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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胎出了bug,关我什么事儿 第1147章 以厂为家

    又待了两天,李乐从周师傅这群人口中,知道了更多的基层所能了解到的关于富华参与改组的细节,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有些事情,受限于层级和情绪的影响,不可避免的有了臆断和胡编乱造的成分。

    比如某某位厂领导给儿子在燕京紫禁城边上,花了三四百多万,买了套几十间房,还带后花园的大院子这种。

    几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过临走前,还是“勉为其难”的和副总尤俊涛吃了顿饭。

    只不过尤俊涛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也是一种形式的访谈。一杯一杯喝的尽兴,第二天醒酒之后,已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回到茶啊冲,傅当当没跟着李乐去见人,和阿文躲在房间整理资料。

    李乐挑挑拣拣,给惠庆汇报了一下在北江的调研情况,把一套“假公济私”的戏码演了演。惠庆只说了声知道了,又交待了下面去山南调研的注意事项。

    之后连祺导航,李乐开车,两人去了热电新村,在伊河边上的一个老年门球场,见到了新化特钢的老厂长,盛爱民。

    盛爱民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只比李乐矮点儿有限,长得有点像“双枪李向阳”的老年版,看着挺“义正言辞”的那种。

    见到李乐第一句话,“小伙子,打篮球的?”

    “只会一点点。”

    “这么好的条件,有点可惜了啊?”

    “小时候也没想到会长这么高。”

    “呵呵,那边有长凳,你们先坐,我打完这一局就过来。”

    “您先打。”

    两人坐到边上,瞧着一群老头老太,在一片人造草坪上走来走去,“叮叮当当”的击球声此起彼伏,还有互相之间的调侃和笑声,阳光下一派老有所乐。

    看了一会儿,连祺笑问道,“你看懂了么?”

    “没,你看懂了?”

    “我也没,平时谁玩这个啊?都是老年游戏。”

    “我感觉有点像弹玻璃球。”

    “嘿,还真有点儿。”

    “你也会?”

    “可不,我们这儿也叫弹溜溜,这里面还分猫眼、八瓣、水晶数瓷、防伪球、喷砂、奶油还有金珠银珠,多了去了,最不要脸的是有些坏小子用金属球的,直接就给你干碎了。小时候为了玩这个,可没少把偷我妈的钢镚儿。”

    “可以啊,看来你真会?”

    “可不,给你说,我老厉害了,一般男孩子都不成,我家还一盒战利品呢。不过玩这个,费裤子,没少挨我妈巴掌。你咋样?”

    “我不成,老瞄不准,他们就不带我,我只负责刨坑儿。”

    “哈哈哈哈~~~~挖坑的。”

    连祺一笑,仰起头,胸前耸立着,李乐偷偷瞄了眼,嗯,五寸饭碗,一手,刚刚好,忽悠觉得不对,忙挠了挠下巴,扭头看场内。

    又是一声欢呼,盛爱民冲场内几个人摆着手,走了过来。

    李乐和连祺忙边上挪挪。

    “没事儿,坐你们的,有空呢。”

    盛爱民扔下球杆,拎起椅子边上的一个大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一蹭嘴,说道,“富华,王八蛋!”

    。。。。。。

    “改组前一年,新化特钢拥有300万吨钢铁的年生产能力,当年实际产量210万吨,利税11亿元,利润3.2亿元,拥有在职、退休职工一共人,企业规模在全国同行业排30位左右。”

    “有人说,你企业生产经营状况仍然良好,却决定实施全面的改制重组,为什么呢?”

    “一是因为当时的大环境是,国内钢铁行业属于一盘散沙的混乱局面,大小钢铁企业林立,从五六万吨的乡镇企业到千万吨级别的五大集团,一共有将近一千多家,还有些更小的土钢厂铁厂都没计算在内,造成资源能源的极大浪费。国家制定了计划,给国有特大型的钢铁企业赋予了整合中小型钢厂的任务,当时有计划,是到2010年,国内排名前10位的钢铁企业集团的钢产量要占全国产量的50%以上,2020年达到70%以上。”

    “虽然当时新化特钢,年产已达200万吨,但就单个钢铁厂而言,其产量仍然太低。理论上属于之后要被五大钢铁巨头整合的范围,我们都有私心,想着,改制之后,在产能和规模上发力,避免被兼并的命运。”

    “二是那几年,企业效益虽好,但这种势头能维持多久难以预料,必须未雨绸缪。而且,这么多年老国企的经营方法和流程制度的积累,隐藏在企业内部的机制体制的种种问题逐渐显现。”

    “人力,材料,生产成本连年上升,还有诸如技术落后,改造迟缓,市场竞争意识薄弱,思想僵化,腐败,运营负担过重,等诸多问题,并已成为制约企业发展的主要障碍。”

    “三是当时那种上下间,快改尽改应改的氛围,让我们下了决心。”

    李乐笑道,“那您现在看当时呢?”

