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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 第五百八十四章 怯懦

    风沙在凰台宴会上见过李谦,第一印象是灵秀,倜傥。

    容貌肖似李泽,笑容也似李泽,好像李泽私下里会情人时的做派,那是真风流,一点都不假正经。

    相比纪国公李善的谨小慎微,李谦浑身都荡漾着轻佻的气息,这种带着脂粉的气息从骨子透出来,仿佛常年浸泡在百花香水之中熏染入味。

    这种感觉若拿熟人相比,与孟凡十分类似。

    两人明显是同一类人,仅是命运截然不同。

    风沙最终没有等到李谦过来。

    伏剑回禀说他带着严老三和马老四跑了。

    风沙不禁郁闷,颇有些蓄力一拳,结果打空的感觉。

    跑去调人手的流火和绘声还没来的及赶回来呢!

    这小子跑得还真特么快。

    于是又给风沙留下一个怯懦的印象。

    怯懦不是一个好词,怯懦的人当不好皇帝,当不好将军,当不好谋士,几乎什么都当不好,恰恰可以成为一个好探子。

    所以,风沙不会因为李谦怯懦逃走而轻忽他,反而更加警惕。

    怯懦不代表无能,怯懦意味着你比其他人更容易活下去,起码比无畏的人更容易在复杂的环境之中活下去。

    作为士兵,应该勇往直前,怯懦并不是一个好品质。

    作为探子,要学会远离危险,怯懦的人更懂得自保。

    风沙精通训练探子的秘法。

    秘诀之一:彻底摧毁他们的羞耻心,无论男女。

    当然,还需要灌注强大的信念,否则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羞耻心的人不会感到沮丧、自卑,不会自我贬损、自我怀疑、陷入绝望。

    比如李谦肯定不会因为逃走而感到羞耻,说不定还洋洋自得,认为成功避开了危险,并且由明转暗,掌握了主动权。可以寻隙进攻,也可以恍若无事。

    在风沙看来,李谦落跑,对他的威胁的确在实际上变大而非变小。

    另外,没有羞耻心意味着可以扮成任何身份,可以毫无底限的使出任何手段,可以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不会因为受到极致的侮辱,从而精神崩溃。

    再坚强的身体一旦精神崩溃,那就是一堆任凭摆布的肉。

    严老三、马老四种种毫无下限,甚至算得上摧残人性的游戏,其实与摧毁羞耻心的方法类似。

    所以,风沙来此之后很快嗅出不寻常的味道,常人看得是刺激、是恐惧、是难以容忍,他看到的则是一个精心设布的挑选机制。

    如果能够熬过去,精神还不崩溃,那就拥有成为好探子的前提。

    孟凡就是个天生的好探子。

    他与王龟的交情很好,然而说卖就卖,连卖直卖,毫无半点心里负担。常人不能忍受的事情,他更是忍得轻轻松松。

    说句难听的,哪怕风沙动了心思动了巧妍,他都会忍若无事。

    的确怯懦,却又远比大多数看似坚强的人更容易活下去。

    如果把那些自以为坚强的人扔到盘丝洞这种地方过上一道,那么越是无法承受羞辱的人,往往精神崩溃的越快。

    如果还求死不能,那么曾经越坚强,之后越没底限,甚至以报复的心态助纣为虐,觉得不能光我一个人受这种罪。

    反倒会主动出击,积极的把人往盘丝洞里推。

    看着别人也像自己一样被摧残、被蹂躏、被屈服,心中便获得了难以言表的满足感。

    这种例子,恐怕在盘丝洞比比皆是。

    钟新夫妇和赵夫人母女三人,显然正是被这样的人推进火坑的。

    凝华殿,后殿。

    风沙看着钟新畏缩闪躲的眼神,心知他的意志彻底垮了,这个人已经废了。

    又转头瞧瞧神情麻木的连怜,心中一动,让授衣把钟新拖出门外。

    连怜呆滞的目光轻转一下,开始撩起自己的裙子。

    风沙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连怜停下手中的动作,眸子缓缓聚神,凝视又垂首道:“前些天一场宴会上,妾身远远见过风少一面。”

    之前马玉颜邀请风沙参加一场闽人举办的宴会,给马政和连氏的联姻背书。

    风沙嗯了一声,继续问道:“既然认出我,为什么不求助?”

    “妾身落得如此下场,正因为钟新向人求助。风少在此坐首席,求你无异于缘木求鱼,如果你也觉得熟人更刺激,妾身岂非自求侮辱。”

    风沙见连怜思绪依旧清晰,笑了笑道:“你不用求我,我想求你办一件事。”

    连怜木然道:“又是什么新花样吗?怎样都行,我配合就是了。”

    “确是一种新的花样。”

    风沙含笑道:“你每隔一段时间给我写一封信,换我给你一些人、一些钱。钱不算多,勉强保个手头宽裕,人也不多,也就保你个安无虞,你觉得怎么样?”

    连怜微怔,忍不住问道:“写什么?”

    旋即又倍感羞耻,显然想到她刚才“写”东西的方式。

    “信上写三个人两件事,马玉颜、马政和你那侄女最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以你的身份,接触他们很容易,只需多看多听,不难吧?”

    伏剑脸色微变,鼻息粗了少许。

    她当然知道风少这是什么意思,不禁开始揣测她的身边有没有类似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风少是不是早就洞若观火。

    连怜听得发呆,喃喃道:“你,你什么意思?”

    风沙不接话,淡淡道:“有了这些钱这些人,你不必再听凭钟新的摆布,反倒可以摆布钟新。言尽于此,过几天自然有人找你,同不同意随便,你可以走了。”

    连怜傻愣愣的出门,出门之后尚在云里雾里。

    风沙向云本真道:“派几个人日夜盯着她,钟新回去一定会拿她撒气,有个两三次之后,现身教训钟新,再来问她愿不愿意。”

    云本真应是。

    风沙转目凝视伏剑:“我的确派人跟着天雪、天霜,还有你。除非你们遇上危险,否则我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如果我想知道,会亲口问你们。”

    伏剑怦怦乱跳的心跳稍缓。

    风沙的脸色倏然冷下:“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你私下里到底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