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山河无主 > 第38章 《冷汗》

山河无主 第38章 《冷汗》

    河姆郡风和日丽,已有半月不见雨下,可红河却已不复往日枯水之态,展露的滩涂、同盟人埋下的暗桩再次覆隐于水。江水变化之快,一天二两样,让人感觉旧日之景如真似假。

    江北,同盟数将望江无言,唯有神色倾尽他们的无奈与不甘,一行六人或沉或叹无一带笑。

    江南,月军诸将细语低声无人喧噪,语言间、窥议中、所有人都在悄悄关注站于前端望江皱眉的老汉。

    水退,水涨,江水无定,可这次涨退却揪住两岸无数人的心!同盟人欲哭无泪,天公不作美让其大计一朝尽毁。月国人不复往日果决,整军已久的庞贝与诸侯将官都暂时没了北渡之心。一场双方蓄谋已久箭已在弦的大规模行动转瞬息鼓。北面的黄家虎不得不重新定计,命令沿江各部严防死守拖时间。南面的庞贝只得下严令,命令诸侯将官压制军中噪动。

    大江沿岸,两军陷入诡异相峙,两军背后却是风起云涌乱不断!

    同盟占领区乱匪丛生,仅递至黄家虎案头的报告上就清晰标明‘千人以上匪患十三、复失镇寨七处、各部巡守伤亡已超三千’!而上报的这些仅是失控部分,那些被地方驻军、各部巡逻队成功弹压的事件则隐去无踪,基本无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江南也乱,乱样还更甚于北面!庞贝旗下聚集了超万百大军、更有数倍兵卒数量的仆从负责大军的粮草运输、营寨、道路维修!而如此庞大的人员数目并非来自一地,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来自不同的邦国私领,效忠的对象也是五花八门。公、侯、王、爵、感受到同盟兵锋的各地权贵,尤其是红河流域一带的公侯基本都是倾尽私兵北上,因为他们知道这仗不能输!知道一旦失败,同盟治下的自己将失去一切特权,失去世代相传的领地。

    人多不代表力量就大,人多却一定能带来无尽事非,权贵们可以为了共同目的彼此咬牙忍让,而他们麾下的士卒仆从就不一样了,这些没受过多少教育、基至连大字都不识、还信奉着看不同神灵的青壮莽夫突然扎一块后果可想而知。打架斗殴、阳奉阴违、拖拉抵触、亲疏远近、拉帮结派、械斗克扣、等事在月字旗下轮番上演好不热闹!而以上这些却不是月国权贵最头疼的事,最让他们头疼的是兵力抽调带来的权力真空,原本还算平和的各地随驻军北上离境纷纷热闹了起来。

    –

    《山原》

    作词:(不祥)

    北不直,南又弯,两侧山岭绕弯弯,

    东无头,西无尾,连天绿海水难干。

    天不清,地不平,满天神佛耳不灵,

    人无声,畜无言,协力同心几寸田。

    《山原》地名、词名、山谷、盘地、城镇名。

    山原位于冀州中部,是北境出了名的苦寒之地,以山高、地形、雨水、雾气、湿哒哒着称一地,是个人见人躲、狗平狗嫌的鬼地方!

    山原一地如此不受待见主要原因出在地势上,它是丘陵山里中的一个异类,长得就算了,偏偏不立在季风交汇处,南来的风它拦一下,北来的风它拦一脚,这就造成该地总是雨下个不停,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漂雨。

    群山外,一胖一瘦望山低语。

    瘦者看向远处入云山端语带怯意:“绕路好点,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我在里头待过,不是下雨就是在下雨的路上。”

    胖子皱眉:“绕道得多花十天时间,眼下季节应该会好点。”

    瘦者耸肩语不平:“不信就去问别人,走过山原的人那个不骂骂咧咧?只不急着赶路的话,我建议:还是绕着走为妙。”

    胖子咧牙一笑:“这么夸张?”

    瘦者苦脸:“不是下雨就是在下雨的路上,一到晚上就冷到骨头颤,里面的路更是七拐八弯上山下水来回折腾,走“岐道”时最夸张,窄的地方怕头上掉石头,高的地方怕脚滑摔成肉饼。”

    胖子纠结之色现于面上:“山里好像有驻军?有镇寨吧?”

