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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有劫 第1章 世初识得挚友

    提起问道天,世人不免就想到了凌微尘这人。他跟他的徒弟和徒孙亲手创造了一脉三领袖的神话。

    只不过表面看着他们风光无限,可真要细说,他们这一脉都活的是真惨。

    凌微尘的师父是何人容后再说,不过他倒是与一个道长交好。只是这道长是凡尘中人,活了十几年就死了。

    凌微尘并非从凡尘中来,他最早时出现在问道天附近。以一剑逼的魔尊不得不退步避让而闻名。

    有这名声之后,问道天附近就热闹了起来。不过大家并没有看到这人,好像他随手一剑,真就是随手。

    倒是那魔尊回去后一脸羞恼,每到深更半夜就在寝殿砸东西,喃喃自语道“瞎子”,“可恶”,“怪胎”等等一些字眼。

    大家都在找凌微尘,那凌微尘在哪呢?没错,他就在凡尘。

    一剑退魔尊,凌微尘却有些懊恼。荒垠雪原之上的问道天乃是他隐居之所。就是不知这魔尊,为何想不开跑来极北之地。

    打完了一半,魔修却跑了……他还得面对别的势力过来试探?!麻烦麻烦,当真麻烦。

    他好不容易记起问道天是自己府邸,就要开始清净不得么?

    这时,他便萌生去凡尘躲一阵的心思。反正只要躲过初时的那阵子打探,以后的人再多也不可能一窝蜂的跑来。

    凡尘的样貌跟修真界很不一样。至少修真界没有那么个有趣的人。

    道长是青松山的弟子,据他自己说。反正凌微尘是没怎么信的。就算真瞎了,神识一扫也能看见那些弟子,面对这道长时的恭恭敬敬。所以说……吾友,你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啊!

    初遇道长清鹤时,凌微尘正在他们青松山附近的林子里转悠。凌微尘没想到他已经往偏僻的地方选了,还能被人碰见。只是一个瞎子大晚上的在林子里转悠,真是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吧。那晚的月亮很圆,道长的眼神很奇怪,凌微尘也只能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问道:“有酒吗?”

    问完感觉就更奇怪了,不过这道长还真的随身带了酒。只见道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面上有些犹豫要不要扔给他。

    凌微尘抬头等了半晌,也没见道长有继续的动作,不由得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

    “你还是不喝为好,万一喝醉了,这荒山野岭的,那可真是倒大霉了。”清鹤又把酒瓶塞回怀里,低头对他悠悠一笑。

    “好吧,那劳烦你指个路,我这眼有不便,绕了大半天都没走出去。”凌微尘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清鹤看着那眼覆白绫的白衣瞎子低着头,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样子觉得有些有趣,有点想逗逗他,于是反问道:“你既然眼有不便,怎么绕了大半天都不是在原路?”

    凌微尘闻言有些尴尬,但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于是镇定了神色,抬头望着清鹤的方向一本正经的反问:“我怎么知道?”

    清鹤从树上飘了下来,落在凌微尘身侧,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但凌微尘还是做出了反应,似乎他真是个瞎子。

    “此处是青松山,没有豺狼虎豹这些东西,算你幸运。”清鹤伸出手,牵起凌微尘的袖角,温和道“我带你出去。”

    凌微尘虽然想说,指路就行。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说的话,会显得哪里不对。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只好看着对方扯着自己的袖角对他说走吧,有些尴尬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这道长带路似乎有些不对?

    这似乎不是出去的路啊!小动物和昆虫的声音渐渐远去,却又突然响起似乎更大声了。倒也不觉得吵,搭配着眼前的景色似乎更美好了。这里是一座修建在深山里的道观,夜深时人静,而虫鸣声声。

    “已经出来了,我带你去找个歇息的地方。”清鹤带着一抹逗弄得逞的笑,偏过头对凌微尘说。

    “……我谢谢你”凌微尘柔和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但依旧笑意清浅。由着道长轻轻牵扯他的衣袖,带他去找了个无人的客房歇息。

    天方亮,凌微尘就被诵经声吵醒。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昨晚还真就睡着了。

    只是听着经声倒也觉得悦耳,凌微尘拢着被子坐起,倚靠床榻上。

    等清鹤过来时,打开房门刚好看见凌微尘一副久等多时的样子。

    “大家诵经声音有些大,有些吵到你了吧?”清鹤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没穿道袍,只着一身青衫。长得倒是灵性十足,像个小仙童。

    “还好,瞎了难免耳朵尖。这儿管饭么?”凌微尘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

    “如果是大鱼大肉,那没有。”清鹤说完,示意身后的少年把水盆端过去。

    那少年在二人谈话的时候,眼神带着好奇望了凌微尘几眼。但闻清鹤吩咐,却有些迟疑凌微尘眼有不便需不需要自己服侍。

    “师叔……”那少年端着水盆过去,看着眼覆白绫的人,有些无措的回头望着清鹤。

    “小友放心,洗漱的事情还不至于让人伺候”凌微尘笑道。说罢,解下白绫,缓缓睁开那双眼睛,让在场的两个人呼吸一窒:

