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公主她懒又废 世事难料
“那就住你那去，自己带回来的麻烦，你自己管。”云泽没好气道。
“……”
二人又走回去，云泽摆摆手，陆月燕走去她身边，垂眸看她，“走吧。”
说完也不等她，转身离去，褚摇光赶紧跟上。
等他们一出房间，云泽一转头准备算旧账，可玄桦琉苏那两个徒弟早就跑没了影！
云泽琢磨一会，掐着诀，来到关着白桦的大殿，果见玄桦站在此处，定定地望着缚灵球里的白桦。
他叹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乖徒儿，虽说血毒不可解，但世事无常，沧海桑田，或许有一天，会有堕魔的解药呢？至少白桦还活着，为师会陪你一起等。”
玄桦闭上眼，苦涩地笑，“是啊，活着就还有希望，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云泽叹息，像小时候那般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头。
等他情绪缓和一会，云泽道，“好了，为罚你私自出山，你房里那坛桃花酿是为师的了。”
玄桦无奈，“本就是给师父酿的。”
云泽嘿嘿一笑，牵着他往外走，“走，这就去取，老子最近炼药都快练吐了，得好好放松一下。”
……
清止峰。
两道人影同时落在轩竹院内，夕阳余晖洒满院落，简单的院落平添几分暖意。
还是那颗繁茂的黄葛树，一方石桌凳，一口水井，墙角几颗苍翠绿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景，熟悉又陌生。
没想到此生竟还能以魔族公主的身份踏入，她感叹万分，“世事难料呀，陆月燕，你从前有想过自己家里会住进一个魔族公主吗？”
陆月燕瞥她一眼，“你从前想过会住到仙门吗？”
“那自然是没有，所以世事难料嘛。”
她负手走到石桌前坐下，撑着下巴望着他，微微弯眼笑，“陆月燕，我饿了。”
他望着她，冷淡道，“没有食材，晚饭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还有，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
她面色一僵，起身走去南厢房，一把推开房门，细细打量一番，虽不至于像上次那般浓烟滚滚，但也落下不少灰。
转头不满地看着他，“我不在的日子，你都不帮我打扫打扫？”
“我十日前才方醒。”他冷冷盯着她。
且不说他昏睡一个月多，就算没有昏睡，他凭什么要给她一个魔族公主打扫房间？况且，他又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褚摇光一怔，突然想起她逃离长华那日，陆月燕重伤昏迷，她后来忙着处理血毒的事，也没怎么关注长华的消息，只知道连山芜给了云泽万景滕草，她便以为他铁定无事，原来他竟是躺了一个多月才好吗……
她眨眨眼，问，“那你要是醒着会给我打扫吗？”
“不会。”他干脆道。
她冷哼一声，就见他转身去了自己房间，没一会拿着一套衣裳出来，掐了个御风诀，眨眼间就不知飞哪去了。
褚摇光琢磨着，他不会是去洗澡去了吧？
这么一想，她连忙追出去，却早就不见他人影。
……
清止峰后山有一处四季常温灵气充裕的天然泉池，四周竹林葱郁，山石环绕，很是隐蔽。
自陆月燕幼时独自生活在清止峰起，他沐浴之处便在此地。
少年靠在石壁边闭着眼，身体被全然淹没在泉水之下，泉水清凉透彻，可见他雪白赤裸的身体。
借着微凉的水，少年的思绪逐渐清晰。
魔族是魔族，她是她。他可以杀魔族，也可以不杀她。她要保下的魔族之人，他可以不当着她面杀。褚江玦是魔，要杀她，他就必须帮她杀了褚江玦，否则她会一直处于三界不容的困境。她想当魔尊，那是她的事……但若如她纵容魔族作恶，仙门不会放过魔族，他也不会放过她……只是褚江玦死后，他们……
他压下情绪。
清醒一点，陆月燕。
耳边响起风声，熟悉的气息闯了进来，他猛然睁眼，就远处的少女踏风直冲他而来。
他眯起眼，手中仙力涌动，炸起数丈高的水花，褚摇光一惊，飞身退去，趁这空隙，陆月燕手自虚空一抓，衣袍翻飞，如雪惊鸿，不过转瞬即逝，他已穿好衣裳，稳稳落在水岸边。
一道黑影随之落下，长发拂过他的眼睛，他微微蹙眉，就见她转过身来，幽怨地盯着他，大声质问道，“你洗澡怎么不叫我？！”
