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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起处落花飞 第30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下)

    曹二叔的包里,原本是装了三千六百块钱的。

    那曹家知道春华家的情况后,觉得四、五千块钱也着实多了些,但少了不够手术费,只怕事情是也不成的。想来想去,他们的底线定在三千六百块,圆满,也好听。

    这些钱,算起来也已经是他们家底的七七八八了。

    本来嘛,包媒婆两人直接去到木家,拿出曹家的彩礼,事情圆满办成,皆大欢喜,也不用横生枝节,再起波澜。

    可谁知,偏偏这包媒婆是个非常记仇的主儿。前一阵子春华娘几乎是将她逐出家门,让她吃了冷面。她感觉很没有面子,于是执意要在这彩礼钱上报复回来。

    她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有句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是很有道理的。可见,春华娘得罪的包媒婆就是这类小人了。

    在来春华家的路上,包媒婆特意交待曹二叔,到木家时只须拿出三千元彩礼就好。

    曹二叔初时不肯,觉得春华爹动手术确实需要不少钱,担心若要因此而搅黄了自己侄儿的婚事,回去哥嫂那里不好交待。

    怎奈包老婆子拍胸脯向他保证说,按她说的办,这婚事指定能成。

    曹二叔拗她不过,也就乐得顺水推舟。既能办成事,又替哥嫂省了钱,何乐而不为呢?不听那才是傻子。

    看到包媒婆拉着曹二叔起身就走,木婶儿脸色大变,当即就慌了神。

    现在,当务之急,救自己男人的命要紧。她赶忙起身,赔笑拦住两人,违心的一迭声赔不是。

    包媒婆作张作势,这才面色不豫的和曹二叔两人勉勉强强重又坐了下来。

    春华此时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什么事情能有救自己老爹的命重要啊!一家三口,万般无奈之下,悲悲戚戚,泪眼相视一阵之后,相互点点头,只得应允了此事。

    包媒婆此时乜斜着眼睛,得意的瞅了身旁的曹二叔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怎么样?按我说的,事儿这不就办成了?

    直到此刻,曹二叔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木婶儿心头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可正当她要松口气的当口,包媒婆随后的话,却让她的心头又是一紧。

    “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曹家那边呢,驴儿年龄也是老大不小了,还等着抱孙子呢。本打算出了这彩礼就要将咱春华立马娶进门的,是我老婆子好说歹说,说春华爹有病在身,抱孙子就是再着急,也没有救命急。他们这才答应,等到春华爹做完手术,出院之后再和春华办喜事。”

    听到包媒婆这一番话,木婶儿登时就愣住了。她脸上变色,连忙说道:“婆婆呀,您是不是忘了,俺们春华才十九岁呀,还不到领证结婚的年龄呐!”

    “不碍事,不碍事。春华不是二月生的嘛,那还不快,说话就到了。先过了门儿,等明年再领证就是,这不什么事儿也不耽搁嘛,嗬嗬。”

    包媒婆一笑,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眼见木婶儿一脸不舍,她索性说道:“他木婶儿,今儿个我老婆子就多说一句话,听不听在你。依我看呀,现如今,春华还是赶快过门的好,也省了以后多少的是非。”

    说着,她一双小眼睛环视了木家三人一眼,摊开双手:“再说,人家那边要不是等着抱孙子,也不拿这钱。可要没这钱,春华爹又怎的手术?病情可耽误不得,你看,这事儿咋说?”

    “只是,只是感觉太快了些,啥都没准备呢。”

    春华一家人闻言都没有说话,良久,木婶儿才嗫嚅道。

    包媒婆此时不耐烦的板起了脸孔,对着春华娘毫不客气的训斥道:“哼哼,不是我说,你们还做个屁的准备?看你家穷得叮当响,人曹家还指望你们置办几大车嫁妆还是怎的?”

    包媒婆这番话虽是尖酸刻薄,说的倒也是实情。春华娘闻言,脸上便觉讪讪的,低下头去,不再做声。现在,自家穷得已是家徒四壁,还有啥可准备的,只不过她是舍不得春华这么快嫁人罢了。

    “要我老婆子说,早一天,晚一天进那曹家的门,不还都得进嘛,又有哪门子的要紧?春华爹的这个病,想来也是不能再拖的了。我劝你们还是拿了这钱,明儿赶紧去县里医院动手术,保住他木叔的命才是正经!”

    包媒婆口中唾沫乱飞,故作心焦状:“人命关天,可不要再乱扯了。看你们一个个磨磨蹭蹭的,成什么样子,老婆子我都看不惯!唉哟我的娘来,我这心里都替你们急。”

    看到春华娘被自己一通话给数落得低头不语,脸色发红,包媒婆心中一阵畅快和得意。

    她人老成精,深谙人心,知道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的道理。

    所以,停了一下,她接着又用和缓的语气说:“有了这钱动手术,想来不过十天半个月,春华爹这病就能好啦。可不说呢,春华爹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你看,有病就恰好有人给送来救命钱,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看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她用手一拍茶几,把那破茶几拍得又发出一阵痛苦的“吱咯”声。

    然后,她老人家便一锤定音:“我看啊,这事儿就这样定下吧。等春华爹出院,男方看好日子迎娶过去就是了。他木婶儿,我看你也不用舍不得,都是一个村,住得又不远,还不跟在自己眼前一样的?到时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又有什么。”

    木婶儿心中虽是万般不舍,可事已至此,却也无奈。转而一想,她觉得这老妖婆的话,说得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转头看看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春华爹,再看看木木呆呆立在那里的春华,她觉得女儿反正早晚都要嫁人的,早点嫁了似乎也没什么。于是她便狠了狠心,点头应允下来。

    随后她明显不舍的从茶几上的一沓钱里面抽出了十张,作为谢仪,双手呈送给包媒婆。

    包媒婆满脸堆笑,一番客气谦让后,勉为其难的将钱接过,装入了自己的衣兜。

    “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木婶儿,你是个明白人儿,我老婆子不得不说,今儿个这事儿呀,你办得是再圆满不过了。”

    临走时,十二分满意的包婆子,这样对着春华娘夸赞道。

    “这事有累婆婆了。”春华娘口中应付。

    于是,包媒婆就随着曹二叔,喜滋滋的颠着小脚儿,登登登一路扬长而去。

    就这样,包媒婆总算功德圆满,把这一桩本不合适的婚姻终于给撮合成了。

    晚上,春华一宿都没睡着。她思虑了一夜,提笔给柱子写了一封信。

    写毕已是黎明时分,春华把信纸折叠好,装进了自己的衣袋,准备在适当的时候送给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