南家派发的厚衣时，崔班头是不是也在那？”
王大勇点头道：“是，是崔班头让巧儿去领，后来见巧儿在排队就帮着她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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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营内崔班头在一个帐篷内正坐着吃着肉喝着酒，张巧儿双手被反缚在崔班头面前地上一根木桩上，她头发衣裙散乱嘴巴被堵住，惊恐的双目不停流着眼泪。
崔班头冷冷瞪了张巧儿一眼，道：“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我本来想抓秦小小那丫头，结果她跑开了，我只能把你带来这，好歹算是件见面礼。”
张巧儿用力扭动身子挣扎着，无奈绑绳太紧无法挣脱。
崔班头手持条肉骨头走到张巧儿身前，蹲下身托起她下巴看了眼，将塞住张巧儿嘴巴的布团取出，又把手中的肉骨头放到她嘴边，冷声道：“饿吗？”
张巧儿扭开脸大声道：“救命！”
崔班头嘿然笑道：“这里是辽军大营，谁会来救你？”
张巧儿心中更感绝望忍不住哭出声。
崔班头站起身道：“你在这叫也没用，哭也没用，我在澶州城这些年天天担惊受怕也不容易，回来拿到的赏赐定不会少，你就老老实实随我去契丹国享福吧。”
他话音刚落帐门被人掀起，一阵冰冷的寒风吹入，冯延辉和慕容平一起走进来。
崔班头慌忙将手中肉骨头放在桌面，跪下道：“小人崔忠实叩见两位将军。”
冯延辉冷冷看了眼崔忠实，见张巧儿被捆在一边也是一愣。
慕容平笑道：“这就是我们在城里的细作吗？”
崔忠实赔笑道：“是，那天这位少将军在南家门口遇到麻烦，还是小人帮少将军解围的。”
冯延辉点头道：“那次还得多谢你——起来吧。”
崔忠实这才站起。
慕容平道：“这女人是谁？”
崔忠实道：“她只是个普通农家女子，不过听说这几天她和秦小小、慕容英经常在一起，秦小小是诱杀萧大王的帮凶，慕容英是李继隆的义女，说不定这丫头也知道些军情。”
慕容平对张巧儿道：“那鲜卑妹妹叫慕容英吗？”
张巧儿含泪怯声道：“是。”
慕容平对冯延辉道：“既然是鲜卑妹妹的朋友，那就放了她吧。”
张巧儿和崔忠实闻言都是一愣，不等冯延辉说话，有人在门口冷声道：“乱来！”
出声的是耶律洪定，他左肩伤口还未痊愈在衣服下隆起一块，耶律适瑜和他一同走入营帐看向冯延辉和慕容平。
崔忠实刚站起又跪下道：“小人崔忠实叩见两位将军。”
耶律洪定也不理会崔忠实，他身上带着股酒气走到张巧儿身前看了眼，有些不屑地道：“这种东西也就可以喂狗，不过——”
他冲冯延辉瞪了下眼睛，道：“今晚我要了。”
听耶律洪定这么说张巧儿更吓得全身不住发抖。
冯延辉冷冷看着耶律洪定并不示弱，冷声道：“她是我的。”
慕容平双臂交差在胸前，笑道：“这才对。”
耶律适瑜刚想出声相劝，耶律洪定怒道：“放肆，你们两个也敢和我抢东西？要知道在大契丹国，汉人都是契丹人的奴隶。”
他话音刚落听到有人不冷不热地道：“是吗？”
这次出声的是韩德让，他身着儒生厚衣来到帐内，冯延辉和慕容平几乎同时躬身向他抱拳行礼，道：“义父。”
耶律适瑜也忙躬身行礼，道：“大王。”
耶律洪定看到韩德让来到身上酒意立刻消了几分，他踉跄了下站稳身子也是躬身抱拳，道：“韩——韩大王。”
崔忠实自打耶律洪定进来后一直跪倒在地，这时更匍匐在地颤声道：“小人叩见韩大王！”
张巧儿满面是泪吓得扭过头紧紧闭上眼睛，全身感到冰凉，在她想象中韩德让一定是像恶魔般狰狞可怕，让她看都不敢看。
韩德让沉声道：“带她去我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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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让的大帐虽宽敞但摆设几乎没有任何金银饰器，除了几件玉器摆放着更多的是古书典籍，大帐分内外两部分，里面窄小些是他的卧室，外面宽阔的是议事厅，他在议事厅内正坐在主位，冯延辉和慕容平坐在他身边一侧。
张巧儿独自坐在一张桌前吃饭，她饿了一天吃得有些急呛了下，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韩德让，见韩德让看着自己始终面带微笑，全然不像她所想象中的凶残模样，但也不敢多看低下了头。
慕容平笑道：“义父，你带他来这，不是就为了看她吃顿饭吧？”
