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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之花雨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下马威

    契丹人大多性格豪爽,喜欢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萧思是个特例。

    风沙来汴州的路上,没少领教这小子的奸诈、狡猾和凶残。

    萧思就像草原上的狼王,一旦盯上某个猎物,绝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轻易带着狼群发起攻击。

    潜伏于暗处,紧紧地追随,仔细地观察,直到猎物大意、受伤、疲倦,起码自认为有了足够的胜算,才会率领狼群一击毙命。

    若非他在下蔡设伏,使萧思随行的人手遭受重创,本人也身受重伤,这小子一定会继续阴魂不散的纠缠,他来汴州之后绝不会平静这么久。

    灭佛之前,风沙探知萧思藏身于夷山的独居寺,明显和佛门有些勾搭。

    开始灭佛之后,他曾经打算趁乱干掉这小子,结果扑了个空。

    仅有一种可能,萧思随佛门高层一同撤走。

    这条刻意留出的生路,乃是风沙、柴兴和佛门三方形成的默契。

    风沙不能打破这个默契,只能眼睁睁地任凭萧思再次消失于他的视野,重新不知所踪。

    在此背景之下,契丹使馆生出异动,显然不同寻常。

    郭青娥道:“看你魂不守舍,或许还有要事待办,我不留你了。”

    自风沙从南唐来汴州,一路上都是由柳艳和花娘子暗中护送,契丹人则一路追杀。

    所以,隐谷对风沙和契丹人的关系和恩怨相当清楚。

    郭青娥显然用心了解过风沙的一些情况,否则契丹使馆出事,她不会这么关注,并且特意知会。

    风沙回神道:“今天最大的事情就是陪你,其他什么事情都要靠边站。”

    当下并非联系萧思速完的好时候。

    各国使馆本来就算得上法外之地,契丹又一向强势霸道,其使馆称得上龙潭虎穴,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如果真是萧思搞鬼,一定会设下埋伏,派谁去谁倒霉。

    弄清楚情况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随便。”郭青娥语气很平淡,心里有些甜。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自顾自地闭目打坐,居然开始修行。

    风沙也不打搅,安静地看着她。

    秀美的玉容,恬静的神情,长长的睫毛,挺秀的鼻子,红嫩的唇瓣,加上出尘的气质,不带半点俗意。

    整个人与山顶的环境浑然一体,完全融入其中,令人生出高山仰止的敬畏感,生不出丝毫亵渎之心,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不舍得破坏这份美入人心的意境。

    奈何风沙并非正常人,很细致地观赏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道:“待你我成婚之后,洞房花烛之夜,夫妻双修之时,你还能维持这副清丽脱俗的仙子神貌吗?”

    郭青娥的脸颊倏然浮上两朵羞晕,招架不住地露出女儿羞态,嗔道:“你怎么能这样,居然对永宁说出这般无礼的话。”

    风沙瞧得眼晕,忙收敛神情,一本正经地道:“我是真的很好奇,同时也很期待。”

    郭青娥转眸迎上他的目光,戒备地道:“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我不准你胡思乱想。”

    风沙嘿嘿笑道:“如果八字有了一撇,是不是就可以胡思乱想了?”

    郭青娥有些狼狈,使劲别去俏脸,不理人。

    “自从柴兴出面,致令你我相亲,其实咱俩都已经身不由己了。”

    风沙洒然道:“分手的后果有多严重,你我心知肚明,就算最终不成,你也永远烙上了我的印记,没有人敢越过墨修娶你。”

    郭青娥回复平静,淡淡地道:“那也没什么,本来我就没打算嫁人。”

    风沙笑道:“我却是非娶妻不可,总归要传宗接代。如果我最终娶了王尘,她岂非可以理直气壮地笑话你嫁不出去?”

    郭青娥微一错愕:“你这么有把握王尘会同意嫁给你?”

    风沙叹道:“如果你我分手,又不想导致严重的后果,唯剩我娶王尘这一条路。王尘为了不让双方结仇,肯定会慎重考虑我这一提议,甚至她会主动提议。”

    郭青娥不吭声,心里承认风沙的话很有道理。

    风沙笑道:“所以,现在我有得选,你没得选。哪怕仅是为了可以嘲笑王尘而不被王尘所嘲笑,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更好一些呢?”

