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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之闲话红楼 第一百零一章

    ?    一个毫无交集却一见面就要与你好好切磋一下的人,薛蟠很久没有遇见了,或者他在大庆还从没有遇见过。在官场呆得久了,有些豪迈的情感也被他小心地隐匿在了骨子里。被柳湘莲的这句话一问,薛蟠似乎感到那些他其实没有真正体会过的江湖快意,不合时宜地涌上了心头。这下他是明白了为什么夏桂会与柳湘莲成为朋友,还特地在这个京城不安稳的时候来信希望自己关照他一下。于是薛蟠也毫无芥蒂地应下了柳湘莲的比武邀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柳兄弟请,薛宅后面有一个练武场。”

    两人如同认识多年的朋友那般,没有什么客套与疏离,等薛蟠换下身上的长袍,就在那个练武场中比划了起来。两人没有使用兵器,而是用实打实的拳脚功夫,在你来我往、攻防进退之间打出了一份行云流水的快意。

    “没有想到这个柳大侠的功夫这么好。”黄芪在廊檐下一边看着一边对荆芥说,“很久都没有看到能与大爷过这么多招的人了。对了荆芥,你不是一直关心那些江湖传闻吗?柳大侠是个什么人物?”

    荆芥看着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薛蟠的侧踢的柳湘莲,就在一个分开之后,又是朝着对方进攻而去,他们脚下的功夫没有停顿,手上也没有丝毫停歇地或拳或掌的相接起来。荆芥瞄了一眼一脸好奇的黄芪,都是多大的人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跳脱,不过柳湘莲还真的是个江湖上的神秘人物,却也交游广阔,好助人为乐,“柳大侠在江湖上也是素有侠名的。”

    两人聊天的时候,薛蟠与柳湘莲已经过了不下三百招,可这时柳湘莲忽然肚子咕咕叫起来,那声音比掌风相接还要响亮。他也是有了一丝窘迫,瞥见在场外的黄芪似乎露出了一个想笑不能笑的眼神,又在下一刻坦然朝外一退,解释说,“中午饭吃的太早了,容易饿。”

    薛蟠有些无语,肚子没有吃饱还这么有力气,这情况只有在传说中的武痴身上才会遇见。那应该是白发苍苍不修边幅的老者,对于你这样一个形貌俊美的人而言,形象上还真的有点不适合。还是说正因为这样的高运动量,才能保持好的身材?

    薛蟠的发散思维还在继续,就看到柳湘莲用温文尔雅的用餐姿势迅速地吃下了四大碗米饭,还露出了一种没有吃饱,但是为了保持身材不能再多吃的不舍神情。等放下了筷子,柳湘莲终于解答了薛蟠的疑惑。“薛兄弟,你家厨子的水平太高了,饭菜的味道真好!可我喜欢客串唱戏,所以不能吃得太多。”

    薛蟠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盘子们,很想说如果这些食物不是一大半进了你的胃里,那么你说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为什么感觉夏桂身边的人,总是与大庆朝的一般画风不相符。

    不过柳湘莲与薛蟠也算是一见如故了。薛蟠看着柳湘莲,他丝毫没有因为第一面就将主人家的饭菜吃地这么干净,而产生任何尴尬情绪。柳湘莲身上没有那些条条框款,与薛蟠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更加贴近那个词‘性情中人’,好像是红尘奇侠来去自由于人世间。

    这一幕让薛蟠觉得有点好笑,不是嘲笑的笑,而是追忆的笑,这样的真性情与曾经的自己多么的相似。那时候,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数理公式与实验数据,根本就是一个在路边摊与三五好友吃着烧烤就满足的小伙子,但是这样的心态再也回不来了。

    这种情绪转瞬即逝,被薛蟠掩藏的很好,他更关心地是柳湘莲说的他喜欢客串唱戏的事情,“看不出来柳兄的功夫这么好,爱好也挺广泛的。”

    “我也就是随便唱两句,为朋友们助助兴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师。”柳湘莲无所谓地摆摆手,他自从家道中落后,过得是天南地北的日子,那些世俗的框架已经不能在绊住他了。“不过一看薛兄就是不喜欢听戏的。”

    “喔?何以见得。”薛蟠确实不喜欢,虽说听戏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家常见的消遣了,有些个钱的都会在大小酒宴的时候,请个戏班子来唱唱。但是薛蟠努力适应了两辈子,却也没有从中找到什么乐趣。

    柳湘莲一语道破地说,“你与夏兄一样,都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有那些编曲唱戏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睡个午觉,等下更有精神的工作呢。”

    薛蟠忽而笑出了声来,“看来柳兄倒是练就了孙行者的一副火眼金星,能一眼看透人心。可不知柳兄在京城风云涌动的时候跻身进来,是为谁而来?”