韩德让看向自己桌前一个粗布包袱，道：“这是她身上背的。”
慕容平道：“里面有什么？”
韩德让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个皮影武将人偶，拿在手中摆动了下若有所思。
慕容平道：“这是什么？”
冯延辉道：“是演戏用的。”
慕容平看了眼张巧儿奇道：“你会演戏？”
张巧儿不敢出声，冯延辉道：“我今天看她演过，不过——”
慕容平道：“不过什么？”
冯延辉道：“这戏不看也罢。”
慕容平更是奇怪道：“为什么？”
冯延辉看了眼韩德让没有出声。
韩德让从包袱中又拿出本有些残破的薄薄书册，翻看了两页，道：“是因为这出戏叫杨六郎三关大战韩昌吗？”
冯延辉道：“是。”
韩德让道：“那有什么呢。”
他又对张巧儿道：“你演来我看看，如果演得好我就放你回去。”
张巧儿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忍不住抬头又看向韩德让，微微颤声道：“真——真的？”
冯延辉也有些吃惊地看着韩德让。
慕容平笑道：“那当然是真的，义父说话从来都算数。”
张巧儿点头起身道：“那我演。”
她走到韩德让身前在桌面拿回自己包袱，冯延辉也起身收拾好桌子将桌子搬到靠近帐门处，张巧儿在桌上搭了个简易的皮影戏小舞台，双手将两个皮影武将人偶拿在双手，又有些犹豫轻声道：“没有人敲竹打锣——”
冯延辉看向韩德让道：“这出戏我听过，可以试下。”
韩德让笑道：“好。”
张巧儿慢慢定下心神开始演戏，冯延辉在旁敲竹打锣，刚开始他们还不时看韩德让面色，见韩德让面色始终丝毫不变才放下心，张巧儿也越演越投入，不知不觉演到杨六郎战韩昌最后那段。
韩德让虽然神情不变但目光渐渐变得恍惚，慕容平看得倒是津津有味，等到戏里杨六郎一枪挑飞韩昌，他忍不住喝出声采，然后才想起这处戏里的杨六郎和韩昌其实是指杨延昭和韩德让，他看了眼韩德让见他并不以为意，自己吐了吐舌头向冯延辉也是笑了笑。
演完戏张巧儿心中忐忑不敢出声，冯延辉同样心中感到些不安，过了片刻韩德让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才让他们松了口气。
韩德让道：“演得不错。”
张巧儿突然感到紧张，她鼓起勇气看着韩德让道：“是不是会放我回去？”
说完这句她差点哭出声，双眸有大颗泪珠流下。
韩德让道：“是——不过天色这么晚，只能等明天天亮，我让延辉送你回去。”
张巧儿再也忍不住哭出声跪倒在地，不停叩头道：“谢大王，谢大王。”
韩德让道：“延辉，让她今晚住你帐里，你去帮她安顿下。”
冯延辉道了声是帮张巧儿收拾好东西离开营帐。
等冯延辉和张巧儿离开了一会韩德让长声叹了口气。
慕容平有些困惑地看着韩德让，道：“义父为何要看这样一处戏？”
韩德让道：“看看也无妨。”
慕容平笑道：“要说宋人真有些无聊，早些年打仗明明他们来打我们，结果我们打赢了，这些年打来打去还是我们赢得更多，要不是李继隆几次险胜，说不定我们早打到汴京了，他们还编这样的戏。”
韩德让道：“这戏编得不错，能让宋国百姓相信他们能赢。”
慕容平道：“可真正想赢还得靠打仗。”
韩德让摇头道：“打仗也得看国力民心，军队将才粮草水源，指挥士气，还有君王信任等等，才能打赢一场这样的大仗。”
见冯延辉回来韩德让道：“延辉，你今天入城，城里情况如何？”
冯延辉道：“赵恒到了澶州城后他们三军将士士气旺盛，所有的宋国百姓都在为这一仗出力奔走，所以——”
他说到这停住没再说下去。
韩德让接着他的话道：“所以我们很难有胜算。”
慕容平神色一变，道：“义父，你真这么想吗？”
韩德让肃然道：“不是我这么想，而是事实确实如此。”
冯延辉道：“我听城里人说王继忠大人今天进城了。”
韩德让道：“他现在还在城里。”
冯延辉道：“义父上次派王继忠大人去议和是缓兵之计，这次再派王继忠大人入城是真想和宋国议和。”
韩德让道：“是。”
慕容平笑道：“延辉，你现在越来越像义父肚子里的虫子，他想什么你都知道。”
冯延辉道：“跟随义父多年聆听教诲多少学会了点。”
韩德让看着冯延辉神情露出欣慰之色，道：“听说之前萧古愣将军攻打澶州城中计，射中他的就是你哥哥冯延赞。”
冯延辉道：“是的。”
韩德让慨然道：“名臣将门之后都已成大器。”
慕容平笑道：“延辉，要不是我信得过你，你刚才说议和那番话，怕别人会以为你是念兄弟之情才说的。”
冯延辉看了慕容平一眼没有出声。
韩德让道：“三国诸葛家龙虎犬的事迹你们都知道吧？”
冯延辉轻轻点头，慕容平摇头道：“我不知道。”