    湛蓝如琉璃的瞳眸里,没有半点属于人的灵动。出尘的同时,又让人觉得仿佛只是打造得巧夺天工的一对义眼。至少在他洗漱期间,除了他制造出来的声音外,安静极了。

    “你的眼睛,真漂亮。”清鹤开口声音很轻。“很难想象,它竟生于凡尘之中”他补充道。就是不像真的……可惜了。

    “这非天生的,再漂亮又有何用。”说完,凌微尘又给自己系上白绫。“不要跟任何人说看过我的眼睛,会有大祸。”

    “为什么……”身前的少年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他不懂为什么对方瞎了,还会有此顾虑?

    “我不能说,你最好也忘了。”凌微尘抬手温柔的摸摸少年的头,很正经的叮嘱着。他摸着床榻里侧的外衣,抖开披上。

    “松语,帮这位先生盛些饭菜过来。”清鹤对着青衫少年说道。

    “可是,师叔……”少年似乎想说什么,有些迟疑的转身望向清鹤。

    “去找清芝师姐,让她头疼去。你也就等一会儿的功夫。”清鹤说到这轻咳一声。

    “那好吧”少年说完就出去了。

    清鹤走上前,坐在凌微尘床边没有直接就问对方眼睛的事儿。松语看不出来问题,不代表他看不出来,凌微尘那双眼看着不像真的却是真的。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到什么好问题,只好直白的去问:“你为何会在青松山附近?”

    “我也不知道。”凌微尘心道自己已经尽量往偏僻的地方挑了,还是被人碰见……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因为他也不知道,清鹤到底有没有看到他,突然出现在青松山附近的那一幕。不然,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凡尘有无神佛显灵?或许有,但必然已经不常见了。

    “那你出现在青松山附近,有目的么?”清鹤突然很认真的问凌微尘。

    “我,躲清静罢。倒是道长你,每天夜里都在守林子?”凌微尘说道躲清静的时候还有些懊恼的情绪在脸上。虽然说这个问题自己可回答也可不回答的,但安安道长心还是可以的。不过一想到这位道长每天晚上都要守林子,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心酸?

    “我与几位师兄弟们轮流守着,不是只我一人。不过与你聊了这么多,还不知你的名字。”清鹤委婉的问道。毕竟他总不好一直称呼对方为你吧,这也太不礼貌了些。

    “我姓凌,名微尘,一粒尘埃的那个微尘。”凌微尘轻柔的说。“有字见清,不过我却不希望你唤我的字。”说完这个,他抬头神情认真的望着清鹤。我以挚友之心相待,君可愿受否?

    “挺好的名字”清鹤赞叹罢,静默了一会儿,实在没想起自己有没有俗名,不禁有些怔然。“道名清鹤。已经想不起俗名了,我来青松山前不太能记事。”

    “我倒羡慕你自小长与道祖门下,虽然可能不知父母何人,但有师长亲友。”凌微尘说到这轻叹一声,神情有些淡淡的哀伤。不过却是顿了一会儿便又接着叹道:“我自幼一个人在外摸滚打爬,吃了不少苦。”

    “你的眼睛,究竟有什么问题。方才松语在,我没敢问。”清鹤见对方沉浸悲伤,不由转了个话题,把最初想问的问了出来。他认真望着对方的脸,企图看清这人藏着严严实实的内心。凌微尘的长相不丑,说是如措不及防降临尘世的仙一般倒很恰当。清雅温柔,天真淳朴,谦若松风。

    “其实不瞎的,只是被诅咒了,大概。说来好似玩笑,我小时候被神仙托梦……对方告诉我会因为这个很倒霉,若无必要最好也别让外人看我的眼睛。”凌微尘认真的说完,看向坐在他床边的年轻道长,不知对方听闻他这坦白,心有何想。他不愿隐瞒对方,但也担忧对方……因他的坦诚而生畏惧。

    但还没等他听到凌微尘的回复,就突然有了预料之内的事情发生:

    恰巧在这时,院中外有人不小心发出声响。清鹤眼如利刃,似乎能穿透木门射入偷听者的身上。喝道“谁?!”却在这时,青衫少年神情慌乱的一手推开门,手中端着盛好饭菜的托盘,低着头走进来。

    “不是他,方才有个人,趁着这傻孩子惊慌失措溜了。”凌微尘温柔解释道,只希望那个人不要多嘴,不然青松山的安宁将不复。

    “我到时候拜托师兄查查,你不必忧心。”清鹤温和的劝慰着,他看着对方似乎因他的话稍稍放松神情,自己却提了心神觉得这似乎是风雨欲来之兆……

    未来不久后的他轻叹,如果自己不问凌微尘的眼睛的事儿,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偷听到。

    可他不会后悔自己因此而死,但痛心其他人却也因这个而亡。

    青松山这一代,到底是他护不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