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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北鹿 第七十四章 梓由

    此番卜苏牧云性命无碍本是应有之事,毕竟自己舍去面皮安排了王彬接应。

    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救其性命,尽可能保证镇军战力。

    如今其虽伤重,甚至留下不治内疾,可目的终归算是到达了。

    想来王彬此刻蹲守在高欢屋外,多少也是有对他自己没有更早些出手的自责。

    张宁默然,片刻后起身朝外走去,他知道除却自己这怀荒镇中是再无人能将王彬拽回。

    说来那高欢当真是令人忌惮,明明伤势更重可比起卜苏牧云不知好过多少!

    自己虽不信那谶纬之学,可先有自己穿越在前,又有这番下来,难不成当真是身怀大气运者不可杀,不得轻死吗?

    一念及此,张宁心中难免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霾。

    可还没等他踏出正厅,狗儿踱步而来道:“禀…禀老爷,恒…恒州刺史尉大人府中驿…驿驿使梓由请辞。”

    早先强留下这位来自平城的信使,主要在于借朝廷军使再度查验其身份。

    没想到这也恰给自己得来了意外之喜,令自己猜出了军使乃是尔朱度律,暂时保全了自己的秘密。

    如今此事已毕,自是再无需强留。

    张宁便摆摆手道:“赠予银两,令其自行离去即可。”

    不料狗儿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老爷…这…这驿使请…请求再见您。”

    张宁挑眉:“你收了他什么好处?”

    狗儿顿时涨红了脸先是极力否认:“俺没…没没有!”

    末了他扳着手指头不好意思道:“他说…只只要老爷见…见见了他,就定…定定会赏俺……”

    见狗儿既是不好意思又有几分期待,张宁也来了几分兴趣。

    想着那唤作梓由的信使在酒宴上不卑不亢,对答简明,再瞧光景还早,那高欢也不会蠢到重伤方醒就出门溜达,张宁索性坐了回去让狗儿招其来见。

    不多时,一身粗布衣外罩怀荒棉袍的梓由就进了正厅,长揖见礼:“小的拜见将军大人。”

    “说说吧,你贿赂本将近侍,到底是想讲些什么。”

    张宁一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道。

    他这话着实让候在一旁的狗儿吓了一跳,怎得好好的就成贿赂了?

    自己哪儿能受得起这罪名,立时哭丧着脸就朝着自家老爷瞧去。

    好在狗儿也不蠢,在见到张宁一脸玩味后就明白自家老爷要戏弄的并非自己,当即长长舒了口气。

    可当他一边安抚着小心脏,一边望向那驿使梓由时,立时又有些嫉妒了,因为那人虽只是一介信使却偏偏淡定得厉害!

    梓由拱手笑道:“小的是来谢过将军大人多日盛情款待的。”

    “仅是如此?”

    “唔……大人若愿赐在下一匹北地骏马,小的倒是还能说上一些。”

    梓由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相信我铁定不会亏”的样子。

    狗儿“嘶”得倒吸了口凉气,简直快要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了!

    好家伙,这是在跟自家老爷玩空手套白狼呢?

    可好像老爷还挺吃这一套的,居然还认真思索一番后斟酌答道:“马不能给你……但金银倒是有一些。

    不过能拿多少却是要看你能说些什么了。”

    “将军果非凡夫俗子!”

    狗儿暗道,好一句没有任何水平的马屁。

    张宁亦是大奇:“这如何说起。”

    梓由由衷赞道:“小的这般问起,将军非但没有怪罪还认真思索作答,显然乃是纳善如流之主!

    而寻常之人无不将金银视作心头珍宝,唯有将军看重良马,更是有为之主。

    如此纳善如流的有为之主,又岂是凡夫俗子呢?”

    张宁闻言嗤笑一声:“你若再不说些能让本将感兴趣的,可别怪本将无情了。”

    梓由颇为无奈,心道你方才不是挺感兴趣的么?

    难不成是享受了马屁就翻脸不认账了?

    他复瞧了瞧两侧见应当是没有埋伏刀斧手后,这才笑着道:“将军要大难临头了!”

    “放…放肆!”

    梓由话音刚落,狗儿就随之大吼一声。

    这极其突兀且没由来的大吼让厅中另外两人吓了一跳,就连厅外的军士也是被惊得险些拔刀冲进来。

    “你吼个甚?!打哪儿学得这般一惊一乍!”

    张宁揉了揉额头,挥退在外紧张张望的军士后对狗儿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下去。

    “啪”得响声下狗儿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稳住身子,抱着脑袋看向自家老爷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怎得,难道自己不该吼得?

    但这可恶的信使明明就在危言耸听啊!

    张宁蹙眉望着那平城信使:“大难临头?本将姑且信了。

    可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刻大难临头的却是你了。”

    梓由面露苦色:“将军,这明明是您让小的说的啊!”

    张宁不答,只冷冷瞧着梓由。

    梓由轻声嘟囔几句,好似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了一番,随即苦着脸道:“将军恶了军使,岂是不知?”

    张宁神色不变,梓由又道:“镇中诸族多有不忿,将军可知?”

    张宁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神情冷漠。

    梓由又叹,不情愿道:“三位军主,一伤,一亏,一怒,将军清楚?”

    张宁色变。

    这信使所言的“三位军主,一伤,一亏,一怒”是指卜苏牧云伤重不能理事,邹炎因愧疚而心神恍惚,王彬因愤怒而擅离职守,蹲在高欢房前等待报复的时机。

    本都是张宁所知之事,可由这信使娓娓道来却显得万分凶险。

    只听其又道:“眼下可谓是将军对怀荒控制力最薄弱之时,若是有人趁机作乱,只怕……

    嘿,小的若是与将军为敌之人,必然自此刻起发难!

    先令将军困于琐事之间,无暇他顾。”

    他刚说完厅外有一军士快步而入,单膝跪倒:“禀将主,镇中户民间发生纠纷正于西街械斗!”

    狗儿闻之愕然!

    砰!

    与此同时张宁的右掌重重拍在桌案上,他站起身死死盯着梓由,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