    盛爱民叹口气,“急了,还是急了,责任一大半都在我,如果我考虑的再周全些,心态慢一些,上头的给压力再顶一顶,按照制定的计划,节奏再慢一些,可能就不会给富华可乘之机。”

    “其实,当时您都快退休了,何必呢?”

    “做不到。老话都说以厂为家,你们可能不觉得,这话在我这一代人心里的分量。”盛爱民摇摇头。

    “58底年开始建厂,之后遇到60年,发的粮食是皮粮,有时是苞米,开始公司的行政处还设法自己加工,后来不行了,只好吃麦粒饭。粮食最紧张时,一天一发粮,为了买粮,职工不得不成夜去粮店站排,第二天还要照常上班。而一线的干部,粮食定量比别人低,工作时间却长于工人,饿晕的,饿病了的,瘦了几十斤的,比比皆是,可硬是咬着牙,也把厂子建成了。”

    “69年工厂搞扩建,厂里几千名工人,都是老婆孩子齐上阵,许多职工家属,都把孩子扔在家里,加入了政工青妇上生产一线的大会战,一天工资不过1块5毛钱,可就那样,厂子里也没人说一句怪话,有一句抱怨,就一个想法,炼钢,炼好钢,给国家,造大楼造大桥,造军舰造飞机大炮,让咱们的腰杆硬起来。”

    “经过那样一个时代过来的人,对厂子的感情,你们说,能和只是为了工资钱打工的一样么?因为,我们是厂子的主人,这就是主人翁意识。”

    听到这,李乐看着身材依旧高大,但是头发却已经花白,脸上泛起了褐色斑点,嘴角额头沟壑愈发深邃的盛爱民的眼里,散发出一种光,一种无法描述的光来。

    “所以,您开始主动求变?”

    盛爱民点点头,“是,按照当时的构想,全面改制主要分两大步。第一步是剥离辅业、职工身份转换以及机构和人员瘦身整合。”

    “从98年6月开始,厂子下面的建筑安装公司就和在辽省的三产,普润机械公司,实现了整体改制,从特钢的母体中彻底分离出去,作为试点。两个分支三产企业改制为产权多元化的有限责任公司。在股本结构上,民营资本和职工持股占总股本的九成以上;在股权设置上,采用经济补偿金转股、出资购买和员工股权代理等形式。当时这两家企业的改制,到现在看依旧很成功。去年建筑安装公司营收已经过亿,普润机械也开始在苏南和德国的一家机械公司合作建设三轴数控机床厂。”

    “那不,挺好?”李乐笑了笑。

    “是啊?所以这两个试点,给了我,我们班子信心。然后是教育、治安移交地方政府工作全面的完成。11所自办学校和4个治安管理机构在00年,全部剥离。而公司医院,也在完成改制任务并挂牌。”

    “而同时,公司员工的身份也逐渐实行了转换,进入改制后企业退出国有职工身份的2077人,内部退养1606人,自谋职业的1524人,移交教育、治安、医疗的在职人员1177人。我们把人员从2.4万,优化到了1.8万人,一年光节约工资费用,就接近两个亿。而且,没有出乱子,没有上访的闹事的堵门的,我们算过,剥离出去的职工,平均工资比在厂里还多了10%到15%左右。”

    “所以您又开始了第二步?”

    “是,可恰恰就是这第二步,出了岔子。”

    老李说道,“可您都走了,和您,也没多大关系了。”

    盛爱民这时候却笑笑,“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下限,斗争策略上棋输一着。”

    “可厂子终究在,那边有着过往、现在,几万人的青春,热情,希望。再说,我人虽然走了,心却没走。”

    “王忠和都和我说了,你们是做学术研究的?”

    “是,只是学术。”

    “学术好,学术也是个渠道。需不需要一手的研究资料?”

    “您的意思是?”