他眉心微跳，忍道，“……你房间收拾好了吗？”
她哼道，“还没，我饿了，我要先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干活。”
陆月燕，“我说了，没有食材。”
褚摇光瘪嘴，“可我真的很饿，要饿死了，我三天没吃饱饭了，要不你带我去明理殿吃？或者找祁寒也行。”
他问，“你现在什么身份？”
她张口就来，“哥哥，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呀！”
“……”
好半响，见他不吭声，褚摇光垂头，委屈道，“那好吧，那我不吃了，就饿着，饿死了就少一个魔族公主，你也不会伤心的。”
他，“……有那么容易饿死？”
她捂住额头，“头好晕，要饿晕了……”
她说着身子就往他怀里栽去，他毫不犹豫地侧身避开，她踉跄两步，到底还是没摔下去。
她愤愤道，“陆月燕！”
他凝眉看她，缓缓别开眼，“去山下镇上吃？”
她眼睛一亮，挽起他胳膊，“走走走……”
他抽出胳膊，“别碰我。”
……
浮玉山下的小镇名为琉璃镇，盛产琉璃而得名。虽是个镇，但规模却不小，东西南北四条大街，道道热闹非凡。
已是戌时，夜色来临，琉璃镇上却彩光横溢，街上挂满飘逸的彩绸，来往人群如潮，却是不少年轻公子姑娘结伴出游。
褚摇光陆月燕二人落在街上一角，就被眼前的繁闹吓了一跳。
她惊呼，“咋这么多人？”
陆月燕微微蹙眉，“平日里琉璃镇并不这般热闹，许是什么节日。”
褚摇光随口应了声，鼻尖一动，视线就落在了对面那家浓烟弥漫的烤肉摊吸引，这熟悉的味道，迷人的芳香……
她抬脚快步走向对面，陆月燕微微皱眉，只得跟上，二人穿过来往的人群，站在烤肉摊前，她舔了舔嘴角，偏头，“我要吃这个！”
陆月燕扫了眼那些烤肉，眉头皱得更深，“不好，味道太重，换一家。”
他转身就要走，她抱住他胳膊，“别啊，我就要吃这个，不是这个不行！”
“前面有一家饭馆，味道不错。”
她不依不饶，“不，我要吃这个，给我买嘛，买嘛买嘛……”
陆月燕，“……”
她抱着他胳膊死活不肯走，偏生那烤肉摊的店小二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嘀咕了句，“这又不贵，出来约会，给姑娘买个烤串还舍不得么。”
褚摇光听了，心底猖狂大笑，面上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哥，我就要吃这个。”
陆月燕额角青筋猛跳，“……买。”
闻言，她大喜，偏头，“小二，给我来五……”她顿了顿，又回头看陆月燕，“你带了多少钱？”
陆月燕瞥她，“五十两。”
她放下心来，那应该还是够她吃了。不过她有左右环顾了下，发现街边还有很多五花八门的铺子还没来得及逛，一下吃完了不就得回清止峰了？
于是她又偏头看着店小二，笑盈盈道，“给我来五十串打包就好。”
小二连连点头笑，“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一边热火朝天烤着肉串，褚摇光一边拿起一串肉串，递到陆月燕面前，他有些嫌弃别开头，“不吃。”
她扬眉，也不勉强，自个吃得撒欢儿，望着来往的人群，疑惑地问，“陆月燕，她们手里怎么都提着琉璃灯？”
陆月燕也只来过一两次琉璃镇，并不了十分了解这里的生活，当下道，“不知。”
小二的声音悠悠响起，他热心解释，“两位客官不是镇上的人吧？今个儿是女儿节，咱们镇的规矩和别地儿不同，白日里镇上的姑娘们都会出来买一盏琉璃灯，夜里就提着琉璃灯出来逛街，琉璃流利，寓意姑娘来年流利，生活璀璨嘛。”
他说完，将油纸裹着的烤串递上，“客官，你这剩下的二十串打包好了！”
陆月燕顺手接过，付了钱，小二一脸乐呵地说，“公子若是有心，也给你家妹妹买一盏，图个吉利嘛。“
陆月燕面色一顿，“她不是我妹妹。”
小二一愣，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转了圈，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哦～”
陆月燕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小二，身边的人已经兴致冲冲地拽着他往熙攘的人群里涌去，“陆月燕，那里有买琉璃灯的，我也要！”
“……”
