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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墙之下 第三十八章 假面

    “师兄,你也要走吗?”禧兑和金令儿得知禧虎要和善水师叔一同前往帝都的消息时,实在是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大师兄禧勇父母双亡、禧勇失踪、禧虎出行,这一些列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不断考验着兄妹俩的接受能力。

    禧虎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行囊,一边向他们道歉:“是的。兑儿,令儿妹子。师兄对不住你们俩。大师兄刚刚才遇到事情离开寺里,我本不该在这个时间与你们告别。但我必须去见善行师叔的两个徒弟。师父告诉我了一切,但我现在没法分享给你们。因为我自己都还没有掌握全部的真相。等我追寻和摸清楚自己的根源之后,一定会来找你们兄妹俩的。”

    “我和令儿陪你一起去吧,我们师兄弟在一起,多一份照应。”禧兑依旧热血满腔,自信满满。

    可他的热情立刻就被伫立一旁的善通师叔打压了下去。他一巴掌拍在了禧兑的脑袋上:“这一趟路途遥远,多你们两人出行,就多出两份口粮。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寺里练功种菜吧。每个人得做好自己的事情。”

    禧兑捂着脑袋装作极其疼痛的样子,嘟囔道:“难道在寺里就不吃口粮了么……”

    “就知道吃啊。”善通气的直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把道悟的更深一点呢?”

    禧虎收敛住自己内心的万分不舍,道:“对不起,兑儿。这是我自己的路,必须自己去走。”

    金令儿微皱眉头,似乎听懂了善通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轻声道:“南清寺里其实还有许多像虎哥一样的人。比如我和哥哥。也许有一天,我和哥哥也会去找寻自己的根。就像善通师叔说的一样,做好自己的事情。是吧,善通师叔?”

    禧虎和禧兑完全没有听明白金令儿的话。善通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金令儿,颔首认同。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的内心远比她表面看的强大。他又对禧虎说道:“行囊别着急收拾了,你还得有几天才能出发。跟我走吧,等再走出我那间屋子的时候,你还是你,可看起来就不再是你了。”

    禧兑和金令儿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善通师叔在说些什么。也只有禧虎明白,善通所说的就是师祖与师父早就制定的换脸计划。

    善通是唯一师承正合大师高超医术的徒弟,换脸计划自然由他来执行。虽然现在面具的雏形已经完成,可还需要花费时间调整达到与禧虎脸部最佳贴合度的尺寸。

    整整三天就这么过去了,禧虎与善通就没有离开过房间。禧兑和金令儿会按照师父的要求,每天为他们送去餐食并更换马桶。可从来都没有被允许进入过。他们完全不知道禧虎在房间里经历这什么样的改变。

    直到第四天的傍晚,禧兑和金令儿将餐篮刚放在门口,正要离去。房门“呼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陌生的少年走出屋来。少年的面颊饱满。双眼深邃,鼻梁高挺,头顶依旧光秃。

    “你……你是谁啊……”禧兑从来没有在寺里见过这个人,还以为是哪一辈的僧徒,误闯进了善通师叔的房间,“你赶紧出来,这个地方是随便进的吗?”

    少年听完哈哈大笑。但金令儿注意到,他在笑的同时,脸颊两侧略显的一些僵硬,而且笑声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

    “虎哥,你就别再装了!”金令儿想明白后,也笑道,“你看我哥,都不认识你了。”

    “是禧虎?”禧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扶住禧虎脸仔细观瞧,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禧虎曾经一点点的影子。

    “是我,是我!”禧虎有了全新的面孔后,自己也非常的开心,他终于不再是那副异族的容貌,更可以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去,不会有人在意他的特殊,因为他从此不再特殊。

    “可是你的身上怎么办?斑纹,还有金色的绒毛。”金令儿歪头问道。

    “绒毛……善通师叔他帮我……”禧虎有些不好意思,“都剃了,呵呵……”

    “身上的斑纹可就没办法了。”善通也走出屋来,他刚刚在水盆洗过手,还在用毛巾擦着,“好在有衣服遮挡,一般是看不到的。”

    禧兑兴奋极了,“太好了,那师兄就不用走了啊。谁也发现不了这是他……”

    禧虎和善通沉默不语,也包括金令儿在内,他们都知道这只是禧兑的一厢情愿。禧虎能否留在寺里,其实仅仅依靠这一张面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了。

    “走吧,我们去见住持。”善通只能无情的打断了禧兑的臆想,带着禧虎去见善光大师。

    善光大师这几天已经恢复了不少,气色也比之前好得多。见到了禧虎的新形象之后,他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善光让禧虎褪去了上衣。他身上原有的细细金色绒毛已然被剃光,肉色的皮肤上保留着淡淡的几道黑色斑纹。他又仔细的看了看面具与脖颈处的连接。面具的边缘被善通打磨的非常之薄,除非凑到三寸距离以内的细致查看,否则是很难发现的。

