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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一溃兵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玉生瑕

    “吱嘎…吱嘎…”不远处的火焰烧的正旺,董艾一面将柴添入,一面关切的看着坐在火前发愣的左晋。

    “左总兵。”董艾站在火焰的另一端喊道,燃烧的火焰照的他脸上亮一阵,暗一阵。纵管左晋早已投身闯军当了个所谓的威武将军,但是其首手下的士兵和亲随们还是会依旧称呼其为总兵。

    “吃些东西吧。”董艾将火堆上被烤的滋滋作响的兔子给左晋递了过去。肥硕兔子的大腿肉早已被烤的焦黄无比,仍谁来看都不免食指大动。

    “我不要。”左晋推了推手拒绝道。“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你自己吃吧。”

    “左总兵……”董艾注意到左晋的一双眼睛死死的陷入了眼眶之中,一对嘴唇干涩的不成样子。

    “人总归还是要吃些东西,不如怎么承受得住?”

    “我说了我不要!”

    兔子被左晋一手打在地上,董艾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在寂寥无人的林子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火焰的噼啪作响声。

    “对不起。”这是左晋的声音。他蹲下身子去将粘上枯叶的兔子重新捡起,随后也不顾得上面的灰尘便吞咽了起来。

    饥饿一如被开启的水闸一般,左晋丝毫不顾及进食时的难看吃相。但随着一口一口的吞咽,大滴的眼泪忽地便滚落到了兔子肉上。

    “对不起,对不起。”

    “左总兵……”看着眼前左晋的样子,董艾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跟着我这样的总兵很后悔吧?”左晋的一双眼睛中折射着泪光。而在那更为深处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审视的目光。

    “没有。”董艾蹲下来让自己与左晋保持到同样一个高度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左总兵何苦一战而定英雄?”

    “我……唉…。”

    “玉可碎,其白无瑕。竹可焚,其节不断。”董艾站起身来说道。“大丈夫之志,当如此也。”

    “我…”听着董艾的话语左晋愣住了。他听过这一句话,那是他叔父在济南时对着他叮嘱过的。

    当时他比起现在更加的落魄,也更加的无奈。

    那时他有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存续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如果不是叔父的收留,恐怕他早就冻毙在街头。

    而现在呢?

    他有李翰,他有孙守道、他还有手下的四千兵马和一个唤做武威将军的职位。

    “玉可碎,其白无瑕。竹可焚,其节不断。”左晋在口中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一句话。他将身子往火堆处靠了靠,一阵炙热的火焰霎时便让其摆脱了寒冷。

    他将手中的刀子拿起,那为鲜血所污秽了刀刃正反射着冷冷的刀光。

    “左总兵!”见到左晋拿起刀刃,董艾着急的喊道。

    “给我来一刀吧。”左晋将刀子丢给了董艾。“要是这么干干脆脆的回去了,那么丢城这一口大锅可就要落在我的身上了。”

    “左总兵......”

    “别犹豫了,呵,记得避开要害。”左晋笑了一声说道。“我可还想回去戴罪立功呢。”

    “是。”董艾捡起刀子说道。

    告别了夜晚,左晋一行人又继续匆匆起行。他们在笠日下午行进到一处河边时遇上了来支援的闯军,而为首的就是薛仁义。

    “左总兵!”薛仁义上前一步将左晋搀扶了下来。而左晋顺势便从马上跌下,在跌落时其身上的伤口又在不经意间被撕开。

    “属下…属下见过刘将军。”强忍住身上的疼痛,左晋对着走过来的刘宗敏便要磕头。而刘宗敏见着左晋这样连忙走上前来扶住了他。

    “左将军伤势在身,不必行此大礼。”见到左晋如此动作,刘宗敏赶忙说道。

    “属下没有守住庆阳,只身逃回,虽万死不足以消其罪也。”左晋又继续要做磕头状。

    “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左总兵又何苦如此呢?来人啊!快去喊军中郎中过来给左晋治伤!”刘宗敏大声呼唤到。