卖琉璃灯的商铺前，褚摇光挑挑拣拣，都没选中一个喜欢的，这些灯要么做成了花朵的形状，要么做成了鱼或者鸟雀的形状，没一个合她心意。
陆月燕默默站在一旁，垂眸盯着她的脑袋，有些不耐道，“你到底在选什么？”
“这些款式我都不喜欢。”她抬眸不满地看着他。
这样看着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做琉璃灯。
他俯身，随手拿起一盏莲花形状的琉璃灯，“就这个吧。”
“不要。”
他又换了盏竹节形状的琉璃灯，“这个？”
“不要。”
他又不得不换了盏乌龟形状的琉璃灯，“这个。”
“不要。”
“……”他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她眨眨眼，“月亮上面飞着只燕子，这样就好了。”
他皱眉，“哪有这样的？”
一旁的老板捋着胡须瞅了他们两个老半天了，一听这话，连忙笑道，“有有有，我去帮姑娘找找！”
他背过身去，从后面堆积如山的货架一顿翻找，好一会，匆匆走来，提着两只琉璃灯出来，左手是月牙形状的琉璃灯，右手是飞燕形状的琉璃灯，“姑娘，这样式儿的可满意？”
褚摇光扶着下巴思索了会，“行吧，就这两个。”
老板将两盏花灯递给她，陆月燕付钱时，老板笑眯眯地对他感概道，“我年轻的时候也陪我家夫人逛街，哎呦那也叫一个难缠，你家这位算好的咯！”
陆月燕抿了抿唇，“她不是我夫人。”
“呃……”老板一愣。
褚摇光一手提着两盏琉璃灯，凑过头来，悄声问，“我不是你妹妹，也不是你夫人，那我是你的谁？”
他移步向前走，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谁也不是。”
她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他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回头望她，来往人群繁多，却不见她踪影。
他眸色一沉，匆匆赶回原地四处张望寻找，就听她的声音懒洋洋地从一旁传来，“陆月燕，这里。”
他一顿，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就见她抱着胳膊站在一家首饰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面色微冷，站着没动。
褚摇光招手，“过来呀。”
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她起身走去，将两盏琉璃灯塞进他手里，“别生气了陆月燕，我只是逗你一下，又不会真的丢了。”
“……”
她指着两盏琉璃灯，“你看，月亮，飞燕，所以是……”她弯起眼睛，忽然转了个语调，“月燕呀。”
他耳尖一动，别开眼，“……无聊。”
她轻哼两声，又掉头往那方首饰摊走去，他皱下眉，提步跟上。
摊边围了三两姑娘，那老板是个热情的青年，他五指里攥着四支各式各色的簪子，大剌剌地对姑娘们推销着，“看看啊，这支叫蜜花舒云簪，自带馥郁芳香，气味甜而不腻，戴上它呀，那叫一个蝴蝶飞过花云间！”
他抽出那只蜜花舒云簪子，在几位姑娘里挑了一位，一脸正经地夸道，“哎呦，最适合咱们这位娇艳欲滴的小美人了！”
那姑娘被夸得小脸通红，立刻从荷包里掏了钱，美滋滋地买下了那根珠钗。
“好，再看这两支簪子嘛，叫红鸾桃花钗，上面各嵌有三颗粉水珠，招良缘避孽缘，像咱们这两位貌美的小姑娘家，压根不怕寻不到如意郎君，就是不寻，戴上着珠钗避避晦气的男子也是好的！”
一个姑娘娇笑道，“谁不知道你这嘴是咱们琉璃镇上最甜的嘴，这簪有没有用不知道，就冲你说这话，也得买了卖你个面子！”
青年嘿嘿一笑，“这个可都是我最近新进的货呢，保管有用绝不骗人！”
那两姑娘相视一笑，付钱买了发簪离去了。
青年收了钱喜笑颜开，流畅地转头看向褚摇光二人，猛地一拍手，顿露一副惊艳之色，夸张道，“哎呀，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铺垫完这话，就见女子弯起眼哈哈大笑，男子则一脸冷漠地偏了头，悄悄红了耳根。