    瘦者:“一百人,一月一换。狗屁的镇寨,那些都是跑进山躲战事的,以前有二千多,上次过来时就剩几十号,人还没咱们的守军多。”

    胖子很纠结,很想进山玩玩,却又纠结于现实状况,如若人少他绝对一头扑进去,可眼下几千人却由不得自己肆意妄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山外围的陆虎、王昭、两人身受张扬的影响,时下境地若在其他同盟军军官身上便不会发生。王昭的拒绝出自自身体验,走过原山一次的他本能的反感,不想再遭一次罪。陆虎则有点另类,他是既想进,又有点不敢进!想进是纯属好奇皮痒,想体验一下传说中的人厌狗嫌!不敢进则出自现实考量,行军不是旅游,也不是三、五、十人的小团队,集群行动需要考虑警惕预备的太多太多,吃穿住行、伤寒病疫、风霜雨露、山川道路…。

    陆虎沉思许久才定下心取了个折中方方:“没走过原山的人跟我走一遭,剩下的由你带领尽最熟悉别的线路。”

    王昭无所谓点头:“随你,我只要不进山就行。什么时候出发?”

    陆虎苦脸:“奔波己有半月,是该停下体整几天了,人不是铁更不是纲,咱们这些不是正规那帮变态,过度劳累过份强求不见得有好处。”

    王昭转身向后,看了看林间树下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不由认同一叹:“两天,最多两天。真搞不清各大兵团是怎么练的,里面的兵个个粗蛮强悍。”

    陆虎面显不忿:“练毛练,全是拿钱砸的!同样的条件,同样的时间,换我上也能练出一支强军来。”

    王昭眼一斜毫不客气嘲讽:“想想就行,有些事不是单纯靠钱就能办成,单向心力一点就需要十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培养。”

    陆虎认理嘴却不服:“最多五年!神盾局就是模板。”

    王昭呵呵一笑:“要是从岷江南边拉几万组军呢?”

    陆虎脸抽一扫树下乱七八糟的人便没了底气。……

    秋风抚树,叶响黄叶飘。

    两树间吊床一张,床上之人酣睡入梦,胖脸压绳依旧不搅清梦。

    嗒~嗒~嗒……蹄声近,震感来,寂寂山林随之噪动。

    面带网格的陆虎举镜观望,只见远处的山道间烟尘滚滚,一支队长里许不知人数不见旗号的骑队刚朝自己这边奔来。

    “传令!”

    “哨站前去寻问。”

    “弃守前队物资,并以车辆堵塞道路。”

    “阵形不变,全员撤入两侧山林!”

    不清楚来人是敌是友的陆虎黑着脸下令,传令兵一走,他便被一众亲士架着套上的沉重无比的防具,从一个胖子变成了一个大号铁王八。

    山脚,命令还未传达,却已有三骑轻装执旗策马而出。三骑离岗之时,山道间的车辆也已各队指挥官的命令下开始组成阻碍,传令兵抵达时,道路上已多了三堵车墙。

    咚咚…

    嘟嘟…

    鼓号声山间骤起,号角中伴着阵阵呼喝。

    山间路,似近,实远,一沟一壑一弯角都总都让视线中的人相隔一方!号角未响前,不明身边的骑队离陆虎所在地仅隔着三个山头。号响之时,策马奔腾骑兵也就绕过了第一个山头。

    突如其来的号角显然吓了骑队一跳,号响一瞬,居高临下查看的陆虎明显看到奔来的骑兵势头一顿,并开始缓缓减速,举镜窥视的他甚至看了前排骑士抽刀时的惊措。

    三骑并肩逆浪而来,马上三人黑衣黑裤头,居中者手执同盟军旗,其左一人手持铜部族旗,其右一人手执神盾局旗帜。

    “止步!”

    “止步!”

