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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侯府 第545章 老夫琢磨不透

    论官职权力,刑部郎中不算小,但还不够看。

    杨士钰清楚这一点,也知道最大的依仗是家中岳父。

    他也想的明白,若说有人想要逼自己站边,定是为了让岳父妥协。

    岳父是他的依仗,而他则是岳父的弱点。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杨士钰轻笑道:“大人未免有些危言耸听,是在吓唬下官吗?”

    江景辰把握着手中酒杯,随口道:“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同样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现在是官,而费兴仑是民,不在是当初......”

    杨士钰出言打断,冷哼道:“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下官奉劝大人一句,莫要以己度人。”

    “果然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与旁人就是不一样啊!”

    江景辰轻拍掌心,脸上露出毫不遮掩的讥笑。

    “你了不起,你清高。但你可曾想过,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是谁?说什么淡若水,甘若醴......我呸!就度你,怎么了?”

    江景辰随手将手中酒杯扔出,砸裂了杨士钰身前一盘热菜,汤水四溅,脏了一身绸裳。

    杨士钰豁然起身,怒喝道:“江景辰,你欺人太甚,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江景辰嗤笑道:“你就别侮辱泥了,再烂的泥都比你要难捏的多。”

    杨士钰喘着粗气,涨红了脸,抬手一指,厉喝道:“江景辰,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胆敢骂我连烂泥都不如,真当我怕了你吗?”

    江景辰冷笑道:“你岳父为了保住你的官职,甘心放下身段,求我高抬贵手放你一马。而你呢,可曾为你岳父想过?”

    杨士钰瞬间哑火。

    在成为朱府女婿之前,他是府里的幕僚谋士,清楚知道自家岳父是个什么性子。

    更明白江景辰所言,对于岳父来说会是多大的难堪。

    这些事情他心里都知道。

    只是下意识逃避,不想去面对。

    当遮羞的脸谱被人撕破,露出虚伪且不堪的一面,只恨不得立刻逃离。

    杨士钰有想要转身离开的想法,但身体却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双腿不听使唤。

    江景辰缓和语气,开口道:“你还能站在这里听我说,证明你多少还是有点良心。想想你的岳父,你的妻子,你尚未出世的孩子,不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每个人都有应该承担的责任。

    逃避不掉,也不能逃避。

    杨士钰暗自在心中长叹,无奈道:“大人方才说了这么多,究竟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成了!

    江景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坦然道:“告诉我有关费兴仑的所有事情。”

    只是这么简单?

    事已至此,杨士钰也有了决断,缓缓开口道:“这要是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他与费兴仑乃是同乡,一样出身寒微。

    少年便相识,同窗数载,相伴进京赶考。

    在他的讲述中,没有多么曲折离奇的经历,更多的是平淡如水的日常。

    唯有一件事情例外......

    江景辰感到十分诧异,迟疑道:“你说当年费兴仑曾被捕入狱,是沈相亲自出面相救?”

    杨士钰点头道:“的确是沈相亲自出面,我亲眼所见。”

    堂堂相爷,亲自出面去救一个落榜学子,这事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江景辰心中越发好奇,追问道:“费兴仑因何事被捕?沈相为何会亲自出面相救?”

    虽已过去多年,但杨士钰对那件事依旧印象深刻。

    “当年沈相还只是礼部侍郎,一科学子皆属门生,费兄含冤入狱,相爷惜才,故而亲自出面为其伸冤。”

    礼部执掌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侍郎手中的权力可不小。

    但事情也就怪在这一点。

    费兴仑若当真只是含冤入狱,以礼部侍郎的身份,只需派人知会一声,何须亲自出面?

    无功名在身的学子,犯事后由京兆府缉拿,到不了刑部,因此也无卷宗可查。

    江景辰心有疑惑,奈何杨士钰并不清楚太多内情。

    他在散席之后喊来青瑶,询问对此事的看法。

    二人相互交流,将得到的信息汇总,之后分析出关键几点。

    其一:当年圣上还只是不受先帝宠爱的皇子。

    其二:当时的沈廷知任职礼部侍郎。

    其三:费兴仑出狱后不久,便入了沈府当幕僚。

    除此之外,同样也带出了几个问题。

    当真是含冤入狱?

    还是以权谋私行枉法之举?

    当真是沈廷知惜才?

    还是费兴仑掌握着某些把柄?

    心中诸多疑惑,可惜没人能够给出答案。

    江景辰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给陶宏广传话,让他暗中仔细查查,看能不能找到当年费兴仑的卷宗。”

    陶宏广身为京兆府少尹,查阅卷宗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青瑶顺势说道:“杨士钰说费兴仑是含冤入狱,但这事似乎有些蹊跷,咱们也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既是含冤,定是有人陷害。

    什么仇、什么怨、什么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怎么会惊动沈廷知插手.....

    这些问题之下,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将这个秘密挖掘出来,是否能够对沈廷知产生影响?

    江景辰满怀期待。

    朱府。

    杨士钰将席间发生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朱全章沉默良久,开口道:“看来圣上是要动手了。”

    杨士钰接口道:“费兄虽深得沈相信任,可终究是一介平民,即便真查到些什么,也难影响到沈相地位,江景辰怕是在做无用之功。”

    朱全章摇了摇头,含笑道:“说不准,也不好说啊......江景辰此子,老夫琢磨不透!”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屁股底下没几个是干净的。

    真要想查的话,总有办法查出些事情。

    问题就在于事大事小。

    大事可以化小,小事也能够化大。

    圣上有心要动三省主官,唯独缺少一个名目。

    江景辰若是真能通过费兴仑找出事来,圣上就有办法将罪名按到沈廷知头上。

    真到了那时候,再小的事情也能够演变成大事。

    杨士钰似懂非懂,迟疑片刻,询问道:“您似乎十分看好江景辰?”

    朱全章双眸中流露出忌惮之色,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看好江景辰,而是不敢小看圣上。”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胆敢小看圣上之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能活下来的人不是因为自身有多大的本事,仅仅是因为圣上不屑杀之。

    圣上能让三省主官上位,自然也能够让他们下马。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包括三省主官在内。

    朱全章能够看清眼下局势,唯独有些想不明白,那三位大人为什么那么固执,不肯顺从圣上之意。

    他们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有何意义?

    哪怕为此丢官罢职,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