青年一瞧便知有戏，连忙介绍手里最后一支珠钗，“姑娘且看，这支簪子，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叫碧月留心簪！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好东西，传说它可是千年前碧月仙人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这镶嵌的碧色宝石，可驱邪安魂，寓意护佑心上人平安顺遂呢！”
“哦？真的假的？”褚摇光接过簪子，仔细观摩一番，无论是材质还是色泽，不过中上，那颗碧色宝石倒是看着成色不错，不过再怎么样也只是支普通的簪子，那青年说了一大堆，也不过是花言巧语想哄骗他们买下这根簪子而已。
青年拍着胸脯，“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我可是诚信经商，童叟无欺！”
陆月燕垂眸看她，“要这个？”
她把玩簪子的动作一顿，本来没想要的，不过他既然主动问了，她也不好拒绝不是？
她偏头，笑，“你给我买？”
陆月燕问老板，“多少钱？”
青年嘿嘿一笑，比了个五，“不多不少，五十两！”
陆月燕眉心微动，淡道，“买不了了。”
褚摇光挑眉，“喂，老板，刚才她们几个的簪子才几两银子，这支却要五十两，你搁这儿专挑我们俩宰客呢？”
青年一脸不赞同，“唉，这可不对，功效不同嘛，何况我见二位合眼缘，已经开的最低价了，哪有宰客之说？”
她嗤笑一声，低声问身边的人，“还有多少？”
“四十。”
褚摇光高声道，“一口价，四十两！卖不卖！”
青年眯眼笑，“唉哟，姑娘，五十两最低了，你这个价我可要亏本的，再加点吧。”
褚摇光听此，干脆将簪子放回铺子，拉着陆月燕就大步离去，“不买了。”
青年在身后急唤，“唉，别走啊，给你们再少点，四十九两……四十五……行行，四十两就四十两！”
褚摇光还欲再走，陆月燕却停下来，折回将身上仅剩的钱付给了老板，青年又说了几句漂亮话，陆月燕拿着那只簪子回来。
将簪子递给她，“给。”
褚摇光接过簪子，笑，“陆月燕，我不会挽发，送我也没有用。”
陆月燕看了看她，回忆一会，好像除了初识她时琉苏给她梳过发髻外，就再没见她打理过自己的一头长发，总是随意地散在身后，发梢微微卷起，乖顺又张扬。
他神色淡淡，“嗯，那就收着吧。”
“我以为你会说帮我梳头呢。”
“……钱用光了，该回去了。”
“哦。”
“……”
二人又走回去，云泽摆摆手，陆月燕走去她身边，垂眸看她，“走吧。”
说完也不等她，转身离去，褚摇光赶紧跟上。
等他们一出房间，云泽一转头准备算旧账，可玄桦琉苏那两个徒弟早就跑没了影！
云泽琢磨一会，掐着诀，来到关着白桦的大殿，果见玄桦站在此处，定定地望着缚灵球里的白桦。
他叹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乖徒儿，虽说血毒不可解，但世事无常，沧海桑田，或许有一天，会有堕魔的解药呢？至少白桦还活着，为师会陪你一起等。”
玄桦闭上眼，苦涩地笑，“是啊，活着就还有希望，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云泽叹息，像小时候那般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头。
等他情绪缓和一会，云泽道，“好了，为罚你私自出山，你房里那坛桃花酿是为师的了。”
玄桦无奈，“本就是给师父酿的。”
云泽嘿嘿一笑，牵着他往外走，“走，这就去取，老子最近炼药都快练吐了，得好好放松一下。”
……
清止峰。
两道人影同时落在轩竹院内，夕阳余晖洒满院落，简单的院落平添几分暖意。
还是那颗繁茂的黄葛树，一方石桌凳，一口水井，墙角几颗苍翠绿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景，熟悉又陌生。
没想到此生竟还能以魔族公主的身份踏入，她感叹万分，“世事难料呀，陆月燕，你从前有想过自己家里会住进一个魔族公主吗？”
陆月燕瞥她一眼，“你从前想过会住到仙门吗？”
“那自然是没有，所以世事难料嘛。”
她负手走到石桌前坐下，撑着下巴望着他，微微弯眼笑，“陆月燕，我饿了。”
他望着她，冷淡道，“没有食材，晚饭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还有，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