    喝令几乎同时响起,双方前出人员相隔一沟一照面便互相喝令。

    –

    同天同地事不同,红河之水退又涨,岷江却是一退再退。

    码头悬空,江岛现,岷江如坝决堤,一退再退的水位导致江面严重缩水,昔日江宽数里两岸之人互视如虫蚁,今朝江小沙地足隔江可见彼岸中指摇。

    岷江的离谱水位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大江沿线无数事务不得不停摇,无数以江为生的人都在口吐芬芳,搁浅江中无法动弹的大型商船上船员们骂得最来劲。

    大江一视同仁,下游退水,那上游也跑不了,身处岷江江畔的川南自然无法幸免!昔日架于水中的码头,今朝成了工人商旅驻脚休闲处,往日没几个人能横渡的大江,今夕成了青壮们的娱乐项目,不时有人嗷嗷叫扑进水里、有成功游至对岸者鬼哭狼嚎。

    有人嬉水,有人愁。浪里白条们嘻嘻哈哈,码头下方休息纳凉的人也笑不出来。

    “退水”就两字,船家小贩运输队却是头痛不已,降于离谱的水江给日常往来增加了工作量,平日只需两岸码头都走一遭就能完成的事,现在却不一样了,显露的滩涂沙地无型中成了障碍,他们只得做苦力两头扛物资或掏钱请人搭手。

    有人笑,有人愁,有人却是没心没肺,别人在玩,在为生计犯愁时,川南两大主事人,一个扔下正事不管,一个扔下家中大肚婆,两人直接拉了一票帮手兴冲冲跑去浅滩洄水湾下网抓鱼了。

    嘟、嘟…泡起水浪涌,水中似有巨物翻腾!突有一人双手捂肚破水而出,细一看,出水之人并非肚痛难忍,而是双手间死死抱着一条金色巨鲤。

    哈哈…将军大人得意大笑着往岸上奔,可他脸上的笑容下秒便没了,一条慌不择路的大鱼从他眼皮下游过,然后给他来了个冲天表演直愣愣砸到了渔网外,那鱼为了庆幸逃出生天,还特意为骂街的观众们表演了三连跳。

    张扬念念叨叨上岸将怀里的鱼往地上一扔,正要再次下水,却瞧见远处有一大票人正往这边赶。

    楚辞上气不接下气,在其对面的人光膀挠肚皮。

    楚辞无力吐槽气一舒便直接说事:“古田、金沙、原单、三地出现叛乱,古田、原单两地被围,金沙方面有惊无险叛逆者已被击败。目前,金沙巡守正带人赶往原单增援,其希望川南方面出兵协助。”

    张扬停下挠肚皮的手一脸嫌弃反问:“就这?”

    楚辞脸僵气笑:“难道不管?”

    张扬抹去从头发上流下的水珠满不在乎答道:“怎么管?飞过去还是跳过去?你别一惊一乍行不?前面那帮人等这次个机会多少了,你觉得我这时候下场合适?”

    楚辞愣神几秒苦着脸问:“信报求援纯属走过场?”

    张扬摇头:“不清楚,也不在乎,也无所谓,随他们闹,我就一背锅的,有些事不知道晚上好睡觉。”

    楚辞无力反驳只得提醒一声:“古田、金沙、原单三地不算重要,可再加上原山事就大了,若四地一连,冀州中部就断了。”

    张扬撇嘴:“人很多?几万?还是几十万?若没记错,我记得以上四地方相隔超百里,原山一带更是鸟不拉屎没几个人,你想怎么办?让我去山里剿匪?还是拉上几万人陪那些个不识好歹的人在山里玩抓谜藏?”

    楚辞皱眉一时想不出解决方法。

    黄图单手拎鱼顶着一身水凑近:“怎么回事?”

    张扬耸肩:“南面有人活腻了,在几个地方同时闹事,想用脑袋给巡守添功绩。”

    黄图敛笑:“很严重?驻军如何?”

    张扬摇头:“男女老少全部加起来都不够三万人。驻军基本没有,多是小股巡逻人员,人数估摸在五百上下。”

    黄图一听直乐笑嘻嘻问:“原山一带?”

    张扬臭脸点头。

    黄图幸灾乐祸:“这估计胖子这会在骂街。”

    张扬叹了一声:“搞不懂他们是傻还是疯。”

    黄图摊手:“估计是信息不到位,没人会傻到拿性命开玩笑,只能算他们倒霉,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当出头鸟。”

    张扬没再搭话而是指着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的鳗鱼说:“我摸的!”

    黄图看了看地上的鲤鱼又看了看脚边则放下的鱼获顿时感觉钞票不保,不服输的他扭头便往江中的包围圈钻,下水前还嘴硬来了一句“时间还早”。

    张扬呵呵一笑也往水里钻。

    呆在原地的楚辞看了看水中两人无奈一笑,他在起步离开前不自觉的摸了下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