韩德让道：“诸葛亮，其嫡兄诸葛瑾，其从弟诸葛诞，三人同出一氏，却分投蜀汉孙吴曹魏三国，诸葛亮被刘备重用为蜀汉丞相，是飞龙；诸葛瑾被孙权重用为东吴大将军，是猛虎；诸葛诞投奔曹丕，拜曹魏大将军，是功狗。他们之间虽有兄弟之情，书信往来也叙亲情，但各为其主，于国事寸步不让，从而留下美名。”
冯延辉道：“义父心意延辉感激明白。”
这时突然帐门打开，一契丹族穿着的中年女子走进来躬身向韩德让行礼，道：“韩大王，太后请你过去一趟。”
冯延赞道：“禁军白虎旗强弓营御武校尉。”
赵恒道：“是从八品吧？”
李继隆道：“是。”
赵恒道：“契丹国也和我们汉族官阶相似，他兄弟在韩德让手下是什么官？”
李继隆道：“右都卫，正六品。”
赵恒轻轻点点头，道：“那朕就封你为正六品昭武校尉。”
冯延赞全身一震拜服在地，含泪道：“谢陛下隆恩，只是罪臣无功不敢受封。”
赵恒淡淡道：“这昭武校尉之职乃是你父亲当年职位，原本就想等你立下战功再重新赐封给你，之前射杀萧挞凛舅父说有你很大功劳，如今两军对垒你敢冒杀身之祸坦诚真相，令杨将军父子和舅父父女不被误解错责，同样是件功劳，有这两件功劳此朕才加封于你，希望你能放下家中不幸，不辱没你父亲声名，全心全力为国尽忠。”
冯延赞流下眼泪叩首不止，泣声道：“臣必以死报圣恩。”
李继隆微微笑道：“冯将军，你先下去吧。”
冯延赞道了声遵命起身弯腰后退出大殿。
等到冯延赞退出后寇准上前道：“陛下，契丹国遣派王继忠到城内，他带有一封书信是萧后写给陛下的。”
赵恒心中欢喜却按捺住不在脸上显出，对李继隆道：“真被舅父说中了。”
李继隆淡淡笑了笑没有出声。
王钦若道：“他们派来使臣，那就可以开始筹备议和之事了。”
高琼瞪了他一眼，道：“臣认为还应该再等一等。”
王钦若道：“等什么？”
高琼道：“等明日再谈。”
赵恒哦了声看向李继隆，道：“舅父怎么看？”
李继隆道：“我赞同高老将军所说。”
赵恒点头道：“好，就依高老将军所说。”
李继隆道：“臣还想请陛下今晚写封书信给萧后。”
听李继隆这么说寇准和高琼互相看了眼。
王钦若道：“太师这是意欲何为？”
李继隆道：“臣想明日派遣一人随王继忠返回辽营，亲将书信交给萧后。”
寇准点头道：“我明白太师意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确实也该派人去辽营看下他们虚实。”
他又对赵恒道：“臣愿前往。”
高琼笑道：“可惜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要不可以走一遭。”
赵恒道：“不知这书信该怎么写？”
李继隆道：“就写些相互问候的话吧——”
赵恒笑着点头道：“好。”
李继隆看向王钦若，道：“你去雄州监军，王超还是不肯出兵来澶州吗？”
王钦若道：“他有亲笔书信送呈陛下和大帅，说他如今不动即是动，他不动辽军也不敢妄动，无论战与和，都是招妙棋。”
高琼哼了声道：“还妙棋，分明就是胆子小——怕死！”
寇准皱眉道：“让王超率天雄军团五万步兵来澶州集合与辽军决战，是我等一起协商之大计，他畏缩不前连陛下圣旨都拒不执行，实在让人失望。”
赵恒看向李继隆，道：“舅父以为如何？”
李继隆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超是担心天雄军团五万步兵开拔来澶州，容易被辽军铁骑突袭。”
寇准愤愤不平道：“有杨延昭他们几位将军率骑兵为他守护侧翼，高老将军和杨嗣将军也随时能增援他，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继隆道：“他去年失信于王继忠将军，令王继忠将军全军覆没，如今自然也不会相信杨延昭将军、高老将军、杨嗣将军真会替他守护侧翼——”
高琼大声道：“这就叫心中有鬼。”
李继隆看向赵恒，道：“不过他说如今不动比动更好也确实有几分道理，能令我军变得更加主动，有更多战场变数和胜数，就算议和也更有底气——”
说到这他身子晃了晃突然无力倒下。
*?*?*???*?*?*
澶州北城帅府中杨宗永更换了身衣衫走出自己房门，见慕容英和秦小小正站在门外庭院说话，杨宗永连忙快步走到慕容英身前，开口道：“你没事吧？”
慕容英也同样开口道：“你没事吧？”
二人愣了愣又一起笑起来。
秦小小在旁原本脸上也有泪痕，也忍不住破涕转笑。
杨宗永道：“我那两下不算什么，倒是你——”
慕容英道：“我是当时好疼，现在上了些金疮药就好多了。”
秦小小突然向杨宗永跪倒道：“杨少将军，都是我不好。”