    郭青娥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反击道:“你我的关系,李玄音尚不知情吧?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姐夫打算给她找个姐姐,你说她会有什么反应?”

    “别别别,暂时别让她知道。”

    风沙满脸狼狈:“这个小姑奶奶闹腾起来,我拿她还真没辙。”

    郭青娥的神态恢复“正常”,微笑道:“所以,现在我有得选,你没得选。哪怕仅是为了让李玄音安生点,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更好一些呢?”

    风沙苦笑道:“应该应该。”

    郭青娥乘胜追击道:“你这么厉害的人居然会畏惧一个无权无势,仅有表面光鲜的女人,说明她在你的心中很重要,单纯因为她是李佳音的亲妹妹吗?”

    风沙紧紧地闭上嘴,飞快地转开视线。

    “你应该清楚……”

    郭青娥仍肯不放过风沙。

    “如果我选择你为双修道侣,于修行来说,对我是一种拖累而非助力。所以我可以不在意你三妻四妾,但也可以很在意你是否从一而终。”

    风沙再度苦笑,求饶道:“是是是,都由你说了算,往后都由你说了算。”

    郭青娥一心求道,指望冲举。可想而知,于男女之事上一定寡淡的很,娶回来八成好看不好用。

    如果非要管着他不让他沾别的女人,他岂不是要被活活憋死?

    为了下半生的幸福,该低头的时候,赶紧低头。

    郭青娥淡淡一笑:“现在开始,不要吵我。”言罢闭目,五心向天,继续修炼。

    风沙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开始穷极无聊地数石头。

    心里后悔透了,这下可好,被人给管死了。

    跟李玄音那种“管”不同,他在意李玄音的感受,所以服管。

    其实算是自觉自愿,因为李玄音实际上根本无法约束他。

    郭青娥不一样,与他门当户对,拥有毫不逊色的身份和能力,真惹急了打他一顿他都没法还手,想还手也打不过。

    人家乃是天下有数的超级高手,几乎与宫青雅一个层次的,哪怕让他双手双脚,他都稳输不赢。

    随着夕阳西下,风沙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断肠人在天涯”。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仿佛钝刀绞肠子,说不出的难受。

    可怜巴巴地盯着郭青娥直流口水,仿佛从那清丽绝俗的脸庞上看出了一块大猪蹄子,恨不能狠狠地咬上一口,也算是另类的秀色可餐。

    或许是肚叫太急太响太吵人,郭青娥总算睁眼,问道:“饿了吗?”

    风沙使劲点头。

    郭青娥又问道:“想吃什么?”

    风沙忙道:“随便什么都成,最好有酒有肉,要快。”

    郭青娥淡淡地道:“我让守一接了些晨露,备了些果子,你将就吃罢~”

    风沙瞪眼道:“你就拿果子和晨露糊弄我?”

    郭青娥点头。

    风沙怒道:“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

    郭青娥反问道:“你想吃什么和给你吃什么,两者有必然联系吗?”

    风沙愣了愣,结巴道:“没,没有。”

    郭青娥微笑道:“你想吃什么和这里有什么吃的,两者才有必然联系。”

    “说的简直太他,太,太对了。”风沙本想骂句粗口,结果被郭青娥美眸一瞟,把粗话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郭青娥道:“食水放在殿内的桌上,你自己去取罢~”

    风沙没动,赔笑道:“我的好永宁,我又不是你,没有吸风饮露的修为,一顿不吃肉手脚都发慌。我想以洞真宫里道人的身份,总会供应些精致的佳肴吧?”

    郭青娥道:“什么身份?都是正儿八经的道人,受了经戒符箓,过了静室缘法,当清心寡欲,不茹荤腥。”

    风沙满脸失望之色,嘟囔道:“堂堂隐谷,居然虐待女囚。”

    郭青娥以她那清澈得不含半丝杂质的美目往他脸上那么一勾,风沙立马闭嘴,乖乖地起身进入后方小殿,进来看一眼,差点骂娘,心道这小妞不是故意玩我吧!

    殿内的确有桌子,有果子,也有水。

    不过,桌是供桌,供香供像那种。可想而知,果也是供果,嫩到连果皮上的香灰都纤毫毕现。一碗水也还算清澈,清澈到连碗底沉淀的杂质都清晰可见。

    风沙捡了个果子在身上擦了几下,端起那碗水出得殿门,回到郭青娥身边,笑道:“你都没吃,我怎么能吃呢?你先你先。”

    郭青娥凝视道:“你当真不肯吃吗?”

