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离20岁很远,离30岁很近 小白杨

    前段时间几个人约着去ktv唱歌,几个人都喝了点酒,其中一个同学找代驾一直没联系上,她爸爸就打车跑来接女儿。我们都知道这姐们的爸爸超级宠她,看来还真是,据说高中那时候有男生追求这姑娘,叔叔就在放学路上堵人家,硬生生的把男同学吓唬回去了。

    叔叔来了时候非要再唱会,声情并茂的唱了两遍小白杨,把我们都要笑死了。

    我自己和大家不同路,打了辆出租车回家,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小白杨的旋律一直都回荡在耳边。

    “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微风吹,吹得绿叶沙沙响,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我记得娟姑夫也爱唱小白杨,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买了卡拉OK,娟姑一家三口就来我家吃饭唱歌。那时候串亲戚大家还不是去饭店吃饭,都是自己在家做饭。小时候娟姑一家总爱来我们家,来的时候会带一些吃的,然后我妈和娟姑做饭,我们唱卡拉OK等着吃饭。娟姑父很爱唱小白杨,唱的也很好,因为这我们邻里很多人认识他,都知道他是我们家的亲戚。姑姑姑父忙的时候也会把表姐放在我们家,因为我妈妈不上班,就照顾几个小孩子。每次娟姑父来我家总是会给我买玩具,那时候玩具很贵,爸妈都是我生日或者过年才给我买一回。记得有一次,我看了电视上有人吹口琴,特别好听,就闹着要爸妈给我买,但是我妈就是不给我买,我气的大哭。可是娟姑父知道之后就给我买了,他带我和表姐去城里,吃了很多好吃的,给表姐买了一个笛子,给我买了一只口琴。那个时候,一直觉得娟姑一家特别幸福。而且当年还很幼稚地想,要是娟姑父是我爸爸就好了,什么都会给我买,而且他长的也比我爸爸高,比我爸爸帅。

    后来才知道,看上去的幸福不一定是真的想的那样。原来一直以来,娟姑夫总是家暴娟姑,每次娟姑都被打的鼻子出血嘴出血,好几次把我妈叫去陪她去医院。每次我爸妈总是好言相劝,好几次我爸爸还差点动手,但是娟姑都说算了。回想起来,当时的人们都没有报警的意识,娟姑若是白天被打就自己偷偷跑去医院或者找我妈,要是晚上被打就忍到天亮。

    其实爸妈也说,娟姑夫人不错,工作很好收入也不少,为人处事都很好,但就是唯独对娟姑不好。我妈妈每次都说那就不要过了,离婚了大家还可以为了孩子和平相处,但是娟姑就是不同意离婚,而且每次家暴之后,娟姑夫都会下跪认错,甜言蜜语一大堆,娟姑每次都又哭着原谅他了。

    娟姑特别傻,她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一下表姐。表姐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害怕自己的爸爸,就是因为他会打妈妈。娟姑父打娟姑的时候,表姐经常就跑过去护着妈妈,所以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打。表姐的性格从小到大都非常的内向,脸上一直都是很忧郁的神色。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表姐也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在表姐工作了不到一年的时候,娟姑夫查出来得了肝癌。全家都很恐慌,手术切除后不久又查出复发,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娟姑夫就去世了,那时候他才不到五十岁。

    亲戚们总说娟姑夫是遭到了报应,都是因为当年一直家暴娟姑才会被老天惩罚。

    对于娟姑,这应该是解放吧,痛苦的解放。

    表姐对于自己爸爸的恨超过这世界上任何人。我们俩一起同住过一段时间,她曾说娟姑父死的时候,她长舒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们难以理解的恨,其实包含了很多情感。我知道她说出恨来也需要勇气。多少年来,我以为还未愈合的伤只在她的心里,原来她的眼睛因为自己爸爸的一顿拳头整个眼球出血,后来的视力一直都有问题;原来她的右手腕被拧伤过,她不能像别人一样一只手拿住咖啡杯。表姐说,因为手腕的问题,这些年来一直练习用左手,她总是用双手喝茶的时候,她希望对方是觉得她本来就那样,有女孩子的娇羞;她不会买后面拉链的裙子,因为她无法把手伸到背后拉上去;她每天坐在电脑前打字,晚上都要热敷手腕。

    原来一切历史都会遗留问题,所有的过去也只是表面上过去了。

    再后来,表姐经过亲戚介绍,遇到了现在的表姐夫,俩人谈了两年多就结婚了。表姐夫是那种黝黑黝黑的汉子,山东大汉,很壮实,性格很豪爽,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憋在心里。表姐说自己很信任他,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

    对于表姐来说,安全感应该是最重要的东西吧。

    表姐夫很疼她,特别是知道了娟姑父的事情之后。他在婚礼上说,会像对待一颗小树苗一样呵护表姐,因为表姐姓苗。他一直信守着他说过的话,总是把表姐当小孩,家务活也是他做,饭也是他做。因为表姐的身体不好,一直都在调养,俩个人也还没有要小孩子。他还经常说自己怕老婆,明明表姐超级安静的一个人,别人都还以为她是悍妇。

    如果说这世上最愚昧的一类人,应该就是打骂自己家人的人了。无缘无故的,因为自己的泄愤,因为自己脾气不好,就要打老婆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做最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这种伤害是无法挽回的,亲近的人会离开,家庭会分裂。这种愚昧,就是低智商,就是傻,就是混蛋,都不会得到好下场。