她面色一僵，起身走去南厢房，一把推开房门，细细打量一番，虽不至于像上次那般浓烟滚滚，但也落下不少灰。
转头不满地看着他，“我不在的日子，你都不帮我打扫打扫？”
“我十日前才方醒。”他冷冷盯着她。
且不说他昏睡一个月多，就算没有昏睡，他凭什么要给她一个魔族公主打扫房间？况且，他又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褚摇光一怔，突然想起她逃离长华那日，陆月燕重伤昏迷，她后来忙着处理血毒的事，也没怎么关注长华的消息，只知道连山芜给了云泽万景滕草，她便以为他铁定无事，原来他竟是躺了一个多月才好吗……
她眨眨眼，问，“那你要是醒着会给我打扫吗？”
“不会。”他干脆道。
她冷哼一声，就见他转身去了自己房间，没一会拿着一套衣裳出来，掐了个御风诀，眨眼间就不知飞哪去了。
褚摇光琢磨着，他不会是去洗澡去了吧？
这么一想，她连忙追出去，却早就不见他人影。
……
清止峰后山有一处四季常温灵气充裕的天然泉池，四周竹林葱郁，山石环绕，很是隐蔽。
自陆月燕幼时独自生活在清止峰起，他沐浴之处便在此地。
少年靠在石壁边闭着眼，身体被全然淹没在泉水之下，泉水清凉透彻，可见他雪白赤裸的身体。
借着微凉的水，少年的思绪逐渐清晰。
魔族是魔族，她是她。他可以杀魔族，也可以不杀她。她要保下的魔族之人，他可以不当着她面杀。褚江玦是魔，要杀她，他就必须帮她杀了褚江玦，否则她会一直处于三界不容的困境。她想当魔尊，那是她的事……但若如她纵容魔族作恶，仙门不会放过魔族，他也不会放过她……只是褚江玦死后，他们……
他压下情绪。
清醒一点，陆月燕。
耳边响起风声，熟悉的气息闯了进来，他猛然睁眼，就远处的少女踏风直冲他而来。
他眯起眼，手中仙力涌动，炸起数丈高的水花，褚摇光一惊，飞身退去，趁这空隙，陆月燕手自虚空一抓，衣袍翻飞，如雪惊鸿，不过转瞬即逝，他已穿好衣裳，稳稳落在水岸边。
一道黑影随之落下，长发拂过他的眼睛，他微微蹙眉，就见她转过身来，幽怨地盯着他，大声质问道，“你洗澡怎么不叫我？！”
他眉心微跳，忍道，“……你房间收拾好了吗？”
她哼道，“还没，我饿了，我要先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干活。”
陆月燕，“我说了，没有食材。”
褚摇光瘪嘴，“可我真的很饿，要饿死了，我三天没吃饱饭了，要不你带我去明理殿吃？或者找祁寒也行。”
他问，“你现在什么身份？”
她张口就来，“哥哥，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呀！”
“……”
好半响，见他不吭声，褚摇光垂头，委屈道，“那好吧，那我不吃了，就饿着，饿死了就少一个魔族公主，你也不会伤心的。”
他，“……有那么容易饿死？”
她捂住额头，“头好晕，要饿晕了……”
她说着身子就往他怀里栽去，他毫不犹豫地侧身避开，她踉跄两步，到底还是没摔下去。
她愤愤道，“陆月燕！”
他凝眉看她，缓缓别开眼，“去山下镇上吃？”
她眼睛一亮，挽起他胳膊，“走走走……”
他抽出胳膊，“别碰我。”
……
浮玉山下的小镇名为琉璃镇，盛产琉璃而得名。虽是个镇，但规模却不小，东西南北四条大街，道道热闹非凡。
已是戌时，夜色来临，琉璃镇上却彩光横溢，街上挂满飘逸的彩绸，来往人群如潮，却是不少年轻公子姑娘结伴出游。
褚摇光陆月燕二人落在街上一角，就被眼前的繁闹吓了一跳。
她惊呼，“咋这么多人？”
陆月燕微微蹙眉，“平日里琉璃镇并不这般热闹，许是什么节日。”
褚摇光随口应了声，鼻尖一动，视线就落在了对面那家浓烟弥漫的烤肉摊吸引，这熟悉的味道，迷人的芳香……
她抬脚快步走向对面，陆月燕微微皱眉，只得跟上，二人穿过来往的人群，站在烤肉摊前，她舔了舔嘴角，偏头，“我要吃这个！”
陆月燕扫了眼那些烤肉，眉头皱得更深，“不好，味道太重，换一家。”
他转身就要走，她抱住他胳膊，“别啊，我就要吃这个，不是这个不行！”
“前面有一家饭馆，味道不错。”
她不依不饶，“不，我要吃这个，给我买嘛，买嘛买嘛……”
陆月燕，“……”
她抱着他胳膊死活不肯走，偏生那烤肉摊的店小二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嘀咕了句，“这又不贵，出来约会，给姑娘买个烤串还舍不得么。”