慕容英连忙扶起秦小小，道：“我都和你说了，真和你没一点关系，你不过是比我们早知道他们兄弟身份。”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又道：“我还刚知道冯延辉曾和小小一起为奴，前几天还差点杀死小小——”
杨宗永愕然道：“原来有这么多事发生。”
秦小小轻轻点头神色有些不安，道：“大帅带冯少将军面圣，不知会不会出事。”
慕容英道：“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话音刚落听到门口有人叫了声小小，看过去见冯延赞来到走入庭院，秦小小连忙快步跑到冯延赞身前又停下脚步，冯延赞看着秦小小也没有出声，他们都是双目带着丝泪光脸上带着些笑容，过了会秦小小轻声道：“你回来了。”
冯延赞嗯了声，道：“是。”
慕容英轻声对杨宗永道：“我就说不会出事吧。”
杨宗永嗯了声看着他们忍不住伸手拉住慕容英的手，轻声道：“是我连累你了。”
慕容英低声道：“说什么呢？”
杨宗永微微笑道：“说不定要连累你一辈子了。”
慕容英脸一红低头小声道：“下次你要再连累我就换个方式。”
杨宗永道：“好。”
他们听到门口有人轻咳一声，望过去见杨延昭和杨嗣正一起走来。
冯延赞和秦小小吓了一跳忙让在一旁，杨宗永也赶紧松开慕容英的手，道：“爹爹，杨老将军。”
杨延昭脸上神情露出一丝慈祥关心之色，道：“伤没事吧？”
杨宗永道：“没事！”
他说完就地摆了个架势拳脚并用打了几招功夫又凌空转身翻腾落地，道：“就算现在也照样能上战场杀敌。”
杨延昭点点头又看向慕容英。
慕容英被杨延昭看得心慌忙躲到杨宗永身后。
杨嗣哈哈大笑道：“听说慕容姑娘和杨将军交手了，城里都在传，说慕容姑娘差点把杨将军打倒。”
杨宗永吓了一跳扭头低声道：“你和我爹打起来了？”
慕容英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爹。”
杨宗永道：“别人都说我们父子挺像的。”
慕容英白了他一眼道：“那时我见他们抓走你急得心乱如麻，哪管得了他和你像不像。”
杨嗣呵呵笑道：“慕容姑娘你就别躲了，丑媳妇总得见家公，何况你也不丑啊。”
秦小小在旁忍不住发出笑声。
慕容英这才慢慢从杨宗永身后走出，她冲杨嗣扮了个鬼脸又对杨延昭道：“杨将军，刚才是我太无礼了。”
杨延昭沉着脸道：“之前的事就算了。”
他又狠狠瞪了杨宗永一眼，道：“大敌当前，儿女私情先放一边。”
杨宗永道：“是。”
慕容英跟着道：“是。”
杨嗣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秦小小想憋住笑声还是憋不住噗哧笑出声，冯延赞平时不苟言笑这时脸上也露出笑容。
杨延昭也忍俊不住微微一笑。
慕容英松了口气在杨宗永耳边轻声道：“原来你爹会笑的。”
杨宗永道：“其实我也很少见他笑。”
他想了想道：“这几年也就我三弟文广出世，才见到他露出笑脸。”
杨延昭道：“明天你随我回遂州。”
杨宗永道：“是。”
听杨宗永明天要走，慕容英不觉有些伤感，冯延赞来到杨宗永和慕容英身前道：“连累到你们，我实在过意不去。”
杨宗永道：“没什么。”
慕容英勉强一笑，想说什么见寇准和高琼急步走进宅院，看他们二人神色慌张杨延昭和杨嗣知道有事发生，杨嗣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寇准轻声道：“刚才在圣上那——太师他昏过去了。”
杨延昭急道：“现在呢？”
高琼道：“现在已经醒来，圣上原本要用自己马车送太师回来，可太师一定要自己骑马回来——”
说到这他们听到门外传来马蹄声，慕容英轻呼一声发足跑向门外。
*?*?*???*?*?*
黄昏时分李继隆躺坐在自己房间床上，见床前慕容英面有泪痕，淡淡笑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吗？”
慕容英摇头道：“不是——”
李继隆轻咳一声，又道：“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可你身为我的女儿，就不得不为我承受这些。”
慕容英含泪道：“为了义父慕容英可以去死。”
李继隆笑道：“说什么傻话，新的生命诞生，父母看到儿女嫁娶，黑头人送白头人，这些都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
说完他看向慕容英身旁杨嗣、杨延昭、寇准和高琼，又是连连咳嗽。
杨延昭面有忧色，道：“大帅，你千万要当心身体，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没有大帅。”