    “面具与脸颊用特别调制的胶水粘接在一起,除非受到极强外力的撕扯,否则三五个月内轻易是不会脱落的。”善通向善光大师解释道,“时间拖的再久,我就没有什么把握了。”

    “用不了那么久吧,师叔?”面具让禧虎的表情略微的有些僵硬,他觉得三五个月的时间已经非常长久了,

    “赵家在庐州范围可能都会有些耳目,不能大意。其他州的情况会更加复杂,也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善光大师重重的说道,“禧虎你要记住,你去帝都只是拜托闫峰帮你医治狂野血脉之力,至于解救善行,为师自会与其他师叔想办法。你切忌在外久留,也绝对不能在外露出真容。狂野血脉之力务必要控制,不能发作。”

    “你的利齿很可能会撕裂面具,所以,”善通摇着头,无奈的叹息着,“绝对不行。”

    “明白!我和善水师叔见了闫师兄问清了情况就先回寺里。”禧虎点头答应,可他的心中总是隐隐约约的预感着这次出行,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这不仅包括自己在南兴城南清寺外将会遇到的事物,也包括自己不在寺里期间,赵家会不会再来寺里闹事。他的目光落在了师父的断臂上,他为大师兄已经付出了如此代价,难道还要为自己付出更多吗?禧虎心中倍感忧郁。

    善光大师看穿了徒弟的心思,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做好一切准备了吗?”

    “准备?我……”禧虎不解语塞。

    “面具只是伪装身份用于一时的物件,还有很多实实在在的问题需要你自己面对。”善光道,“无论是南清寺还是禅隐宗,为师可为其付出一切。但终究只能将你们护在一寺之内。就算护的再周全,也同样只是一时。当你敢于摘下面具面对他们的时候,才真正算作无畏无惧,才能获取真正的自由。这是形体与精神上的双重自由!所以为师问你,真的做好一切准备了吗?”

    禧虎这才幡然醒悟,师父和南清寺对于他来说,不就如同这面具一般吗?师父所问他是否准备好,就是在鼓励他要不断强大自己,摘除这“面具”。

    “徒儿牢记师父教诲!”禧虎也不再多做解释,伏地拜师,连连磕了三个头。

    善光也不再多言,他让善通去唤来了善水,嘱咐了一些重要事项。

    大家谁也不确定赵家对禧虎和南清寺还会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所以善水与禧虎明日一早就会启程。在出发前,也不再将与其他人接触与告别。按照善光大师的指示,行前务必果断。

    对于禧兑、金令儿兄妹知晓面具一事,由善通先行告知嘱咐,不得他们再向他人透露。待禧虎离开南清寺后,他会再亲自与兄妹俩谈话。

    而对于全寺上下,禧虎的行踪按照自行离寺通报。在大家眼里,禧虎因城尉衙门下达的通缉而逃离了南清寺。他的情况几乎和禧勇的一模一样。

    为了避免途径赵家控制的大新寨,他们放弃了最近的一条水路。这条路,本该是先向北走,经过大新寨到小龙渡,乘船沿双龙江北上,五日之内就能抵达帝都。现在,他俩将先一路步行向东,从另一条北上的长临河乘船前往帝都。

    次日的清晨,天还未露晨光,禧虎就跟随着善水走出了寺门。经过看守寺门的僧徒身旁时,禧虎有些忐忑不安,也有些欣慰。这些平日熟悉的师兄弟,果然一个都没能认得出跟随善水的就是禧虎。这副面具看来已经把他很好的伪装起来。

    走出寺门,善水师叔快步向前。他虽然个子不高,但赶起路来,脚步相当灵巧。禧虎还是忍不住停下回望南清寺。隔着面具,他看到寺门上尚未熄灭的两盏灯笼依旧明亮,古老斑驳的寺墙让他感到一种特别的安逸。

    上一次的最远的出行,多年前与师兄弟三人翻出寺墙,偷偷前往阴息之地附近的事情。那时候的他们多么的无知、幼稚。也亏得师父和师叔们的保护,他们才从那一次冒险中得以安全归来。

    这一次,他又要要告离这里一段时间,他不禁开始畅想与怀疑,当自己归来时,是否还需要“面具”呢?

    “你在发什么呆呢?快点跟上!”师叔的呵斥,打断了禧虎的思绪。善水也特意没有直呼禧虎的名字,怕引起怀疑。

    禧虎抓紧背上的行囊,转身跟随善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