褚摇光听了，心底猖狂大笑，面上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哥，我就要吃这个。”
陆月燕额角青筋猛跳，“……买。”
闻言，她大喜，偏头，“小二，给我来五……”她顿了顿，又回头看陆月燕，“你带了多少钱？”
陆月燕瞥她，“五十两。”
她放下心来，那应该还是够她吃了。不过她有左右环顾了下，发现街边还有很多五花八门的铺子还没来得及逛，一下吃完了不就得回清止峰了？
于是她又偏头看着店小二，笑盈盈道，“给我来五十串打包就好。”
小二连连点头笑，“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一边热火朝天烤着肉串，褚摇光一边拿起一串肉串，递到陆月燕面前，他有些嫌弃别开头，“不吃。”
她扬眉，也不勉强，自个吃得撒欢儿，望着来往的人群，疑惑地问，“陆月燕，她们手里怎么都提着琉璃灯？”
陆月燕也只来过一两次琉璃镇，并不了十分了解这里的生活，当下道，“不知。”
小二的声音悠悠响起，他热心解释，“两位客官不是镇上的人吧？今个儿是女儿节，咱们镇的规矩和别地儿不同，白日里镇上的姑娘们都会出来买一盏琉璃灯，夜里就提着琉璃灯出来逛街，琉璃流利，寓意姑娘来年流利，生活璀璨嘛。”
他说完，将油纸裹着的烤串递上，“客官，你这剩下的二十串打包好了！”
陆月燕顺手接过，付了钱，小二一脸乐呵地说，“公子若是有心，也给你家妹妹买一盏，图个吉利嘛。“
陆月燕面色一顿，“她不是我妹妹。”
小二一愣，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转了圈，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哦～”
陆月燕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小二，身边的人已经兴致冲冲地拽着他往熙攘的人群里涌去，“陆月燕，那里有买琉璃灯的，我也要！”
“……”
卖琉璃灯的商铺前，褚摇光挑挑拣拣，都没选中一个喜欢的，这些灯要么做成了花朵的形状，要么做成了鱼或者鸟雀的形状，没一个合她心意。
陆月燕默默站在一旁，垂眸盯着她的脑袋，有些不耐道，“你到底在选什么？”
“这些款式我都不喜欢。”她抬眸不满地看着他。
这样看着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做琉璃灯。
他俯身，随手拿起一盏莲花形状的琉璃灯，“就这个吧。”
“不要。”
他又换了盏竹节形状的琉璃灯，“这个？”
“不要。”
他又不得不换了盏乌龟形状的琉璃灯，“这个。”
“不要。”
“……”他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她眨眨眼，“月亮上面飞着只燕子，这样就好了。”
他皱眉，“哪有这样的？”
一旁的老板捋着胡须瞅了他们两个老半天了，一听这话，连忙笑道，“有有有，我去帮姑娘找找！”
他背过身去，从后面堆积如山的货架一顿翻找，好一会，匆匆走来，提着两只琉璃灯出来，左手是月牙形状的琉璃灯，右手是飞燕形状的琉璃灯，“姑娘，这样式儿的可满意？”
褚摇光扶着下巴思索了会，“行吧，就这两个。”
老板将两盏花灯递给她，陆月燕付钱时，老板笑眯眯地对他感概道，“我年轻的时候也陪我家夫人逛街，哎呦那也叫一个难缠，你家这位算好的咯！”
陆月燕抿了抿唇，“她不是我夫人。”
“呃……”老板一愣。
褚摇光一手提着两盏琉璃灯，凑过头来，悄声问，“我不是你妹妹，也不是你夫人，那我是你的谁？”
他移步向前走，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谁也不是。”
她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他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回头望她，来往人群繁多，却不见她踪影。
他眸色一沉，匆匆赶回原地四处张望寻找，就听她的声音懒洋洋地从一旁传来，“陆月燕，这里。”
他一顿，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就见她抱着胳膊站在一家首饰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面色微冷，站着没动。