寇准点头道：“是啊，除了太师，没有人能统领大军和契丹国交战。”
李继隆吐出口气，道：“你们放心，我还撑得住。”
高琼恨声道：“太师一定是被王超气成这样的，屡次抗命还狡辩，就因为他那招妙棋，错过这当前大好机会。”
李继隆沉默片刻，叹道：“也许这就是天意。”
他对杨延昭道：“延昭，我有两件事想托付给你。”
杨延昭道：“大帅请吩咐。”
李继隆道：“一是我这个义女。”
他抬手指向慕容英没有出声，杨延昭道：“我明白。”
李继隆放下手，慨然道：“如今看来议和很大可能会是最终结果，不过议和过程免不了还有可能会和契丹国出现冲突，我不希望打一场两败俱伤的大仗，但战就必须大胜，所以——”
他从床边拿出个紫色锦囊交到杨延昭手中，一字一句道：“依计便宜行事。”
杨延昭神色凝重双手持锦囊躬身抱拳，道：“末将得令。”
李继隆又看向寇准，道：“议和之事寇宰相多多费心——还有委派使节的事寇宰相万万不能去。”
寇准道：“太师放心，寇准明白，决不会有辱国体。”
李继隆点头道：“军事上的事杨嗣、高琼将军请全力配合寇宰相，我也会每天在北城城楼巡视——”
杨嗣、高琼道：“遵命。”
李继隆消瘦的脸庞神情突然有些激动，双目精光闪烁，轻声念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他语气越发沉重，毅然道：“不管如何，只要我李继隆一口气在，辽军就休想踏过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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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明月高照，澶州南城还有不少地方亮着灯火，冯延赞和秦小小走在街道上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冯延赞轻声道：“你还在为大帅身体担心吗？”
秦小小道：“是。”
她看了眼冯延赞轻声道：“你是不是一直恨他？”
冯延赞沉默了会道：“以前是的，虽然在白虎营他对我诸多提携，但我知道他想减轻他自己的愧疚，不过今天——”
他顿了顿道：“我明白了我们其实都免不了犯错，都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幸，能做的也就是如何尽力去补错。”
秦小小道：“所以你原谅他了？”
冯延赞苦笑道：“他并不需要我原谅，他这辈子做过的事太多太了不起——如果不是他说不定宋国好几次都会被契丹国打破国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陷入比我更悲惨的命运。”
秦小小嗯了声点头，她听到前面传来锣鼓声，道：“好像那边在唱大戏。”
*?*?*???*?*?*
一家酒楼旁舞台上正有艺人在演大戏，吸引很多未曾入睡的军卒和车夫前来观看，台上演员戏装精致，衣甲绣银旗幡整齐，演的还是杨六郎三关战韩昌，这时已演到最后高潮处，台上白面白袍武将杨六郎正在叫阵，他身背四面白色战旗手提一把银枪，唱道：
你卖祖求荣想把我大宋江山占，
我杨六郎绝不会让你们过三关。
在他对面的黑面黑袍武将同样背负四面黑色战旗，手提金刀唱道：
我韩昌领兵数十万，
踏平三关有何难？
杨六郎道：
休要张狂说大话，今日要你把命丧。
韩昌道：
谁说大话还未知，来来来，你我刀枪来分高下。
随后两个武将在台上举枪挥刀战成一团，台后金锣小鼓竹板敲做一团，观看人群不时响起阵阵助威声，有人呼叫道：“杨将军，杀了这奸贼。”
也有人道：“六郎将军小心。”
两个武将斗到酣处韩昌被杨六郎一枪挑飞退出一边黑暗中，四下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和鼓掌声。
秦小小在人群最后处，轻声道：“唱得真好。”
冯延赞道：“是京师汉苑戏班的，我离开京城前就听说他们要来澶城。”
秦小小道：“不知巧儿妹妹有没有在看。”
她四下张望回过头见有三个人像是故意和人群保持些距离站在远处，他们刚才也在看着舞台，其中一女子正是曾和她打过照面的刘娥，而刘娥身边是赵恒和曹利用，他们都穿着普通人服装，见秦小小看来赵恒、刘娥和曹利用转身悄悄离开人群走向澶州南城南门。
*?*?*???*?*?*
南门下不少将士在火堆边取暖，今晚值夜的是刘班头，他看到赵恒等人走来连忙迎上两步大声喝道：“什么人？”
曹利用上前在刘班头面前扬起一面半个巴掌大小金灿灿龙形图案令牌，沉声道：“我们要上城楼巡查。”
