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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无主 第5章 《代价》

    三月,风柔气暖百花香。

    天际朝红现,幕色渐散,夜虫息声,晨鸟欢鸣之际,川南仓储区某处灯火依旧,人声未绝。简易大帐内,数十名神盾局员工忙碌着,灯光下,隐见某人某桌上堆放的公文信纸,公文信纸上无一例外都有纹章盖印,区别仅在内容和公章不同。

    鸡鸣如钟,鸟鸣如号,忙碌中的人闻声不动依旧沉于工作中,核对着手中信息,计算汇总着过去一年同盟的得与失。

    搓眼,哈欠,伸脚,揉肩,你停我起,疲惫困意无言却现。

    春风灌入微凉,众声怨,众声骂。身为其中一员的陆良遇寒一抖,不自觉的紧了下身上外衣,被风忿开神的他摇头苦笑,很自然探手入兜掏出烟棍火柴。火起,光现,映出点烟之人暗黑的眼圈和血丝盈绕的眼珠。

    火柴燃起之声不大,却足以让忙碌猛然一停,烟鬼们齐刷刷扭头看来,自知犯了大错的陆良脸一僵,众目睽睽之下牙一咬,口中骂骂咧咧却又不得不从口袋中掏出装烟的木盒,把盒中仅剩的四支烟棍往外发,往外递烟时他的心在滴血。由于人多烟少,陆良连手中的烟亦是难保,只得狠抽几口后不情不愿的交了出去。

    帐布开,风入人来,一胖子叼烟伴风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好,便被一众烟瘾上头没能过瘾的人包夹了!三两下后,胖子欲哭无泪,一摸口袋,发现连火柴都被顺走了,脸不由又黑了几分。

    骂无用,拦不住,打不过,陆虎苦脸骂街却无人理。

    一侧,陆良将抢来战利品往口袋一放,笑嘻嘻对身边的苦主问道:“怎么来这么早?伙房早餐做好没?”

    陆虎满面无奈:“小屁孩一大早就醒了,能睡着才怪。早餐还没好,过来时我瞧了眼,刚开始淘米洗咸菜。”

    陆良闻言一揉肚皮,嘴上却埋汰另一回事:“仓库还有烟酒吗?熬夜工作太废烟酒了,这群王八蛋一晚上就整了十几盒烟,二桶酒。”

    声大无用,陆良的抱怨没能激起一点反应,忙碌中的人都是闻而不听,最多就是嘴角一扬不屑一笑。

    陆虎环顾摇头,对这帮臭不要脸的人无言以对。陆良陆虎兄弟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在场之人全是老油条,每一个都是和他们摸爬滚打相处了数年,和他们讲规矩没意义,骂街也没效果。

    陆虎没问统计得如何了,烟雾中他看了看地上空空的酒桶,又看了看众人桌面上见底的杯子,失笑摇头时对一侧的族兄说了句:“我去看看,有的话,就帮你们搞点过来。”

    话落群声起,别看一群人爱搭不理,耳朵却尖得很,陆虎话刚收。“我要二盒!”“我要三盒!”“胖子!有多少我就要多少!”“钱不是问题!太不了就先记账!”……

    群声乱吠中,陆虎中指一竖,并朝上来了几下,这才在众骂中带着得意离帐而去。

    百余米外,仓库管理处。星宇顶着和年龄不符身板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身侧是和他年龄差一年的关平,两人的脑袋都一点一点,眼睛是一闭又一睁,都在强行不让自己睡过去。

    脚步声来,星宇关平两少年齐齐抬头睁眼,瞪大眼睛瞄向来人,发现来者身形特殊后,他俩便无力再强持瞪眼了,眼皮不住往下垮。

    陆虎凑近,侧眼瞧了瞧了身形相差极大的两人,嘴角一斜一乐。他一直想不明白星宇是怎么长的,明明还未成年却愣是长到了一九米几,还特么的长得虎背熊腰。而关平和星宇一比就惨多了,关平年龄大一岁就不说了,还不长个子,眼下勉勉强强算个一米六,还特么的瘦不拉几。

    都是老熟人,陆虎直接挤上去动手扒办公桌找货单。星宇不但视而不见还主动挪椅子让位置。关平反应慢点,被挤进来肥躯挤得一晃差点连人带椅倒一边,不得不脸臭起身让位站到一旁,口不动却在脑中把胖子咒了一遍。

    翻单无果,陆虎眼一眯对着两人不解道:“三天前不是来了一批烟草吗,怎么没记录?怎么没有出入登记和存放区位?”

    ‘烟草’一出,星宇眼一闪装傻说‘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自己守备期间就没收录过相关信息,也没见过实物入库’。关平闻言知趣,也是一问三不知。

    陆虎挑眉失笑,没拆穿也没为难,小声嘀咕:“姓张的?还是姓黄的?搞哪去了?”