褚摇光招手，“过来呀。”
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她起身走去，将两盏琉璃灯塞进他手里，“别生气了陆月燕，我只是逗你一下，又不会真的丢了。”
“……”
她指着两盏琉璃灯，“你看，月亮，飞燕，所以是……”她弯起眼睛，忽然转了个语调，“月燕呀。”
他耳尖一动，别开眼，“……无聊。”
她轻哼两声，又掉头往那方首饰摊走去，他皱下眉，提步跟上。
摊边围了三两姑娘，那老板是个热情的青年，他五指里攥着四支各式各色的簪子，大剌剌地对姑娘们推销着，“看看啊，这支叫蜜花舒云簪，自带馥郁芳香，气味甜而不腻，戴上它呀，那叫一个蝴蝶飞过花云间！”
他抽出那只蜜花舒云簪子，在几位姑娘里挑了一位，一脸正经地夸道，“哎呦，最适合咱们这位娇艳欲滴的小美人了！”
那姑娘被夸得小脸通红，立刻从荷包里掏了钱，美滋滋地买下了那根珠钗。
“好，再看这两支簪子嘛，叫红鸾桃花钗，上面各嵌有三颗粉水珠，招良缘避孽缘，像咱们这两位貌美的小姑娘家，压根不怕寻不到如意郎君，就是不寻，戴上着珠钗避避晦气的男子也是好的！”
一个姑娘娇笑道，“谁不知道你这嘴是咱们琉璃镇上最甜的嘴，这簪有没有用不知道，就冲你说这话，也得买了卖你个面子！”
青年嘿嘿一笑，“这个可都是我最近新进的货呢，保管有用绝不骗人！”
那两姑娘相视一笑，付钱买了发簪离去了。
青年收了钱喜笑颜开，流畅地转头看向褚摇光二人，猛地一拍手，顿露一副惊艳之色，夸张道，“哎呀，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铺垫完这话，就见女子弯起眼哈哈大笑，男子则一脸冷漠地偏了头，悄悄红了耳根。
青年一瞧便知有戏，连忙介绍手里最后一支珠钗，“姑娘且看，这支簪子，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叫碧月留心簪！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好东西，传说它可是千年前碧月仙人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这镶嵌的碧色宝石，可驱邪安魂，寓意护佑心上人平安顺遂呢！”
“哦？真的假的？”褚摇光接过簪子，仔细观摩一番，无论是材质还是色泽，不过中上，那颗碧色宝石倒是看着成色不错，不过再怎么样也只是支普通的簪子，那青年说了一大堆，也不过是花言巧语想哄骗他们买下这根簪子而已。
青年拍着胸脯，“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我可是诚信经商，童叟无欺！”
陆月燕垂眸看她，“要这个？”
她把玩簪子的动作一顿，本来没想要的，不过他既然主动问了，她也不好拒绝不是？
她偏头，笑，“你给我买？”
陆月燕问老板，“多少钱？”
青年嘿嘿一笑，比了个五，“不多不少，五十两！”
陆月燕眉心微动，淡道，“买不了了。”
褚摇光挑眉，“喂，老板，刚才她们几个的簪子才几两银子，这支却要五十两，你搁这儿专挑我们俩宰客呢？”
青年一脸不赞同，“唉，这可不对，功效不同嘛，何况我见二位合眼缘，已经开的最低价了，哪有宰客之说？”
她嗤笑一声，低声问身边的人，“还有多少？”
“四十。”
褚摇光高声道，“一口价，四十两！卖不卖！”
青年眯眼笑，“唉哟，姑娘，五十两最低了，你这个价我可要亏本的，再加点吧。”
褚摇光听此，干脆将簪子放回铺子，拉着陆月燕就大步离去，“不买了。”
青年在身后急唤，“唉，别走啊，给你们再少点，四十九两……四十五……行行，四十两就四十两！”
褚摇光还欲再走，陆月燕却停下来，折回将身上仅剩的钱付给了老板，青年又说了几句漂亮话，陆月燕拿着那只簪子回来。
将簪子递给她，“给。”
褚摇光接过簪子，笑，“陆月燕，我不会挽发，送我也没有用。”
陆月燕看了看她，回忆一会，好像除了初识她时琉苏给她梳过发髻外，就再没见她打理过自己的一头长发，总是随意地散在身后，发梢微微卷起，乖顺又张扬。
他神色淡淡，“嗯，那就收着吧。”
“我以为你会说帮我梳头呢。”
“……钱用光了，该回去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