刘班头看到令牌吓了一跳，看了眼曹利用身后的赵恒和刘娥，又见到八名身着杏黄色锦衣的护卫静静站立在赵恒和刘娥身后不远处，心中已知来人身份，他连忙面向赵恒跪倒在地刚想出声称万岁，曹利用在旁小声道：“不要声张。”
其他军卒见刘班头模样有些奇怪都停下手中动作看过来不敢出声。
赵恒微笑着道：“起来吧。”
刘班头站起身依然不敢抬头看赵恒。
赵恒道：“天寒地冻，大家都很辛苦吧。”
刘班头额头冒出汗，摇头道：“不辛苦。”
赵恒轻轻点头和刘娥一起从刘班头身边经过登上上城楼梯阶，曹利用紧跟在他们一侧，八个锦衣护卫也鱼贯跟上。
等赵恒等人走远才有军卒走到刘班头身旁道：“那是皇上和娘娘吧？我那天在北城很远的地方看到他们，就是看不真切。”
听他这么说不少军卒都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
刘班头颤声道：“是——是皇上和——和娘娘——”
*?*?*???*?*?*
赵恒和刘娥登上澶州南城南城楼，阶梯和城楼上每隔段距离都有士卒把守，他们见赵恒来到并不行礼，赵恒和刘娥一直走到城楼最南处城墙边，在月光下看着南边土地，见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土格外萧条。
刘娥慨然道：“这里好荒芜。”
赵恒道：“连年争战，寸草难生。”
刘娥嗯了声道：“舅父身体抱恙，大家是更想议和了。”
赵恒道：“这并非是我一人所想，而是天下人心所向。”
他顿了顿接着道：“世宗即位曾问禅师自己尚有岁月几何，禅师回陛下尚有三十年时间，世宗因此欢喜——曰如此，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休养生息，十年天下太平。可见天下太平才是君王最终正道。”
刘娥道：“可上天才给了世宗五年时间。”
赵恒点头道：“上天将天下交于太祖皇帝，太祖皇帝也未曾忘记这正道，他曾对父皇说，他是开拓天下者，父皇该是休养生息者——”
说到这他轻轻摇了摇头。
刘娥道：“我听说太祖皇帝驾崩前几晚都在和太宗皇帝争吵，太祖皇帝知道自己身体抱恙，虽然燕云十六州近在眼前，但对他来说已没有时间了，他想让太宗皇帝接位后休养生息。”
赵恒叹道：“可先皇还是想做个开拓天下的皇帝。”
刘娥微微笑道：“陛下继位后休养生息，把太宗皇帝该做的做了，此次如真能令天下太平，功绩也超过太祖皇帝，更不用说太宗皇帝了。”
赵恒望着前方沉默半晌，苦笑道：“后世之人多半不会记得这样的皇帝，他们只会记得那些用武力开拓天下的皇帝——”
刘娥轻轻摇头拉着赵恒的手柔声道：“陛下，我相信世人会感激你，他们会因为你的决心受益无穷，后世之人也会记住你。”
城楼上一阵寒风吹过，曹利用走到赵恒和刘娥身后躬身道：“这里风太冷，请陛下和娘娘早点回宫歇息。”
赵恒回过头看着曹利用，道：“利用，契丹国来犯，为的是什么？”
曹利用道：“土地和钱财。”
赵恒摇头道：“这是以往，这次他们野心更大。”
曹利用道：“他们虽有野心，但依小人所见如今战场之势是我们占据上风，所以我等当谨守祖先节操态度更为强硬，土地分寸不能让，钱财可看有利无利。”
赵恒轻轻点头，低声道：“有利无利——”
他突然沉声道：“如果我派你出使辽营商谈议和，你可敢去？”
曹利用跪倒在地有些激动地道：“如蒙陛下信任，虽刀山火海臣也敢往。”
*?*?*???*?*?*
冯延赞和秦小小来到澶州南城北门正打算回澶州北城，见杨宗永带着王大勇和张有功从澶州北城那边走来，王大勇眼圈红红像是哭过神情带着惊恐，张有功神色也满是焦虑。
秦小小道：“出事了吗？”
王大勇道：“巧儿——巧儿不见了。”
说完他伸手抹去眼中流出泪珠。
秦小小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宗永道：“今早你和巧儿演完戏，我和慕容姑娘去追冯延辉，你去找冯少将军告知这事，巧儿就在这段时间失踪了。”
秦小小面色有些苍白看向冯延赞。
冯延赞道：“难道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城里奸细？”
杨宗永想了想道：“莫非是他知道我和慕容姑娘去追冯延辉，担心我们把冯延辉带回来会将他牵连出来。”
王大勇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道：“你们说的冯延辉是不是就是那个长相很像冯少将军的那个蓝衫青年？”
秦小小道：“是他。”
王大勇道：“那天他去过南府，后来被刘班头拦住盘问，崔班头说认识他就把他放走了。”