    “这…”李洪见到左晋这样,连忙后退几步对着薛仁义小声问道。“左总兵,这是想要……”

    “嘘。”薛仁义简短的说道。

    被人搀扶着入了营帐,左晋马上便躺在了一处较为干洁的床上。一位郎中走上前对着左晋先是诊脉,随后又反复查看伤口。

    “先生,左将军这是?”刘宗敏站在郎中一侧问道。

    “体虚气弱,又加上外伤。恐怕得要修养一阵子。”老郎中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说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刘宗敏追问到。

    “只不过其脉象稍有一些紊乱,恐怕是有什么暗疾。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诊错了。”

    “那现在呢?”刘宗敏问道。

    “修养即可,吃些滋补的东西就没有事情了。”

    “多谢先生。”刘宗敏对着老郎中鞠了一躬,随后便将其送了出去。返回帐内的他好奇的打量着左晋的身子,这家伙和他也交手过。依照着刘宗敏看法,左晋不像是什么无能之人,但遭此大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左将军可以稍稍讲一讲,以让我等了解一些敌人虚实。”刘宗敏站在左晋身前说道。

    “这……”左晋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刘宗敏蹙了蹙眉问道,他给自己搬起一张椅子坐在了左晋的身前。

    “贺将军在军中吗?”左晋问道。

    “贺锦?他怎么会在我这里?”听着左晋的话刘宗敏不免感觉到有一丝莫名其妙。

    “这……还请刘将军答应我一件事情。”左晋犹豫的说道。

    “说吧。”刘宗敏等的有些烦了。

    “还请刘将军一定要将此事保密,不要冒然向上奏报给闯王殿下。”左晋继续到。语闭,他便直直的看着刘宗敏,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不开口的意思。

    “你说吧。”刘宗敏的眉毛皱的更深了。

    “还请刘将军千万不要追究贺将军离城的事情。”

    “离城?贺锦怎么离城了!”刘宗敏忽地便站起身来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左晋,而左晋先前的那一句‘贺将军在军中吗?‘霎时间便在其脑海中回荡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贺锦擅离职守不住城中?”刘宗敏颇有些气愤的问道。

    “不…不…”左晋赶忙回绝到。他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连忙为了贺锦开始辩解:“贺将军的本意是好的,他想要出城为庆阳城吸引明军注意。但是那……”

    “够了。”刘宗敏摆起一只手阻止了左晋继续说下去。“你好好修养吧,我一定会查清此事面貌对着闯王禀告的。”

    “这……”

    走出了大帐,刘宗敏直直的站住了身子。他刚才的表现是给左晋看的,贺锦毕竟是老部下,在其未来之前他还是乐意去相信对方的。但是左晋所说的东西又不得不叫人相信,在刘宗敏眼中,贺锦恐怕是干的出这种湖涂事来的。

    但无论如何,庆阳大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哼......”刘宗敏烦闷的哼了一口气。

    当贺锦入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一身戎装,其身后数十位骑兵的他比起左晋来好不威风。

    “贺将军好。”刘宗敏冷冷的看着策马而来的贺锦。对方的脸上微微蒙上了一层灰尘,但总体而言还是能看出蕴含在其表情之下的一丝兴奋的。

    “刘将军好!”贺锦对着刘宗敏拱手说道。他们之间的品级看上去差距不大,但仍谁都看得出来刘宗敏是除了田间秀以外的闯军三号人物。

    贺锦这样做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表示尊敬而已。

    “那位是?”刘宗敏偏了偏头,将视线锁定在贺锦身后的一个男人身上。对方被绑的死死,像是一头过年时要献上去的牲畜。

    而且依照着对方身上的甲胃来看,恐怕还是一位品级不低的大官。

    “这是明军此次过来的主将,唤作马爌。”贺锦的语气之中按耐不住立功的兴奋之情。但是在其眼前的刘宗敏则丝毫没有被这样的兴奋所感染。

    在夜色中,刘宗敏冷冷的问道:“贺将军出城收获不小啊。”

