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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日常 第165章 赴宴(一)

    许宴知到苏州后也碰上几日下雨,苏州的雨有时绵有时清冽,她虽不喜雨但喜欢雨后的苏州街道,湿漉漉的别有一番清润。

    阿桃说此时泛舟怕是更有意趣。

    却迟迟没人回应。

    许宴知躺在躺椅上,面上盖了一册书,身侧的小桌上摆着茶,茶气袅袅陪着亭外细雨绵绵,似幻似真朦朦胧胧。

    许宴知呼吸声均匀平缓,已然熟睡一阵了。

    姜祀不知从哪寻来一只小铃铛,她轻手轻脚的撩起许宴知的一缕青丝,想要将小铃铛编入她发间。

    宁肆蹲在姜祀身边,低低的问:“这个好看吗?”

    姜祀小声说:“不知道,好玩。”

    阿桃失笑,垂头绣着扇面。

    头发上的小铃铛已经编好,可许宴知还未醒,姜祀有些无趣便凑到阿桃身边,“她什么时候才醒?”

    阿桃刮刮她的鼻尖,“怎么了?无聊了?”

    宁肆也凑过来点头,“有点。”

    阿桃轻笑,“去玩儿吧,不用在这守着。”

    姜祀咧嘴一笑,拉着宁肆就要走。

    “少——”小厮的话刚一出口就被姜祀一个眼神止住,他悄声走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阿桃,轻声说:“阿桃姑娘,这是万家的请帖,邀咱们少爷去做客。”

    阿桃问他:“姜少爷去么?”

    小厮回道:“姜少爷让我把请帖送来,没说他去不去。”

    阿桃点点头,笑了笑,“知道了。”

    “那边有伞。”阿桃又道。

    小厮摇摇头,“阿桃姑娘客气了,我就不用了,这就回去了。”

    小厮走后阿桃将请帖放到一边,继续绣着扇面。

    “阿桃,去泛舟吧。”

    阿桃眉头一挑,“我还当你没听见呢。”

    盖在面上的书被拿开,许宴知坐起身来撑着脑袋,“有这么一个印象,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许宴知去端茶,瞥见一旁的请帖,“这是什么?”

    “万家的,姜少爷差人送来给你的。”

    “送来给我?”她抿一口茶水润了润嗓,“他不去吗?”

    “不知道。”

    她放下茶杯,这才拿起请帖来看。请帖上所写请的是姜家少爷,姜家一共两位少爷,一个是姜茂成亲外孙一个是姜茂成收养的孙子,这请帖倒是不得罪人。

    “去告诉姜简,他同我一道去。”

    阿桃调侃道:“你让人家唤你弟弟,可你又不唤他一声兄长。”

    许宴知勾唇一笑,“你信不信,我若先唤他一声兄长,他定会惶恐不安。”

    “慢慢来吧,等他唤我一声弟弟,我这声兄长定会叫出口的。”

    阿桃放下绣品,起身来拉她,“既然要赴宴就去沐浴更衣吧。”

    许宴知一起身便听到一阵铃铛声响,她勾起头发一看,“谁编上的?”

    “你说呢?”

    “姜祀那丫头呢?”

    “玩去了。”

    “行了,别废话了,去沐浴,一会把衣裳给你送进来。”

    ……

    许宴知因不能暴露女子身份所以从不会安排丫头沐浴伺候,再加上在云清学宫时就不曾被人伺候,她也习惯了自己来。

    许宴知的衣袍阿桃从不会假手于人,都是等她束好胸才送进来。

    眼下许宴知沐浴后束好了胸,仅着里衣坐在榻上等着阿桃送来衣裳,可今日阿桃迟迟没来,她隐隐察觉不对,将里衣的带子紧紧系好,唤了一声,“来人。”

    片刻后一个小丫头进来隔着屏风听吩咐。

    “阿桃呢?”

    “回少爷,奴婢没见着阿桃姑娘。”

    那小丫头斟酌开口:“少爷,需要奴婢去找找阿桃姑娘吗?”

    许宴知的嗓音有些沉,“去吧。”

    那小丫头刚退出去就又有一个小丫头端着衣袍走进来,她跪在屏风外,低垂着头,嗓音娇软道:“少爷,阿桃姑娘临时有其他事,她让奴婢先来为少爷穿衣。”

    许宴知转着扳指,玩味道:“是吗?进来吧。”

    小丫头端着衣袍越过屏风,试探的抬头一看便瞬间红了脸。

    许宴知青丝尽散,发尾还有些湿,就这么搭在身前。她眉如镌刻,眸如清潭,似是沐浴被热气缭绕的原因,她此刻眼眸湿润,清凌凌如山中清泉又像远山薄雾般朦胧清冷。

    英顺挺鼻,浅淡薄唇。

    她此刻姿态松懈又勾带慵懒,“愣着作甚?”