杨宗永皱眉道：“我和慕容姑娘出城追冯延辉，看守城门的难道就是崔班头？”
冯延赞道：“还有那封信——巧儿姑娘拿到南家派发的厚衣时，崔班头是不是也在那？”
王大勇点头道：“是，是崔班头让巧儿去领，后来见巧儿在排队就帮着她领。”
*?*?*???*?*?*
辽营内崔班头在一个帐篷内正坐着吃着肉喝着酒，张巧儿双手被反缚在崔班头面前地上一根木桩上，她头发衣裙散乱嘴巴被堵住，惊恐的双目不停流着眼泪。
崔班头冷冷瞪了张巧儿一眼，道：“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我本来想抓秦小小那丫头，结果她跑开了，我只能把你带来这，好歹算是件见面礼。”
张巧儿用力扭动身子挣扎着，无奈绑绳太紧无法挣脱。
崔班头手持条肉骨头走到张巧儿身前，蹲下身托起她下巴看了眼，将塞住张巧儿嘴巴的布团取出，又把手中的肉骨头放到她嘴边，冷声道：“饿吗？”
张巧儿扭开脸大声道：“救命！”
崔班头嘿然笑道：“这里是辽军大营，谁会来救你？”
张巧儿心中更感绝望忍不住哭出声。
崔班头站起身道：“你在这叫也没用，哭也没用，我在澶州城这些年天天担惊受怕也不容易，回来拿到的赏赐定不会少，你就老老实实随我去契丹国享福吧。”
他话音刚落帐门被人掀起，一阵冰冷的寒风吹入，冯延辉和慕容平一起走进来。
崔班头慌忙将手中肉骨头放在桌面，跪下道：“小人崔忠实叩见两位将军。”
冯延辉冷冷看了眼崔忠实，见张巧儿被捆在一边也是一愣。
慕容平笑道：“这就是我们在城里的细作吗？”
崔忠实赔笑道：“是，那天这位少将军在南家门口遇到麻烦，还是小人帮少将军解围的。”
冯延辉点头道：“那次还得多谢你——起来吧。”
崔忠实这才站起。
慕容平道：“这女人是谁？”
崔忠实道：“她只是个普通农家女子，不过听说这几天她和秦小小、慕容英经常在一起，秦小小是诱杀萧大王的帮凶，慕容英是李继隆的义女，说不定这丫头也知道些军情。”
慕容平对张巧儿道：“那鲜卑妹妹叫慕容英吗？”
张巧儿含泪怯声道：“是。”
慕容平对冯延辉道：“既然是鲜卑妹妹的朋友，那就放了她吧。”
张巧儿和崔忠实闻言都是一愣，不等冯延辉说话，有人在门口冷声道：“乱来！”
出声的是耶律洪定，他左肩伤口还未痊愈在衣服下隆起一块，耶律适瑜和他一同走入营帐看向冯延辉和慕容平。
崔忠实刚站起又跪下道：“小人崔忠实叩见两位将军。”
耶律洪定也不理会崔忠实，他身上带着股酒气走到张巧儿身前看了眼，有些不屑地道：“这种东西也就可以喂狗，不过——”
他冲冯延辉瞪了下眼睛，道：“今晚我要了。”
听耶律洪定这么说张巧儿更吓得全身不住发抖。
冯延辉冷冷看着耶律洪定并不示弱，冷声道：“她是我的。”
慕容平双臂交差在胸前，笑道：“这才对。”
耶律适瑜刚想出声相劝，耶律洪定怒道：“放肆，你们两个也敢和我抢东西？要知道在大契丹国，汉人都是契丹人的奴隶。”
他话音刚落听到有人不冷不热地道：“是吗？”
这次出声的是韩德让，他身着儒生厚衣来到帐内，冯延辉和慕容平几乎同时躬身向他抱拳行礼，道：“义父。”
耶律适瑜也忙躬身行礼，道：“大王。”
耶律洪定看到韩德让来到身上酒意立刻消了几分，他踉跄了下站稳身子也是躬身抱拳，道：“韩——韩大王。”
崔忠实自打耶律洪定进来后一直跪倒在地，这时更匍匐在地颤声道：“小人叩见韩大王！”
张巧儿满面是泪吓得扭过头紧紧闭上眼睛，全身感到冰凉，在她想象中韩德让一定是像恶魔般狰狞可怕，让她看都不敢看。
韩德让沉声道：“带她去我帐里。”
*?*?*???*?*?*
韩德让的大帐虽宽敞但摆设几乎没有任何金银饰器，除了几件玉器摆放着更多的是古书典籍，大帐分内外两部分，里面窄小些是他的卧室，外面宽阔的是议事厅，他在议事厅内正坐在主位，冯延辉和慕容平坐在他身边一侧。
张巧儿独自坐在一张桌前吃饭，她饿了一天吃得有些急呛了下，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韩德让，见韩德让看着自己始终面带微笑，全然不像她所想象中的凶残模样，但也不敢多看低下了头。
慕容平笑道：“义父，你带他来这，不是就为了看她吃顿饭吧？”
韩德让看向自己桌前一个粗布包袱，道：“这是她身上背的。”
慕容平道：“里面有什么？”
韩德让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个皮影武将人偶，拿在手中摆动了下若有所思。
慕容平道：“这是什么？”
冯延辉道：“是演戏用的。”
慕容平看了眼张巧儿奇道：“你会演戏？”
张巧儿不敢出声，冯延辉道：“我今天看她演过，不过——”
慕容平道：“不过什么？”
冯延辉道：“这戏不看也罢。”
