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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念成诗忆锦年 第十一章 得时何喜失何忧(1)

    留心崖的上的日出素楝并未好好欣赏,因为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果然瑰云已在床边守候。她道是自己悄悄出去被发现了,正琢磨着是继续装傻瞒过去,还是乖乖的如实道来。可没想到,自己还没说话,她的这个妹妹却先开口了,话语中似有歉疚。

    “姐姐,是我们不好,没有好好看护你,害得你半夜被掳走。还好你没有大碍,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外婆和父母交代。”瑰云看着素楝,甚是怜惜,要是姐姐养在父母身边,必然能学得傍身之术,不至于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给绑走了。“你放心,我一定找出这人来。封过已经出去查探了,今天晚上我就搬过来跟你睡。以后我保护你!”素楝看着这个妹妹,她总是说要保护她,总是对她万般呵护,这种感觉真好。可是,她才是姐姐啊。

    素楝想和这个美丽善良的妹妹一起做很多事,可是却发现很多事不能一起做。就像半夜出去这种事,瑰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就像昨夜的事,她也不能如实说出,瑰云会担心,虞槿或许还有麻烦。她早就期待有个小姐妹起住,她和珠珠以前经常在赵家小院和珠珠彻夜畅谈,有时候她们还会悄悄去偷秀娘珍藏的好酒。可是,瑰云是不会这样的。她喜爱这个妹妹,可是,她不再那么自由了,她不能再偷偷溜出去了。

    不过,虞槿,嗯,虞医圣,可真是个实诚的人,把罪过一个人揽了,这样甚好,谁让他不经自己同意就带自己走,还是趁自己睡觉。只是这样的医圣和她想象中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印象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他比自己活得更像神仙。自由自在,半夜掳人这种办法也只有他能想出来了。

    素楝的脸上飘过两片红云。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虽说昨晚是他强行带走自己,但是这真是久违的自由的夜啊。素楝想着心中竟然有些小小期待,可这些期待里又生出一些惭愧,面对瑰云的自责,她实在是有愧。

    哎呀,坏了,虞槿既然知道我住在这琼花殿,岂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糟了。好像他还提到了母亲的名讳,不知道他要寻的人是否是母亲的旧识呢?如果有天见到母亲,我一定帮他问问。

    瑰云见姐姐眼神呆滞,双颊潮红,呆呆地望着远方,并没看自己,她摸了摸素楝的头,不烫,看来并不是烧糊涂了,此行她肯定被吓坏了。她轻叹一口气,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往厨后去熬药了。她原本可以法术助力助力素楝,但是她探得姐姐似乎并没习练法术,与凡人无异,强行灌输仙力并不合适。她原本懂些医理,便配了些安神的药汤,此时正在厨房熬着。

    瑰云走了,素楝觉得自己该起来去看看。大家都觉得没保护好自己,却都不知道因为自己而受了虞槿的“暗算”。可她实在太困了,眼皮都抬不起来,一边挣扎着换衣服,一边还沉浸在昨天梦幻的一夜。她满脑子都是医圣的模样,论样貌,他好像比不过那华璎。可是,和他待在一起,她好像能忘了一切烦恼,也觉得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或许是因为他是医圣吧,能够治愈世上所有的痛。难怪,光头李说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都叫他活菩萨。

    素楝突然想到初见时他的样子,要是加上善财童子和龙女,可不就是画像上的观音么。想到这里,她不禁抿嘴笑起来。

    而这一幕恰好被进来瞧她的张开看见了。

    他依旧笑得眼眯眯,“哎哟,我的小念念。什么事啊,笑的这么开心。”

    素楝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一面觉得不好意思,一面有觉得自责。不知昨晚虞槿对张爷爷有没有怎么样?她起身,绕着张开转了几圈,“张爷爷,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张开本就觉得昨夜这事有些古怪,看来这丫头肯定知道点什么。他忙咳了几声,又假装腿脚不便,跛着脚就准备离开。

    “哎,张爷爷,你怎么咳嗽起来了?是昨晚着凉了吗?还有你的脚,怎么呢?”素楝急切的拉住张开追问,“这虞槿,真是的!不是说好张爷爷没事的吗?看我不找他分辨清楚!”素楝急得小声埋怨,终于从昨夜的梦幻中醒过来了。

    “小念念,你说要找谁?”这张爷爷的耳朵可真灵。哎,估计终究也瞒不过他,还不如坦白呢,反正真不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睡着了被人劫走,她也没办法啊。

    “我才不要找谁。对了张爷爷,我要跟您说。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人劫走了。可是醒来自己又好好的,你说奇怪不奇怪。”素楝很真诚的跟张开说道,的确,她才从这梦中醒来呢。