    “出城?左晋逃出来啦?”贺锦赶忙询问到。

    “出是出来了,不过也丢了半条命。”刘宗敏一面说,一面环着贺锦走路。他摆了摆手示意贺锦手下的亲兵暂且退开。

    “你们暂且先退。”见到自己手下的亲兵都看着自己,贺锦连忙说道。其实就算他不说,这些亲兵也不敢去违背刘宗敏的意思。

    “那位左将军现在怎么样了?”贺锦怀揣着心中的一丝愧疚问道。

    “先不说这个。”在看见贺锦亲兵相继退开后,刘宗敏摆了摆手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是。”贺锦点了点头。

    “左晋兵败庆阳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在…”听到刘宗敏这样问问题,贺锦一时犯了难。

    怎么说?难不成说他当时不在城中吗?他可是被闯王授命的大将,他怎么能不住城中呢?是不是左晋那家伙跑出来在告我的状?贺锦不免在心中如此想到。

    “不在城中吧。”见到眼前贺锦的支支吾吾,刘宗敏不免有一丝怒气在心中升起。“身为大将,大敌当先你却不在城中,你是怎么想的!”

    “这……”

    “贺锦!你脑子轴了吗?这种错误也犯!你是今天刚刚学会打仗吗!”见到眼前贺锦支吾的说不出话来,刘宗敏心中的怒气更甚了。

    “这……”贺锦被骂的说不出话来。但他又有什么可以说的呢?大将不在军中指挥,擅自离队。这仍谁都难以说的过去。

    “你…哼……”刘宗敏看着眼前的贺锦气不打一处来,他狠不得生生手撕了对方。

    “你知道你交代在庆阳城里面的是什么吗?是人!是他妈的三千人!他们不是物件!不是东西!是你贺锦手下他妈的人!他们也有妈!他们也有婆娘!你他妈的就这样把他们交代在那里了,你怎么还他妈有脸回来的?贺锦!我肏你妈的!”

    “将军……”直面着刘宗敏的怒火,贺锦只好低着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但其心中不免继续怀疑起左晋来了,依他看来,这个左将军很有可能是告他黑状了。

    “你低着头干什么!给我抬起头来!还将军!我可当不起你小子的将军!”脾气暴躁的刘宗敏吼道。“别以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他妈的在想是不是那个姓左的家伙在告你黑状是吧?”

    “老子告诉你!没有!不仅仅是没有,这个狗卵蛋还在替你说话呢。还说什么要保密,什么贺将军是一片好意。老子他妈的是看他现在半条命没了不说话,要是他身体好些老子当时就骂出来了。你妈妈的,老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怎么能干出擅自出城这种事情来的!”

    “来!贺锦!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你他妈闭着嘴干什么!搞出这种事情来了,给老子装哑巴是吧!你妈妈的!说话!”

    “刘将军……”

    “你妈妈的,别他妈喊老子将军。怎么?抓了对方主将回来有些得意呀?我告诉你!一千万个这东西的命都没有你送出去的士兵们的命值钱!还献俘,还高兴!你他妈怎么有脸高兴的。贺锦!你他妈的是个将军,不是他妈的大头兵!你要是想当,老子现在就给你口锅,你给我当伙夫去!”

    “哼…”骂上了一阵,刘宗敏自己也不免觉得有些累了。他看着眼前低头的贺锦,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到地上。

    “你留着话自己去对闯王说吧!”刘宗敏说道,他的一双眼前死死的盯着贺锦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对方手撕了一样。

    “是......”贺锦低着头说道。

    “还有。”刘宗敏忽地回过头来说道。“你小子等下子先去见一见那个狗卵蛋的左晋。你妈妈的,自己犯了错误也就算了,还连累人家。你知不知道田间秀最近看着他,看着眼睛里面能冒出火来?这下子好了,你小子完蛋了,连着人家的前程也没了!”

    “刘将军......”

    “给老子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