慕容平更是奇怪道：“为什么？”
冯延辉看了眼韩德让没有出声。
韩德让从包袱中又拿出本有些残破的薄薄书册，翻看了两页，道：“是因为这出戏叫杨六郎三关大战韩昌吗？”
冯延辉道：“是。”
韩德让道：“那有什么呢。”
他又对张巧儿道：“你演来我看看，如果演得好我就放你回去。”
张巧儿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忍不住抬头又看向韩德让，微微颤声道：“真——真的？”
冯延辉也有些吃惊地看着韩德让。
慕容平笑道：“那当然是真的，义父说话从来都算数。”
张巧儿点头起身道：“那我演。”
她走到韩德让身前在桌面拿回自己包袱，冯延辉也起身收拾好桌子将桌子搬到靠近帐门处，张巧儿在桌上搭了个简易的皮影戏小舞台，双手将两个皮影武将人偶拿在双手，又有些犹豫轻声道：“没有人敲竹打锣——”
冯延辉看向韩德让道：“这出戏我听过，可以试下。”
韩德让笑道：“好。”
张巧儿慢慢定下心神开始演戏，冯延辉在旁敲竹打锣，刚开始他们还不时看韩德让面色，见韩德让面色始终丝毫不变才放下心，张巧儿也越演越投入，不知不觉演到杨六郎战韩昌最后那段。
韩德让虽然神情不变但目光渐渐变得恍惚，慕容平看得倒是津津有味，等到戏里杨六郎一枪挑飞韩昌，他忍不住喝出声采，然后才想起这处戏里的杨六郎和韩昌其实是指杨延昭和韩德让，他看了眼韩德让见他并不以为意，自己吐了吐舌头向冯延辉也是笑了笑。
演完戏张巧儿心中忐忑不敢出声，冯延辉同样心中感到些不安，过了片刻韩德让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才让他们松了口气。
韩德让道：“演得不错。”
张巧儿突然感到紧张，她鼓起勇气看着韩德让道：“是不是会放我回去？”
说完这句她差点哭出声，双眸有大颗泪珠流下。
韩德让道：“是——不过天色这么晚，只能等明天天亮，我让延辉送你回去。”
张巧儿再也忍不住哭出声跪倒在地，不停叩头道：“谢大王，谢大王。”
韩德让道：“延辉，让她今晚住你帐里，你去帮她安顿下。”
冯延辉道了声是帮张巧儿收拾好东西离开营帐。
等冯延辉和张巧儿离开了一会韩德让长声叹了口气。
慕容平有些困惑地看着韩德让，道：“义父为何要看这样一处戏？”
韩德让道：“看看也无妨。”
慕容平笑道：“要说宋人真有些无聊，早些年打仗明明他们来打我们，结果我们打赢了，这些年打来打去还是我们赢得更多，要不是李继隆几次险胜，说不定我们早打到汴京了，他们还编这样的戏。”
韩德让道：“这戏编得不错，能让宋国百姓相信他们能赢。”
慕容平道：“可真正想赢还得靠打仗。”
韩德让摇头道：“打仗也得看国力民心，军队将才粮草水源，指挥士气，还有君王信任等等，才能打赢一场这样的大仗。”
见冯延辉回来韩德让道：“延辉，你今天入城，城里情况如何？”
冯延辉道：“赵恒到了澶州城后他们三军将士士气旺盛，所有的宋国百姓都在为这一仗出力奔走，所以——”
他说到这停住没再说下去。
韩德让接着他的话道：“所以我们很难有胜算。”
慕容平神色一变，道：“义父，你真这么想吗？”
韩德让肃然道：“不是我这么想，而是事实确实如此。”
冯延辉道：“我听城里人说王继忠大人今天进城了。”
韩德让道：“他现在还在城里。”
冯延辉道：“义父上次派王继忠大人去议和是缓兵之计，这次再派王继忠大人入城是真想和宋国议和。”
韩德让道：“是。”
慕容平笑道：“延辉，你现在越来越像义父肚子里的虫子，他想什么你都知道。”
冯延辉道：“跟随义父多年聆听教诲多少学会了点。”
韩德让看着冯延辉神情露出欣慰之色，道：“听说之前萧古愣将军攻打澶州城中计，射中他的就是你哥哥冯延赞。”
冯延辉道：“是的。”
韩德让慨然道：“名臣将门之后都已成大器。”
慕容平笑道：“延辉，要不是我信得过你，你刚才说议和那番话，怕别人会以为你是念兄弟之情才说的。”
冯延辉看了慕容平一眼没有出声。
韩德让道：“三国诸葛家龙虎犬的事迹你们都知道吧？”
冯延辉轻轻点头，慕容平摇头道：“我不知道。”
韩德让道：“诸葛亮，其嫡兄诸葛瑾，其从弟诸葛诞，三人同出一氏，却分投蜀汉孙吴曹魏三国，诸葛亮被刘备重用为蜀汉丞相，是飞龙；诸葛瑾被孙权重用为东吴大将军，是猛虎；诸葛诞投奔曹丕，拜曹魏大将军，是功狗。他们之间虽有兄弟之情，书信往来也叙亲情，但各为其主，于国事寸步不让，从而留下美名。”
冯延辉道：“义父心意延辉感激明白。”
这时突然帐门打开，一契丹族穿着的中年女子走进来躬身向韩德让行礼，道：“韩大王，太后请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