    “我与贾府的贾宝玉有故,他家如今遭难,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柳湘莲再一次直白地说了,“关于坊间的传闻我也是听说了很多,这次看来贾家已经在劫难逃,不过总是想着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薛蟠不奇怪柳湘莲与贾宝玉是朋友,这两人倒是在一些方面有点相似的,夏桂也在事前交代过了柳贾二人之间有过故交,“柳兄弟应该知道虽说薛家与贾家有亲,但是我却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如今贾家的罪证确凿,等一出了元宵节,大理寺就会开审此案了。你也知道,甄家因为藏匿前朝秘宝的事情,已经被抄家了。”

    “我是知道了甄家的事情。但是贾家是贾家,贾宝玉是贾宝玉,他昔日与我因戏相交,说了是朋友,就不能不管他的死活。贾家的那摊子烂事,宝玉并没有直接参与,如果判罪,宝玉也是罪不至死,那我必是还能照拂一二的。”柳湘莲清楚薛蟠在此案中恰好是站在了贾家的对立面,他也没有想过做出了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后,贾家还能脱罪。但如有一日,贾宝玉失去了贾府的庇护,只能过着白馒头的生活,作为朋友帮衬一把,也是有情义的人应该做的。

    薛蟠摇摇头却又点了下头,他不会干涉柳湘莲的做法,他也从来没有过要贾家的人都死光光的想法,贾家的兴衰其实与他并无关联,贾家的人干净也好肮脏也好,都是根据法来定。有罪的定罪,没有罪的,薛蟠也不会无事生非地构陷出一个诬告之证来。其实换句话来说,一个贾家薛蟠从来没有放在眼中。

    而他关心的是夏桂所说柳湘莲能帮助他找到京城暗藏的那条线的缘由。“贾家的判决我无权干涉,不过我也希望宝玉表弟能够经此一事,真的长大。说实话,我想问问,夏兄在信中提到你对京城的一些事情,有些独到的认知,不知能不能说说?”

    柳湘莲被问及这件事,少见地皱起眉来,“我其实也不能肯定。薛兄从不曾在江湖行走,但一定知道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个戏友,也不知道他那的消息是真是假。”

    ****

    就在柳湘莲与薛蟠说出他那些不确定的怀疑的同时,当天深夜其他人都还在欢庆年节,刑部大牢中却出现了一个鬼魅的身影,他靠近了贾雨村的牢房。贾雨村被单独关在了一个角落中。四周的烛火很暗淡,似乎根本照不清前路。

    黑衣人看到贾雨村已经昏睡了过去。“啪嗒!”一下,来人熟练地用铜线打开了牢门的锁,而周围也竟然没有什么把守的狱卒。来人快  ...

    速地打开了牢房后,为了确保贾雨村不会半道醒来,在他的后颈上补上了一击,然后套进了麻袋中,抗在了肩上利索地逃走了。

    牢门口的那些狱卒们都似乎是喝多了的样子,一个个倒在了桌子上,说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黑衣人身形矫健地躲过了外面的巡查侍卫,然后在一道围墙边上,借力把套在麻袋中的贾雨村托举了到墙头,就见另一人早早在那里等候着,马上接过了麻袋。在夜色中,两人与一大麻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刑部后暗巷中,他们却没有发现身上蹭上的那些冬日不会有的花粉。

    贾雨村是被一杯茶水给泼醒的,他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被反绑在一个柱子上面,而房中坐着一位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的人。

    “大人,不对……。下官,下官……”贾雨村的话有些结巴,自己居然被人从刑部中给劫了出来,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在京城中居然有人敢这么做,而这人居然是从未想到的那位。

    “闭嘴!”那个从来只在人前用着轻佻语调讲话的人,此刻却是声音冰冷。他的话音一落,身边的侍卫就毫不犹豫地给了贾雨村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在黑黝黝的屋子回响着。

    那人没有给贾雨村说话的机会,像是根本不想要被他的言语污染了耳朵,单刀直入地说了起来,“贾化你的那些破事,有脑子的人就能查地清清楚楚。你先是攀上了甄士隐,他出了钱财供你来了京城赶考。在你高中之后,也算是平步青云,不出几年就做了知府,却因为得罪了上峰,被夺了职位。不过你倒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在后来的几年中,先后在甄家教过甄宝玉,林家教过林黛玉,贾家教过贾宝玉,这也算是大庆少见的事情了,能在这几户人家都做过教书先生,为自己铺成这样一张关系网。而后贾政通过关系,为你谋个一个职位,你与贾家的关系自然越发的亲近起来。石呆子死在了你的计谋之下,不过就是为了贾赦获得他手上的一把扇子,还有王夫人那头她手上一些不听话的租户们也是你给弄进了大牢中,想来你手上沾的血已经不少了吧。

    不过在我眼中,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贾家就要倒了,你既然能毫不犹豫地把他们的那些腌脏事情全都供出来,说明你是一个识时务的人。现在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不然就是马上死在这里,要不就是与我合作,好好配合我聊聊你与当今皇后之间的那些往事。对了,就是素心与时飞之间的故事,你说呢?”

    贾雨村瞪大了眼睛,他脑中突然失去了声音,看着眼前这个人轻易地揭开了他掩藏的最深的那个秘密,只是下意识地摇起了脑袋,“下官不认识什么素心。”

    就在贾雨村的话音一落,那个侍卫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噗——”地贾雨村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你再说一遍不认识,要的可就是你的命了。”那人打了哈欠,一点也不想与贾雨村再废话下去,“不要装什么英雄好汉,你根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何必再瞒呢?说说吧,吴素心与你之间到底是怎么定情的,那时候她有没有被指婚给郇昰啊!”

    贾雨村听着眼前人直呼皇上的姓名时,心头一颤,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落到铁笼中了,看眼前这个人,根本是无法无天的样子。他说的会马上杀了自己,绝不是在开玩笑。想着好不容易因为主动供出了贾家的事情,而有了可能减刑的机会,却在今夜被弄到了一个死局中。泛着无比巨痛的肚子,让他的喉咙中随时会喷出鲜血来。

    贾雨村感到了一种绝望,原来这些年的钻营算计都是没有用的。兜兜转转间他失去了志存高远的本心,扭曲了绝不同流合污的灵魂,可是到了末了,自己仍然只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时碾死的蚂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