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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部域录 第44章 寒夜湛湛有孤光

    冉彪再醒来时,自己浑身伤口都已包扎,正躺在营帐内的床上。

    浩子在旁激动地道:“哎呦,彪子,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想吃点什么不?”

    “想吃桃子。”

    “桃子?鲜涂可没有啊。只有炙肉,还有面汤、米粥和烧饼。”

    “炙肉吧。”冉彪接过烤肉咬了一口,“怎么没熟?”

    “其实鲜涂就好吃半生的肉食,尤其是军中。之前无常将军看你是陆族,怕你吃不惯生肉,所以对你有特殊照顾……不过现在……”

    “那……我还是喝米粥吧。他们呢?”

    “谁们?那些欺负你的老兵?见你昏倒了就都散了呗,我就赶紧把你背了回来。”

    “浩子,谢谢你。”

    “哎呦,客气什么。”浩子腼腆道,“我跟你说啊,贵爷可是所有兵长当中最不好惹的了,你进了他的组,以后可有你受的了。”

    “最不好惹?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好像很讨厌陆族,就喜欢欺辱陆族的新兵。”

    冉彪听后默不作声,突然问道:“无常将军知道冉贵这个德行么?”

    “肯定是知道的吧。不过无常将军从来也不管这些小事,训练新兵总有死伤,都是各自组的兵长自行处置了。唉,小兵命贱啊。”

    “原来如此。”冉彪对冉无常的用心起了怀疑,“哼,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我偏要活下去。”

    “喂,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吞象堡当兵啊?你不是鲜涂本地的吧?”

    “因为……”冉彪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浩子递来的汤药伤感道,“因为我爹娘要杀了我,而我却没死。来鲜涂……是为了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将来找他们报仇!”

    “啊?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爹娘啊。”

    “哼。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是一文不值的累赘了。”

    浩子以为冉彪指的是他的残疾,同情地安慰道:“身残不要紧,你心智却坚,我倒是很佩服你的毅力和勇气呢。”

    “这药可真苦——那你呢?为什么当兵?”

    “呵呵,说来我家还是冉心娘娘的一门远亲呢,可惜啊,是一门穷亲戚。”浩子接过药碗放到一旁,“前年爹娘病逝了,我便去大咸山蛇都投靠冉心娘娘,她就安排我来当兵喽。好歹军营里有吃有住,饿不死。”

    “冉心娘娘?”

    “哦,她是蛇神很受宠的一个侍妾,从小就是和蛇神一起长大的,起初只是贴身侍女,后来怀孕了就成了侍妾——据说啊,她可是蛇神的第一个女子呢!”

    浩子呵呵憨笑着,冉彪也难得展了笑颜:“有空的时候,你再多讲些鲜涂的事情给我听。另外,再教我一些鲜涂语吧。”

    “好啊。你赶快好起来。”

    “毛小子醒了没有啊?”帐外突然传来一声豪横的喊声。

    冉贵边喊着,边直接进了帐子。

    惊得浩子把被子一把拉到冉彪肩头,慌张道:“没,贵爷,他还没醒呢。”冉彪会意,赶忙闭上双眼。

    “哼,真不中用。”

    “呃,是啊!这毛小子身体太差,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呢。”

    “不至于才跳了几下就死吧。”冉贵回头对身后的两个蛇族士兵道,“等他醒了,就抬到你们帐子里去。”

    “是!贵爷。”

    “哎——贵爷,好端端地,干嘛要给他挪帐子呀。”浩子急道。

    “他已经不是‘彪公子’了,新兵当然要去住新兵帐子。”冉贵轻蔑道,“你,也滚回你原来的帐子睡通铺去!”

    “是……”浩子郁闷应道。

    等冉贵他们走了,浩子拉开被子道:“咱们再瞒几天,你也就多休养几天。等你去了他们的帐子,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你呢。”

    浩子说的一点没错。

    帐子里的十个新兵当中,只有冉彪一个陆族,其他的不是鳞族就是羽族,而且看着年纪都比他大许多,基本都在十五六岁左右。

    为首的一个叫冉宽的蛇族胖子似乎是这帐子里的老大,其他新兵都喊他作“宽爷”。不知他是不是受了冉贵的“提点”,在冉彪搬去的第一天上午,这个“宽爷”就让大家把冉彪莫名其妙地毒打了一顿。

    “哈哈哈小残疾,这就是咱们帐子的欢迎礼,你开不开心啊?”宽爷在旁看着热闹取笑道。

    “不要喊我‘小残疾’!”

    “呦呵,脾气还挺硬的啊。我就喊了怎么着,小残疾、小残疾?给我狠狠地打!”

    “是,宽爷。”新兵们原本都打累了,宽爷一发话又来了精神,直到冉彪已经昏死过去好久,他们才停手。

    再醒来时,是被一盆冷水浇醒。

    “小残疾,今儿是劳动日,咱们帐子被分配打扫茅厕。哎呀,如此简单的事情,你自己去搞定就行了。”宽爷笑眯眯道。

    “还不快去!”一个新兵踢了冉彪一脚。

    几个新兵拉起了冉彪,在他们的推搡辱骂下,冉彪只好被逼着去清扫茅厕。到了中午、晚上放饭的时间,他们又抢光了他的吃食。

    又累又饿的一个白日过去,夜幕降临,新兵们各自躺到通铺上准备睡觉。然而冉彪不论去哪儿,都被粗暴地推开,重摔在地。最后他只好在冰冷的地上缩成一团,靠着墙角久久无眠。

    周围鼾声四起,突然帐外轻声喊着:“彪子?”

    冉彪拄杖轻步来到帐外,原来是浩子担心他挨饿,偷偷省下半个馒头特意拿来给他。

    “有肉么?”

    “你不是不吃半生的肉吗?我就没给你留。”

    “吃。以后只要能果腹,我什么都吃。”冉彪眼中噙泪,在寒凉的夜风中大口地啃着馒头,手指上的血都蹭到了馒头上,就这么咽下。

    浩子听闻了冉彪一天的遭遇,瞧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叹道:“唉,他们也太过分了!我们兵长管得严,我只好此时偷偷来看你。”

    “浩子,你能偷到一把刀吗?”

    “偷刀?”浩子惊道,“你要干嘛啊?”

    冉彪突然神情可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切肉。”

    “喂,你可、可别干傻事。”浩子结结巴巴道,“万一、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你打不过他们的,到时候你可就被一刀杀了!”

    “你到底帮不帮忙吧。”冉彪看着浩子,站起身来,“你若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找。”

    “哎——真是怕了你了。”浩子喊住他分析道,“只是受训的新兵呢,都不发持配兵刃,训练场上暂用的刀剑,傍晚都得交回;有持配兵刃的,至少都得是掌管百名士兵的兵长级别了。可他们的营帐日夜都有守卫,根本混不进去啊。”

    “那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浩子走来走去,突然灵光一闪:“伙房!”

    “好。菜刀正合适。”冉彪的眼神透着诡异,“明晚这个时候,帮我偷一把来,我等你。”

    “好、好吧……”

    “浩子,谢谢你。”冉彪忽然垂首低语,“鲜涂寒夜湛湛,你真是我唯一的光啊。”

    “啊。啊?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浩子似乎不太听得懂。

    “没事。”冉彪舒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