    盛爱民从一旁的包里,捏出一厚沓写着、印着字迹的纸张,拍了拍,“有那么一群人,以厂为家,依旧记得,谁是主人。即便这个家有吵有闹,不那么完美。”

    李乐只是看着,摇了摇头,“这个,给合适的人,更好。”

    。。。。。。

    山南、茶啊冲、北江呈现出品字形排列,互相之间都隔了三百多公里。

    李乐一行人一早又从茶啊冲出发,车子在中午时分到了山南。

    “你们有没有要买袜子的?”进了城区,正和傅当当聊着张恨水的“金粉世家”里,最悲情的人物是林佳妮还是冷清秋的连祺,忽然说了句。

    “啥?袜子?”李乐一愣。

    “买袜子干啥?”傅当当也问。

    “不知道吧,这边外号棉袜之都,这边没什么特产,最出名的,就是棉袜。”

    “不买不买,好么,出门买特产,要么买吃买喝,要么买玩儿的,谁还买袜子的。”

    “我买啊。”

    “干嘛?”

    “肯定比燕京便宜。”

    “噫~~~~~你丫就抠吧,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玩意儿,要不是比你早生几年,我就完了。”傅当当嘀咕道。

    “啥意思?”

    “没啥没啥,开你的车!”

    “诶,看,前面叫龙首山,上面那个阁楼,叫魁星楼。”

    “啥啊?我看看,噫,这不就是个小山头,还起这么大的名字?”傅当当撇撇嘴,“上面有啥显贵没?”

    “东三省最大的道观算不算?”

    “哪个派的?”

    “崂山派。”

    “哦,孙玄清孙真人那一派的。属全真。”李乐插话道。

    “哟,你也懂啊?”

    “我听我姥爷说的,崂山派的道士擅长于驱鬼捉妖、镇压僵尸、诅咒解咒,还擅长中医,看阴阳宅,地脉风水。这里面,地脉风水的功夫后来传到了山贼土匪的手里,在明朝时候,逐渐形成了卸岭力士一派。”

    “卸岭力士?干嘛的?”

    “盗墓啊,国内四大盗墓门派,摸金、搬山、卸岭、发丘。”

    “哦,忘了,曾爷爷是行家啊。”

    “啥行家,他们那是科学。”

    “诶,这门派有啥区别,不都是盗墓?”

    “那区别可大了,摸金校尉,上观天下查地,最擅长分金定穴之术。搬山道人,不止有分山掘子甲,更有搬山填海术。卸岭力士,大铲大锄,牛拉马拽,雷管炸药挖掘机,无所不用其极。发丘天官,天官赐福,百无禁忌,一印在手,鬼神皆避。”

    “可以啊,诶,你嘴这么碎,以后写个盗墓小说呗?”

    “我写了,就容易变成教你如何寻找和挖掘古代墓葬技巧一百种,我姥爷就得大义灭亲。”

    “哈哈哈~~~~”一车人都乐。

    “诶,我记得长安也有龙首山?”傅当当看了眼车窗外不高的山头。

    “啊,不过都叫龙首原。秦兴乐,汉未央,唐大明,都修在上面,那可是长安城龙脉九汇一之地,龙头向北,饮渭河之水,尾朝南,吸天地之灵气,从秦岭里冲出,从樊川经河,到渭河时转向而卧,而龙首原就是这条龙的龙头。却瞻兮龙首,前眺兮宜春,王畿郁兮千里,山河壮兮咸秦。”

    “长安啊。”连祺听李乐念了句王维的诗,嘀咕一句,“我还没去过呢?”

    “来,到长安,额带伲去咥面!”

    “咥面?啥意思?”

    “吃面条。长安人,往往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

    “不是吃肉夹馍么?”

    “噫,那是第二顿。一碗面,倒上新鲜滴辣子,放上葱,再用热油那么一浇,哎呀,美滴太太!”

    “呵呵呵,在我们晋省人面前说面条?不过,你说的,我都想吃面了,诶,前面有家面馆儿,吃不吃?”傅当当手一指。

    “不吃!”

    “走啊,吃吃。”

    “阿文?”

    “我都行。”

    “三比一,走,咥面。”傅当当拍了拍李乐的靠枕。

    “得!”

    车子到了一家看着生意还不错的面馆门口,几人先下,李乐调头找空停车。

    锁车门时候,就觉得裤兜里手机在抽搐。

    噗!掏出来看了眼,接通。

    “你好,是李乐吧?”

    “你是?”

    “哦,张老师让我联系您的,我叫楚越,是经济报的专栏记者,我已经到茶啊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