    其实从娟姑被严重打伤,爸妈和娟姑父大吵一架那次以后,我们家就再也没有响起过小白杨的歌声。娟姑父不知道他就是娟姑和表姐的小白杨,她们曾经多么期待着他能守护那个家。

    表姐和我妈妈都劝过娟姑再找一个人,这样生活有个伴,而且娟姑一辈子受苦受累,也应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来疼自己。

    娟姑告诉表姐,她现在觉得很好,很喜欢一个人的生活。等表姐有了孩子之后呢,如果需要,就去帮助她看孩子,如果不需要,她还是自己一人待着。

    受过苦的人,会很容易知足。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静安稳。

    我想起之前一个同事,小时候他妈妈也是经常会挨爸爸打。

    他很小的时候不懂事,不知道为何爸爸妈妈总吵架,总摔东西。到了初一那会开始明白,爸爸有多么可恶,那个时候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妈妈。初中的时候,他身板瘦弱,根本打不过爸爸,他觉得自己在家的话,爸爸就不会对妈妈动手,所以他只要一放学就会回家,守着妈妈,周末哪里都不去,就在家写作业。

    他开始锻炼身体,开始打篮球,下课就去打。后来在高中、大学,和到了单位里,他都是是篮球队的主力。

    这些年他坚持健身,晨跑什么的基本上一年到头没有几天会落下。很健康的肤色下是硕健的身体,从大学的时候他就被大家叫做“肌肉男”,一米七多的女友,他一下子就能扛起来,身边的人总是拿他做标杆。健身也很大的塑造了他现在的性格,他很坚韧,和别人合伙做生意,四年多的打拼和努力,生意终于了很大的起色。中间很多次都有人放弃,原本的五个合伙人现在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每次的不顺利他都咬牙坚持下来了,每次出现的问题他都到处跑慢慢解决了,每次大家都再也忍不了他都忍了,他曾经跑动了半年多才拉到一笔投资,他曾经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招不到人,自己每天熬夜加班的自己把工作都做完,四年中多少人都说他们肯定最后得黄,生意注定会破产,他一步一步的证明了自己是正确的。现在的他是朋友之中不多的成功人士。

    他说自己第一次打爸爸是在大学的时候,好像是大二吧,有一次周末他回家,发现妈妈的脸上都是伤,额头都青了,鼻子里还有凝固了的血的痕迹。

    等爸爸回到家,他质问爸爸。

    “你是不是又打妈妈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滚回你屋里去。”

    那一刻,他愤怒了,按住爸爸开始揍,妈妈站在一边喊:不要打,不要打你爸爸。他却发疯一样的:我不打他,他就会打你。

    爸爸被打之后,就闷声出门了。他也被打了一鼻子血。他恨自己没有能力能马上买一套房子把妈妈接出去住。

    那时候妈妈清楚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他让爸妈离婚,自己已经成年,不需要选择跟着谁。但是爸妈的意见竟然都是不离,他特别的生气,因为他很怕他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再被欺负,他只能警告爸爸不要再打妈妈。

    事情过去两年,他大四要毕业的那年,爸爸在外面喝醉酒又一次打了妈妈,妈妈立刻求救儿子,他疯狂的跑回家把爸爸打到一根肋骨骨裂,把爸爸送去医院后,妈妈在那里照顾,他就回学校了。他要准备毕业,准备找工作,准备租一间房子安置妈妈。他不能再允许妈妈被打了,可是劝说了很多次,妈妈就是不肯,不肯离开家。他那个时候真的很绝望,他已经做好决定工作的地点就选在离家不远的单位,每天都住家里。

    但那次之后,爸爸再也没有打过妈妈。

    后来慢慢地,爸爸竟然有了很大的转变:于是有了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爸爸为妈妈做饭,第一次爸爸帮妈妈晾洗好的衣服,第一次爸爸陪妈妈去看南方的外公外婆。

    妈妈总是说他是她的守护神,她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生了这样一个好儿子。

    他也慢慢地放下心来,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开始创业,开始奋斗。

    他告诉我,其实他第一次打爸爸的时候,已经做好家庭支离破碎的决定了,他已经做好被爸爸揍,带着妈妈出去租房子生活的决定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家能像现在过着这样平静的生活,他很庆幸。

    因为自己的遭遇,他下决心一定要做一个负责人的男人,大学时候的女友,也是现在的老婆,他一直都很疼爱她。他总是让他老婆要太辛苦,总是说:赚钱养家是男人的责任,你就好好的照顾好我们的女儿,我们分工明确,你不要太累。

    他老婆以他为傲,有时候几个女生约着去吃饭逛街,只有他老婆是来的时候送走的时候接,其他女生羡慕的要死。

    他总是为人处世上都很周全,亲戚朋友也都很尊重他,事业有起色后,他买了同一个小区的上下层,爸爸妈妈住一层,他们一家三口住六楼。

    现在的和睦已经把之前的不幸都深埋在过去。

    我曾想,如果表姐也是男孩子,学会保护妈妈,那个时候娟姑和表姐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也曾想,娟姑第一次被打的时候就决定离婚带走表姐重新生活,会不会娟姑和表姐就不用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就像我的同事一样,勇敢的人才能战胜坏人,才能有好的生活。如果表姐和娟姑都像同事那样勇敢,生活本来可以更好,本来可以早早远离娟姑父,去早一点过幸福平静的生活。所谓“等风来,不如追风去”,幸福也需要勇敢去追求,痛苦你自己不去拜托,就会勇敢痛苦下去。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现实中总有一些有心无力的事情,也总有一些人根本没有勇气逃离。我在心里给自己承诺:我要做一个勇敢的女人,争取找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如果有一天有什么变故,我一定会头脑清醒的保护我的孩子我的家人还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