    关平一扫周边,确定仓库边的其他卫士没搭理这边,才小声答道:“不是老大,是军队的人拿了。前晚,黄将会带着一大票人直接上门硬扒,东西一拿把钱一扔就走了,我们没敢拦,星宇还被踢了一脚。”

    陆虎暗骂军队无耻,却还不死不休问:“真没了?一点不剩?”

    关平没回应面,而是脸笑眼皮挑一脸小兴奋和得意,怎么看都像占了个大便宜的样子。

    不久后,陆虎出现在在值勤的石景身前,没客气没问侯张口就说:“烟在哪?我的抽完了。”

    巡营一夜,累得够呛的石景想都没想,便掏兜拿烟给陆虎递了一根。两人烟火起,石景抬手一指家属区:“在嫂夫人那里,你顺便多拿点,我的也不多了,烟丝最好,烟棍不扛造。”…

    红日山端挂,伙房处,陆虎手捧大碗喝粥,迎风则在身边骂街,一侧是嘻嘻哈哈看热闹的交班人员,陆良还不嫌事大拱火。迎风骂街是因为陆虎把他预订的烟草份额抢了,下批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

    一步三晃悠,右瞄左看双手插兜,一点将军派头都没有的张扬闲溜般出现在伙房入口,身后还跟着一串跟屁虫,大娃小娃足有十几个,个个手捧大碗铁盒。

    群娃拎碗扶盒打早餐。张扬一屁股坐到了桌面上,扒了几口垫肚,头一抬气一出,这才对同桌的人问道:“怎样,结果出来没?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陆良:“没那么快,各军各部的战损单太多,目前只完成了大半,估计还得花二三天才行。此外,镇上外派人员的信息也没能计清,照信报算,伤亡数目应该不大,就是损耗有点夸张,单炮火一项就超过十三亿,这还没算饷银和医药支出。”

    “军队伤亡数仍没准信,但也超过了预估,已经记录在案的阵亡者已近二万,伤者有六万余。各部的巡逻队损伤已过五千,民团义勇也有三千余。”

    陆良还想再说。张扬举手叫停:“停停停,这事你负责,有结果后给我签字就行,听多了坏心情。我没时间听这个,有这时间还不如聊聊北面和国内的事。”

    陆良一笑,还真跳过战事说了些刚收到的信息:“六国那边这一年平静得过份,府城没主动进攻,其他国家也没动,都在明里暗里调兵遣将。有消息说第一兵团的人都闲疯了,杰斯等人好像已经受命南归。”

    “康国方面没什么大事,也就海盗时不时闹一下。值得注意的也就边境谈判,听说他们打算用部分土地和粮食支援换咱们的技术。”

    “陈国方向不太平,新帝有意削藩集权,虽然没打起来却也闹得很僵,就连先前调入星原的大军都被抽回大半入关维稳。”

    “国内,长老院有意收回放在星原的力量,目前在和陈国人谈价码,具体怎么谈就没人知道了。个人感觉国内有会放掉在星原的收益,以便换取陈国放开对马匹牛羊的限制。”

    张扬牙一痒骂道:“一群王八蛋,个个都在趁火打劫,不下场帮忙就算了,还把算盘打咱们头上来了。”

    黄图刚好凑近,一听翻眼笑骂:“你也没好多少,在北边时你也没少坑他们,‘坑坑更健康’这话还是你带头说的。陈国人康国人要是不借咱们南下的机会捞好处才叫见鬼了,他们又不傻。”

    张扬撇嘴不忿:“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年咱们就该多捞点,现在想收版权费有点晚了,估计连上门堵道的人都找不着了。”

    伙房嘻嘻哈哈没正行,陆虎迎风等人纷纷搭腔调侃,圆桌边近十号人全无战时沉重感,个个笑得没心没肺。倒不是他们没良心,而是习惯了,自神盾局成立,张扬等人每天看到的都是数字,死人和动乱的报告从不停歇,区别仅在数量多少,渐渐的他们麻木了也看开了,只要死的不是自己的朋友亲人,其他的很难牵动已然僵代的思维。

    众人笑骂调侃中,同盟的现状摆上台面。

    南面战事未定,五路大军近五十万人执刀征伐,四十多万各部巡逻队组成预备力量维系着占领区治安,超十万的各族民团在新的土地上开荒扩土,另有月国降军十余万,战时盟友近百。人力上,同盟在这场战争动员战力远超百万,算上后勤动员的话还会翻倍。也因如此,各部不得不收紧在外人员,曾在康陈两国境内行走的同盟商队直接锐减过半,各部为了配合战事都在召回能战之力。

    北面,陈国康国见机压价,同盟的扩土战争给了他们机会,两国凑对在各方面占同盟便宜,如今,三方面上和和气气背后生是生意。康陈两国没说支持战争,也没说反对战争,不过暗中的手脚却不少,今天拖一下粮草,明天推一下牲畜交易,后天在其他问题上闹二下,只为在不翻脸的情况下多争点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