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方巍唐婉 > 第7章 柳灵郎

方巍唐婉 第7章 柳灵郎

    雪夜行路难,何况赶尸是见不得生人的勾当,要挑偏僻难行之路,爷孙两人加快脚程,一夜也未走多远,方巍的鞋袜早就被雨雪浸透,冻得双脚麻木,但第一走尸,他不希望被方歌吟看低,双手平端着那碗水,不敢有丝毫闪失。

    方歌吟终于停了脚步,看着前路,道:“前方好像有庙,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换双鞋袜,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能在天亮之前,赶到你三叔的赶尸客栈。”

    方巍强打起精神,紧随爷爷,向前方的庙宇走去。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庙宇之前,但方歌吟却站在庙宇之前愣住了,望着庙宇前面门上悬着的黑字的牌匾,微微有些犹豫。

    这种荒山野地的庙宇,自然是不会有香火的,庙宇破败了很多年了,梁间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方歌吟喃喃地道:“原来是座应公庙。”

    方巍嘴里含着枣核,含含糊糊地问:“爷爷,什么是应公庙啊?”

    “应公庙就是阴庙,供奉着无主孤魂,经年累月,阴气过甚,如果我们在此歇脚的话,恐对喜神不利。”

    方巍接口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不进去就是了,再走两三个小时,也能赶到三叔的客栈。”

    方歌吟心疼孙儿,眼瞅着方巍浑身发抖,寒夜的冷风,吹得他嘴唇乌青,若不在此换衣换鞋的话,方巍的双脚怕是会被冻伤。

    正是因为他自幼体弱多病,方歌吟才迟迟没有传他祝由道法。

    “应公庙又如何,我们只是路过片刻,有爷爷在,孤魂野鬼近不得你的身。”方歌吟打定主意,将喜神在庙门前面停了下来,带着往里走去。

    因为是雪天,月光从破窗中照进来,也能模模糊糊这破庙看个大概。

    这庙果然破败不堪,神龛都跌到了地上,匪夷所思的是,在庙宇的一角,还停了一副薄皮棺木!

    方歌吟似乎对这副棺木并不在意,反倒嘲正中供奉多看了几眼,忽然失笑,“原来是个姑娘庙!方巍,这里供奉的可都是没有出嫁就死掉的小姑娘,你们男孩子如果随便进来就拜,惊动了她们,就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和她完了冥婚才会放过你。切记切记,不要见佛就烧香,见庙就跪拜,会惹下麻烦的。”

    方巍连连点头,和爷爷一起收拾了一些柴禾,点燃一簇火光,空气顿时温暖了许多。方巍褪下鞋袜放在火上烘干,借着火光,破庙里也亮堂了不少。此时,方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偏僻角落里的那副棺木,想起昨日‘梦’里的总总,方巍有些后怕,指了指那副棺木,小声道:“爷爷,那里……”

    方歌吟头也不回:“该说的就说,该问的就问,旁人勿管,闲事莫问。”

    方巍看着,心里怎么也不舒服,他虽然不懂道法,但民间传说还是听过不少,阳人有阳宅,阴人有阴宅,就算是无主无名之尸,也还有义庄可以栖身,庙内停棺,已经犯了大忌讳。若是尸体在庙中停留,一日两日也罢,时日长久,导致阴司勾魂之人因此不能进庙,魂魄不能下地府,就会变成无主的孤魂野鬼,长年累月,又受庙中香火折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十分痛苦。

    墙角的棺材上布满了灰尘,显然已在这里停了多年,说不定是某个用心歹毒的人故意为之,用来折磨这副棺木的主人。方巍心生怜悯,想上前看看,但被方歌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他有些失望,想再劝爷爷几句,方歌吟先开口:“鞋袜烤干了没有,时间不早了,要是我们还不启程,天亮前就赶不到喜神客栈了。”

    方巍点头,将鞋袜穿好,忽然跑到了棺木前倒头叩了三个响头,道:“我虽与你素不相识,但也不忍心见你在此受苦,等我回来,一定请爷爷助你移灵,逃离苦海。我方巍对天发誓,一定会来救你。”

    方歌吟没有阻止他,只是微微摇头,道:“傻孩子,有时太过仁慈会害死人的,阳人不欠阴债,你今日既然许了助它脱身之愿,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嗯,我一定会的!”

    方歌吟这才领着方巍出了门,喜神还老老实实呆在门槛的角落旁边,斗笠的正中央,被方歌吟用辰州符镇住,和他们进庙时,没有半分异样。

    但是方歌吟看到辰州符的瞬间,脸色大变,道:“糟了,刚才有人动过喜神!”

    祝由赶尸规矩,喜神不住宅、堂、殿、庙,即便是在赶尸客栈,喜神也只能站立门后,这也是为何方歌吟没有将喜神带入应公庙的原故。

    方巍问:“爷爷你怎么知道有人动过?”

    “你看这辰州符”,方歌吟道,“辰州符以辰砂绘制,上面隐藏着我们祝由符道的云篆,现在云篆消失,显然是有人将这辰州符揭开,然后再盖上。”

    “可我怎么没有听见声响。”

    不仅方巍没有听见,方歌吟都没有听到,要知道这方圆数里,皆是荒山野岭,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莫说有人来过,就是雪花落地的声音,以方歌吟的修为都能听见,喜神与他不过隔着一张门板,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人来过,可见来人道法之高!

    方歌吟眉头大皱,来人到底有何企图?为何来了却仅将喜神的符咒揭开了便走,难道是在警告自己?还是……

    方歌吟脑海中快速盘点着当今道门几大巨头,要知道,他方歌吟好歹是祝由四脉中方家的家主,浸淫祝由道法多年,道门中比他道法高强的人,是有不少,但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并且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揭开喜神的符咒,这等高人,屈指可数,他,到底是谁呢?

    “爷爷,未必是人。”方巍忽然道。

    “怎么说?”

    “是人就会留下脚印,可这雪地上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并没有其他脚印。难不成,道门中已有达到踏雪无痕境界的人?”

    不错,方巍说的不错,方歌吟盘算着当今道门中最顶尖的人物,即便是他们,在雪夜面行走,至少会留下一层浅浅的足印,方歌吟不信世间真有‘踏雪无痕’这样的世外高人。

    方歌吟赞许地看了一眼前心细如发的孙子,如果不是人,那么这荒郊野岭的,只剩另外一种可能了。

    方歌吟举目四望,在远处的山岭,果然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个子很小,仿佛四、五岁孩子的向量,月光不亮,小孩子模样看不得那么真切,但方歌吟似乎已经断定是谁接触过喜神了。

    他的嘴角泛出一抹微笑,摇头苦笑道:“难怪,世间也只有它才会这般无聊了。”

    方巍也看到了山头上的小黑影,不过他从未修行道法,目力不及方歌吟,只看得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忙问道:“爷爷,到底是谁?”

    “柳灵郎。”方歌吟笑道,“能够见到他,也是福气,莫要错过了,你在这里守护喜神,我这就去把它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