    “哎,我的好孩子。你不是做梦,是真的。”张开笑着看着素楝,那个总是缠着他借钱袋子到处耍的小女孩,如今真的长大了。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笑着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那张脸像盛开的桃花,抑制不住的喜悦,要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

    那人他在寒夜楼就见过,看起来倒也不错,气质不凡,温柔儒雅,没有那种贵公子的纨绔,也没有那种纯文人的懦弱。他将素楝送回,只问了他是否是素楝的爷爷。他张开当然是。因瑰云突然往这边走来,他便有意尽快告辞。还好,他的担心并不存在,后厨的人过来叫了声“岑小姐”,瑰云便往厨房去了。可是他终究没有多留,只道素楝可能受凉了,便转身离开了。虽只短短几分钟,但是足以看出这人心态极好,作为一名“夜探人”,竟不担心自己追过去找他麻烦,连经过那院前小径时,也是缓缓徐行,似是雅致使然,惬意观景。

    张开在想,如果他不是凡人的话,他倒愿意替他的小念念考察考察。倒不是他对凡人有何偏见,实在是见得多了。年轻的时候单纯的以为真情可以超越一切,可是一人哪里可以敌万人。可惜了……他想到素问仙人的嘱托,再过不久,素楝就要前往南海,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这小伙子了。不过看素楝这样子,不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看向素楝的眼神不禁多了些怜爱。如果快乐只是暂时的,那就暂时先快乐吧。

    “那个送你回来的人还算有良心,所以张爷爷大度就放他回去了。爷爷就嘱咐你,切不可轻易对外来之人透露身份,以后你就明白我和你阿婆的苦心了。可不要有下次,下次,我可饶不了你!”张开佯装生气,可是他看着素楝刚刚穿上的衣衫,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素楝庆幸自己并没告诉虞槿自己姓岑,他好像以为自己叫“夙念”?她不是有意骗他的,她可能最多是有意瞒他。张爷爷爽朗的笑声迫切的拉回她的思绪,素楝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原来,自己的衣服穿反了!

    哎呀,素楝一时实在不能再窘迫了。她忙推着张开出门,直到关上门,还能听到张开豪爽的笑声。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虞槿那日清晨将熟睡的素楝送回琼花殿,本无意再打探什么,因为他的朋友似乎有难言之隐。可她的这位朋友未免太过贪睡,直到到家也没醒过来。自己也不能将其扔在门口,只好通知她家人。果然,就是她爷爷开了门。虞槿没想错,素楝果然是琼花殿的人,那人正是在寒夜楼带走她的人。

    “谢谢你把我家念念带回来。我不会管束她交什么朋友,但是你要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若有人想伤害她,后果会很严重。希望下不为例。”张开从未如此严肃。

    “她果然叫夙念”,虞槿心想,她没骗我。她果然是琼花殿的人。这老者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张爷爷了。虞槿并不放心,接着追问道,“请问前辈就是夙念的爷爷吗?”

    “当然!”张开不再看他,接过素楝准备往里走。

    虞槿还想问点什么,可是好像有个人正往这边走,远远的是个女子,亭亭玉立,轻盈如风。他并不想这么快见这琼花殿的主人,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

    “岑小姐,麻烦您看看这个是否合适?”似是有人在叫她。她终于放弃往这边走,跟着那人离开了。

    岑小姐,莫非那人便是玉英神君岑恽子的长女?便是我的……应该是的,他之前还怀疑夙念便是那岑家长女,可是她的样子和他见过的所有名门淑女都不一样。

    可是此时并不合适见面,或许某天,他可以堂堂正正来见她,也可以堂堂正正来这琼花殿见夙念。他转身离开琼花殿,等待着更合适见面的一天。

    虞槿离这琼花殿越远,光明就离他越远。他在走,张开带着素楝也在走。眼前的一切都快速的暗淡下来,直到他走到一条石子小径,眼前便成一片漆黑了。这几日,因为跟素楝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那长时间不见光明的眼睛就像那沙漠长期跋涉习惯了没水的人,比起那对水的克制,更享受水源充足饱饮的日子——虽然和那口渴的日子比起来这些时光少的可怜。他的眼睛似乎更适应光明而不是那曾经熟悉的漫长的黑暗。他第一次,在黑暗中踌躇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已经见过了光明吗?

    虞槿想起师傅的话,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比得到光明又失去的人幸福的多。师傅师承这世上最具盛名的智者高叶鸾,他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他从未怀疑,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他原本答应华璎将素楝带离这海岛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但是他现在好像有了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或许带走她,是他能看清这世界的唯一办法。

    一定是这样的,虞槿在心中默默念道。他该回梧桐晚去看看弟弟了,不知昨晚他是否安分。虞梓最爱吃那刚出锅的豆腐脑,不如顺道给他带回去。

    哎,他这个弟弟啊,可真是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