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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自挂东南枝 第386章 番外:王德发的新生(4)

    一年不见,老婆子背驼了,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我伸出手,接过沉甸甸的大孙子,乐出了牙花子。

    七十平的房子确实小,逼仄憋闷,屋顶上挂着的水晶吊灯亮瞎眼,压得我透不过气。

    开门一眼望到头的客厅,两间不大的卧房,三人座的沙发,四人位的餐桌,满屋子角角落落都堆叠着婴儿用品……

    老婆子憋了一肚子委屈,见着我就鼻头一酸,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她习惯性地举起手要擤,儿媳眼疾手快地递了一张抽纸。

    这是过去婆媳俩日夜相处一年有余形成的默契。

    反正说了她也不改,为了不让自己更糟心,儿媳的条件反射已经养成了。

    我捧着大孙子屁股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坏了,老婆子这是被嫌弃了。

    在老家,哪个犄角旮旯没有她随手甩出来的黄道道?!

    抽纸多精贵,村口小卖部一包五块钱。

    我……我也是一样的。

    在儿子家要注意,不能叫儿媳瞧不起。

    【姐,别收拾了,先坐着休息吧!】

    兰子头一回来京城弟弟家,从进门开始就浑身局促不安,干脆起身到处收拾。

    亲妈仿佛看不到她的存在,倒是弟妹主动来招呼。

    兰子:香香软软的弟妹手指头好漂亮,脸上也没长斑,生了孩子也没胖,真厉害!

    【爸,逗逗的大名到底选好了没有,这都要上户口了……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骂我,出生证明上这小子就叫吴逗逗,你要是不满意,上户口的时候还可以改!】

    【吴志!你个臭小子!】

    【哇——】

    我气得要骂,忘了怀里还抱着肉乎乎的大孙子,把小家伙吓着了。

    这大嗓门儿,哦豁,我耳朵要聋了!

    老婆子心疼地把逗逗抱过去哄,心肝儿肉地叫,叫得我起了一身鸡皮。

    吴志缩着脖子,进屋里翻箱倒柜,找了一盒同事喜宴那天回的礼烟,一包价值一千一百块。

    他把烟塞我手里,又勾勾指头。

    好小子,跟逗狗一样,我是你老子!

    下楼站在空旷处,天阔云高。

    【啊切!】

    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险些站不稳。

    一楼养了十几盆花的老太太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又拿着剪刀咔嚓咔嚓把花骨朵剪下来,连枝带叶插在花瓶里。

    我摇头,不理解。

    吴志帮着我把烟点燃,憋了这一路,瘾早就压不住了。

    我沉醉地吸了一口,啧啧,不够劲,比不上黑茄子。

    【吴志啊,烟都飘到我屋里来了,咳咳咳!】

    我和儿子齐齐抬头,哦,金丝边眼镜——是那一对退休金七八万的老人家。

    【京城管这么宽?】

    我小声嘟哝,那老人家还没我老呢,一个月八万,一年就一百万,那么多钱怎么花啊?

    唉,我仇富了……

    好酸!

    屋子真的太小了,沙发也真的太硬了。

    我躺在沙发上伸不直腿,辗转反侧半夜。

    打地铺的兰子倒是睡得香,呼噜震天响。

    老婆子又被逗逗吵醒,游魂似的在厨房冲泡奶粉。

    逗逗咕唧咕唧喝奶的时候,很乖巧,很安静。

    老婆子抱他在怀里,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瞅着我,张了张嘴,又闭上。

    奶喝完,逗逗小手小脚使劲蹬踹,闹着不肯睡。

    老婆子没辙,只能站起来,抱着逗逗满屋子到处走动。

    趁她还没走到沙发跟前,我赶紧闭上眼睛,手僵硬地扯着被子。

    我心中默念,别叫我,我腰疼,哄不了孩子,你有经验,还是你来吧。

    【老头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隔着微微颤抖的眼皮,能感觉到老婆子说的是心里话,我没做声,就让她以为我睡了吧。

    另一间卧房里,小夫妻俩头挨着头睡得香甜,一点儿没察觉总在家争权的母亲大人想罢工。

    ……

    百日宴那天,来了很多客人。

    我和老婆子端端正正坐在首席,亲家母抱着逗逗,跟在小夫妻身后满场转,笑得特别恣意舒心。

    亲家公端了一杯纯牛奶敬我,他说,【谢谢您养了个好儿子!】

    我垂下眼皮,切,瞧不起谁呢,奶娃子才喝奶,桌上那瓶茅台不会是摆着充门面的吧?

    老婆子拿手肘拐了我一下,【老头子,亲家公肝不好,喝不了酒,你就跟着抿一口奶呗,比咱孙子的奶粉好喝,我刚刚就喝了两大杯,嗝儿~】

    行叭。

    我笑呵呵地也倒满牛奶,碰杯,干!

    唔,真的好喝!

    我没想到短短几年,儿子在京城混得这么好,高朋满座,收礼金收得手软。

    早晓得,就该多留兰子几年,也嫁到京城享福多好。

    【诶?兰子呢?】

    老婆子自顾自夹菜,很不在意地摇头说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兰子回来了。

    我看见她低着头,眼角泛红,像是哭过。

    正好亲家叫我去舞台上拍大合照,一打岔,我就忘了问。

    百日宴散场的时候,吴志把崭崭新的户口本递给我看——

    第一页,户主是儿媳的名字,秉承古老传统思想的我有点心塞……

    第二页,还是儿媳,我速速翻过去。

    第三页,户主之丈夫吴志,下方【夫妻投靠入户】几个大字有些刺目。

    嘶,我隐隐蛋疼,天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感受不到那玩意儿的存在了。

    行了行了,投胎本事技不如人,我认。

    第四页,吴志之子,吴邪。

    吴邪,无邪,虽然……但是……又怎不是个朗朗上口的好名字呢?

    我真有文化,书都给翻散架了才灵机一动定下。

    兰子连晚饭都没吃,就说要走,家里有事。

    【怎么了?】

    兰子摇头,只说票已经买好了,不用担心。

    吴志开车去送,后座上,兰子啪嗒啪嗒掉眼泪。

    回来他和我说了,兰子检票的时候眼睛肿得人脸识别几次都失败,最后转人工。

    唉,我把胡子都搓得包浆了,也想不出来兰子家到底能出什么事。

    愁人!

    飞机转大巴转公交,再步行六公里山路,兰子到家第一时间给我发了短信。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又一次后悔,当初让兰子嫁到那八\/国\/联\/军当年搜山都找不到的山沟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