    风沙向来心思重,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禁狐疑,心道莫不是什么考验吧?

    道门中人的确喜欢玩些神神鬼鬼地把戏。

    风沙想了想,硬着头皮把果子三两下给啃了。

    至于味道,嗯~非常酸涩,赶紧捏着鼻子咕嘟嘟地把水灌下肚,以为缓解。

    末了,把果核随手往山下一扔,亮着碗底笑道:“一滴都不剩。”

    郭青娥似笑非笑地道:“缘在果核,你却扔了。看来注定无此福缘。”

    风沙也不懊恼,随口道:“我的缘在你,没把你扔掉就行了。”

    郭青娥芳心一甜,转开视线道:“油嘴滑舌。”

    其实她本意是想借着主场给风沙来个下马威,不为别的,就为李玄音。

    郭青娥毕竟尚在妙龄,修道还没有完全泯灭少女心性,自从打听到风沙非常迁就李玄音,种种情况,难免吃味,一直惦记着找机会试试风沙会不会更迁就她。

    她知道这样做很不好,或许会让风沙心生疙瘩,奈何实在忍不住。

    这时,钟仪心拎了个食盒轻盈地快步行来。

    向两人行礼之后,展开食盒以盖搭了个简易的矮桌,端出来两荤一素三道菜,两碗饭,除了一钵清汤,居然还有一壶酒,又拿两个团垫相对摆放作凳子。

    风沙早就流着口水跑过来,抓起筷子冲郭青娥笑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让我饿肚子的。”

    郭青娥不搭理,自顾自地过来席坐。

    钟仪心一边摆筷倒酒,一边说道:“契丹使馆又从后门出来两辆马车奔城西,似乎仍旧去城外乱葬岗。经确认,共六具尸体,有男有女,装束打扮皆像契丹人。”

    她显然是对着风沙说话。郭青娥捡着那碟素菜,小口吃饭,恍若未闻

    风沙持杯嘬酒,过了少许,问道:“这种情况连续多久了?大约死了多少人?”

    “加今天,三天。第一天死人最多,约莫十余。昨天四人,皆是一刀割喉,刀口似弯刀所致。”

    钟仪心的记忆很清晰,口齿相当伶俐:“刚才八人的身上皆有刑伤,多死于重手法震碎内腑,有位女子死于断颈。看伤痕,凶手仅用了一只手,指力惊人。”

    “第一天猝不及防,第二天利落以威,第三天深挖拆网。”

    风沙沉吟道:“看来契丹使馆已经彻底变天了。”

    他觉得就是萧思干的。他被这小子追了一路,对其为人秉性多少有些了解。

    契丹人有个习惯,夺权杀人,必定暴尸。

    当初萧燕在南唐夺权就是把那些她看不顺眼的家伙全部干掉之后吊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恐怖,更没有什么忌讳。

    那边挂着尸体,这边照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像挂的不是人是羊。

    萧思则是契丹人中的异类,喜欢做汉家儒生打扮,一派斯文模样,行事很有点君子远庖厨的意味。

    杀人还晓得拖远点埋了,确实像这小子所为,好似眼不见就跟他无关。

    风沙有些苦恼。

    抛开萧思速完,他对契丹使团实在使不上劲。

    难道眼睁睁看着萧思速完落入萧思的手中?

    萧燕离开汴州之前,很自信的留下萧思速完,认定萧思不敢动她的人。

    一直以来,萧燕对自己这位未婚夫很看不上眼,甚至算得上鄙视,认为萧思毫无男子气概,懦弱的不像个男人。

    现在看来,萧燕显然低估了萧思的胆量和疯狂。居然有学有样,铁血夺权。

    这下麻烦了。虽然北周和契丹彼此敌对,但不可否认契丹对北周的威胁巨大,威胁就是实力,就是权力,更是影响力。

    契丹使团可以轻而易举的影响柴兴的决策,乃至北周国策。

    如果被萧思掌握,会给当下的局势投下巨大的变数。

    风沙最讨厌变数,何况这还是一定会针对他的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