    小丫头的脸红得厉害,小心翼翼端着衣袍上前。

    许宴知配合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阿桃呢?”

    小丫头指尖一顿,“阿桃姑娘有事——”

    “说实话。”许宴知嗓音冷的厉害。

    小丫头后脊一凉,连忙跪下,“少爷,奴婢没有说谎,真真儿是阿桃姑娘有事耽搁了才让奴婢来的。”

    “是吗?”许宴知一边穿戴着衣袍,一边冷道:“那阿桃没告诉你,她从不这样伺候我穿衣?”

    小丫头面色一白,支支吾吾道:“阿桃姑娘只说让奴婢伺候少爷穿衣,旁的什么也没说。”

    许宴知系好腰带,坐回榻上,“去找阿桃,我若见不到阿桃,你就不必再回来了。”

    片刻后,阿桃发丝凌乱的出现在许宴知眼前。

    许宴知面色难看,上前捧着阿桃的脸,指腹轻抚过她面上的红痕,“她们打你了?”

    阿桃的手腕有被绳子束缚过的痕迹。

    红肿又破了皮。

    许宴知轻声问她:“发生何事了?”

    阿桃睨着跪在一边的几个丫头,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重复着她们说的话:“奴婢卑贱,不配伺候在侧,奴婢若有自知之明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别拦了她们飞黄腾达的路。”

    许宴知面色阴冷,大抵也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阿桃原算好了时辰要来送衣裳,中途被她们几人拦住,起先她们还好言好语的哄着阿桃交出衣裳让她们去送,可见阿桃迟迟没答应便恼羞成怒的绑了阿桃,阿桃挣扎时被她们打了一耳光。

    因是在姜府,阿桃便咬牙忍下,一来是她知道许宴知会察觉端倪便任由她们抢了衣裳送去,二来是姜家与许家关系亲近,倘若她发了狠闹出人命来反倒让许宴知为难。

    毕竟,在跟了许宴知之前她就杀过人。

    真闹起来,她不会吃亏。

    ……

    正堂。

    许宴知阴沉着脸,院外竹板打在皮肉上的闷声和哭喊求饶声阵阵传来,院中站着的小厮丫头个个低垂着头听着院外的动静心惊肉跳。

    许昌茗紧蹙着眉,姜茂成和姜简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姜简向许宴知赔不是,“少爷,这几个丫头是府中新来的,不懂规矩,少爷想怎么罚都成。”

    “宴知,你来说要怎么罚,真是反了天了,几个丫头还想勾搭主子不成?”姜茂成板着脸道。

    许宴知则是问阿桃,“你想怎么处置?”

    “你定就好。”

    许宴知:“她们怎么打的你,你去加倍打回来。”

    阿桃“嗯”一声便出去了。

    之后许宴知说:“按府上的规矩,该如何就如何吧。”

    “只一点,莫要卖人清白。”

    姜简点点头,“好,我来安排。”

    姜茂成拉着许宴知的手,“怎么样?没被占便宜吧?”

    许宴知摇头,“外公,小瞧人了不是?”

    “阿桃那丫头的伤呢?重不重?”

    “有些肿,已经上过药了。”

    “那就好。”

    姜简在一旁久久没吭声。

    许宴知问他:“我们何时去万府?”

    姜简一愣,“马车已经备好了,随时都能走。”

    许宴知点头,“那走吧。”

    “啊?少爷,我……”

    “你同我一道去,姜家的少爷,又不止我一个。”

    “可是……”

    姜茂成笑眯眯的拍拍姜简的背,“宴知说得对,你同她一道去。”

    姜简推脱不开,只好一道去赴宴。

    许宴知同他乘一辆马车,“你酒量如何?”

    “还成。”

    她又问:“我不会做生意,一会儿和万坷容该如何说?”

    姜简笑了笑,“少爷莫急,少爷若是不知如何说,我会在一旁帮衬少爷的。”

    许宴知眯眼笑了笑,“这样吧,左右我不会应酬,就全权交给你了,我就同人喝喝酒吃吃菜。”

    马车刚一停稳就听到外头谢辞的喊声,许宴知又道:“我同谢大人只顾吃喝,其余的交给你了。”

    还不等姜简说话她就下了马车。

    许宴知拉着谢辞就走,“你也来啊?”

