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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流说他带带我 第40章 不受我的影响

    荀西丛的台词背得快,眼神戏这块儿就有点卡住了。

    夜里不拍戏的时候,计绯就搬了一面大镜子,让他对着镜面练。

    李枫华翘着脚坐在那里玩贪吃蛇,偶尔瞥一眼他们这边的进度,观察着这位“对家”的能耐。

    谢千莘不甘示弱,也来这里凑热闹,荀西丛独自练习的时候,她正好可以跟计绯对台词。

    见荀西丛练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助理阿酷忍不住开口:“计老师,要不你示范一下?”

    计绯严肃地摇头,“不行,他的表演风格本身就受到我的影响了,继续模仿的话是过不了元导那一关的。”

    荀西丛也不同意,他挑剧组挑剧本就是想有所进步,否则跑去接一部靠谱的偶像剧,不是更省心赚钱吗?

    计绯翻开剧本,重新跟他梳理人物角色,“如果说黄素霞是天生命不好,那么盛泽就是人为造就的崎岖命运,他父亲是下乡知青,心高气傲,当初靠着娶妻在村里站稳脚跟,后来得以返城,他又把这件事当成耻辱,假设盛泽不是儿子,也许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带回城里。”

    荀西丛代入角色:“我妈早早去世,我对她没有印象,我爸知识渊博,有着和村里人截然不同的气质,虽然他对我很冷漠,但是我一直以他为荣。我七岁那年去了城里,很清楚地知道大城市和山村的区别,也知道我爸是我改变命运的关键。”

    “你父亲回城后忙于事业,盛家嫌弃你小家子气,但是他们有钱,你处于一个良好的校园教育环境,成绩非常优秀,”计绯的语气渐渐深沉,“后面和黄素霞交心的时候,你提过儿时的梦想是出人头地,不再任人摆布,说明你早就想逃离盛家,利用学习来助一臂之力。没想到你父亲的再婚对象是大家族的千金,为了稳固婚事,你的存在就变得非常碍眼。”

    “我爸以外公外婆挂念我的理由把我送回村里,给了五百块抚养费,买断父子关系,让我以后都不要去找他,”荀西丛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怕我出逃闹事,把我的户口转回农村,连县城的高中都上不了,甚至让我妈的亲戚盯着我,不让我离开村子。”

    计绯注视着他,“山区教育落后,考上大学的人万中无一,即使成绩优秀,蹉跎三年也是枉然,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未来渺茫,前路看起来已经被尽数折断。”

    “我恨他们,”荀西丛的眼神彻底起了变化,“所有熟悉的人都背叛了我,把我困在这片土地上,我的梦想,我的前程,乃至我的自由都消失了,我恨他们,我……恨这个没有公道的世界。”

    计绯适时拍手,清脆的拍掌声打断了压抑的氛围,让荀西丛从戏里走出来,扭头问啾啾:“拍下来了没有?”

    啾啾比了个oK的手势,保存好视频递给荀西丛。

    “大概记住这种感觉,开拍之后还是要随机应变,”计绯想了想,“你平时不笑的时候就挺‘盛泽’的,角色贴合度很高,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荀西丛听到前半截还在点头,到后面就愣了一下,“是么……”

    计绯用脚踢了踢李枫华的凳子,“你怎么看?”

    李枫华一直在留意着他们的动静,闻言就啧了一声,“……还可以,再注意一下盛泽的自卑感。他当初喜气洋洋跟着他爸走了,现在灰溜溜地被送回来,同情他的人越多,他越觉得羞耻,破罐子破摔不单是因为自暴自弃,还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掩饰。”

    他面试过两次盛泽这个角色,解读起来还是很到位的。

    荀西丛点头示意听进去了,“谢谢。”

    谢千莘面上带出几分思索,“黄素霞和盛泽小时候应该是认识的,所以黄素霞看到他不肯学习,还拿着那五百块随意挥霍,带坏其他同学,除了讨厌,她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可以这么理解,当时高中的学费是十五块钱,很多人连这十五都不一定拿得出来,黄素霞想辍学打工的原因就来自于此,”计绯道,“盛家用五百块打发了盛泽,这笔钱在村里已经算是巨款了,至少够他读完高中,还有路费去上大学。”

    “黄素霞的学费都是秦老师借给她的,”谢千莘感慨不已,“她奶奶病了,迷迷糊糊惦记着一口五花肉,黄素霞想拿一块钱去山外买猪肉,手上数来数去只有七毛二,她就拎着一篮鸡蛋去镇子上卖。山路不好走,黄素霞摔了一跤,破了五个鸡蛋,当场没忍住哭到崩溃。”

    这是她之前拍完的单人戏,在山路上来回摔了十几遍,最后嚎啕到昏天黑地,委屈得不成样子。

    想到这里,再看着一身矜贵的荀西丛,谢千莘顿时就对黄素霞感同身受了,叹气道:“人间真苦,人人都有求而不得之处。”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计绯发现谢千莘是个很文艺的人,放在古代大概就是那种看到花花草草都要吟诗几句的性格。

    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演员能够用自己的表演打动人心,她自身的情感多半是相当充沛的。

    时间也不早了,荀西丛和谢千莘带着自己的助理先行离开,李枫华赖在凳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跟计绯嘀嘀咕咕。

    “难怪你教了那么多人,就对他比较另眼相看,”尽管李枫华不太愿意承认,但在计绯面前还是实话实说了,“悟性是真不错,当他的老师会很有成就感。”

    计绯不由地点头,老师最怕不开窍的学生,怎么教都是半懂不懂的,荀西丛恰好是那种很容易开窍的类型,凡是计绯点出来的问题,他都会有所改善。

    “话是这么说……我不是挑拨离间啊,”李枫华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他很‘盛泽’,是个很复杂的人。”

    每个圈子都会面对人性的恶意,娱乐圈的厮杀更加残酷,不怕踩高捧低的,就怕心思深沉的,捅你一刀还能笑着营销兄弟情姐妹情,李枫华自己是个不带脑子的直肠子,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自然想提醒计绯不要随便对人掏心掏肺。

    人脉也是人情债,便宜占多了,有些人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听着李枫华的劝告,计绯的心情有些微妙。

    荀西丛这段时间表现得非常尊师重道,但她也没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阴晴不定,后来他主动来剧院请教表演问题,身上也带着一种迷惘混乱的气息,似乎在找一个可以当鸵鸟的暂避之地。

    以前她猜测荀西丛的烦恼来自于事业,这个行业疯掉的人太常见了,现在想想看,荀西丛说他是因为计绯才萌生出学表演的想法,啾啾却提过他在大学期间曾经转过专业,还是在拍完一部电影拿到最佳新人奖的情况下,家庭恐怕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网上到处在说人应该脱离原生家庭的影响,仿佛脱离不了就是罪该万死,事实上很多人铸就了无上铠甲,仍然会被至亲的一句话扎得鲜血淋漓,能够不被控制就已属万幸。

    “聊得来是朋友,聊不来是同事,”最后,计绯这般回复李枫华,“被坑了也没办法,人又不可能永远不交朋友。”

    李枫华只好感慨:“不愧是你,计咸鱼。”

    躺平式社交,真是拿捏得稳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