    “是啊,方才瞧见姜府的马车,我一猜你就在,你定是要来探探万坷容的底的。”

    “诶,你走这么快作甚?”

    许宴知斜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若慢了,姜简定是要拉我应酬。我在这,他就会以我为主,他日后可是要管姜家的,总是跟在人后算怎么回事?”

    “哟,这么操心呢?”

    “不然呢?”

    谢辞正色,“对了,我还真就查出了葛阊与万坷容的联系。”

    “怎么说?”

    “万坷容作为商会会长他负责的便是苏州大小商贾与朝廷的来往,官府时常同他接洽的便是葛阊。”

    许宴知一挑眉,“证据呢?”

    “官商合作,官府必有记录,我去查过,记录正常,”他又接着道:“官府的记录是摆在明面上的,自是不会有问题,但万坷容不一样,他是商人,岂会有不记账的习惯?他定是有一本私账。”

    许宴知当即明了,“你要去偷账本?”

    谢辞打了她一下,“什么叫偷?这叫查。”

    “对了,按照你给我的名单,与我们之前查封的商户都对上了,这分名单是什么?”

    许宴知回道:“你来之前,万坷容提议给潘伟琤送银子,名单上这些就是当时赞成万坷容提议的人。”

    谢辞嗤笑,“他们都被官府查封了,唯独万坷容没事,万坷容这是挖坑让他们跳呢。”

    许宴知拐了拐谢辞,压低了声音,“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们谢家也被围了的事?”

    “自然记得。”

    她继续说:“当时万坷容提议时只有谢家和姜家没答应,也就是说这个坑谢家是没有跳的,那为何当初查封时还是围了谢家?”

    谢辞皱眉,“江麓安和葛阊的说法是手底下的人弄错了。”

    “你信?”

    “自是不信,但我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许宴知细细同他分析,“第一,万坷容为何要给他们挖坑?第二,你是不是说过伯父从未把你的官职泄露出去?第三,为何姜家到现在都没受任何影响?这第二点和第三点你连起来想一想。”

    谢辞干脆停下脚步,倚在柱子上思索道:“万坷容给他们挖坑必然是因为想要一家独大,他们的产业被查封后万家最有可能将其收入囊中。”

    “我爹不曾透露过我在外的身份,而姜家与许家的关系瞒是瞒不住的,这是苏州人都知道的事。姜谢两家都没跳坑,姜家无事,偏偏谢家被围,怕是这万坷容以为谢家跟京中无牵连,没有靠山,所以才想趁此机会也将谢家拿下。”

    许宴知打了个响指,“聪明。”

    “那你再猜猜,万坷容此时设宴的目的是什么?”

    谢辞当即明白,“商会有些实权的人几乎都折了大半,万坷容作为商会会长要继续招募新的人来继续拥护他这个会长的身份,而新招募的这些产业实力自是比不过从前那些,这样一来万坷容就更好独掌商会。”

    谢辞一拍额头,“对啊,我爹在商会时常掣肘万坷容,万家怕是早就不满谢家了。”

    他抱手冷笑一声,“眼下知道我是京官,不敢再对谢家下手了,眼巴巴又请谢家来赴宴。”

    “一箭双雕。”许宴知轻抬眉,“一来有谢姜两府坐镇,能吸引更多人加入商会,二来出了此事只有谢、姜和万家没受影响,正好告诉他们这三家是走一条道的,也正好拉拢姜谢两家。”

    谢辞没好气道:“不是,就万坷容这样的是怎么当上会长的?”

    许宴知一耸肩,“谁知道他在背后做使了多少手段。”

    谢辞又揽上她,“我一会儿得去万坷容书房搜一搜,你去不去?”

    “你去书房,我去卧房。”

    “成,看谁先找到账本。”

    许宴知问他:“你爹也来了,你一会儿怎么脱身?”

    谢辞无所谓道:“怕什么,他巴不得我不在旁边捣乱呢。”

    “你还没同他谈过?”

    “再说吧。”

    “再说是什么时候?”

    “你管呢?”

    “嘿?我还管不得了?”许宴知用力一拐他胸口。

    谢辞揉揉胸口往后退,“不是,你来真的?”

    许宴知踹他一脚,“行了,还不到最热闹的时辰也动不了手,你先回你爹那儿去吧。”

    “那你呢?”

    “你管呢?”

    谢辞咬牙切齿要来踢她,她一个侧身躲过,挑眉笑笑,“快去吧,谢小狗。”

    “啧,你等着,一会我肯定比你先找到账本。”

    “找到再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