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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君明珠之燕纷飞 第33章 画舫相看

    夜色深沉,连星星和月亮都躲着去睡觉了。

    穿过宫灯映照的甬道,承庆帝来到了一座烧得满目疮痍的宫殿前,只见围墙半塌,门窗古旧,满目残垣断壁,杂草丛生,草间还传来阵阵虫鸣。

    依据废墟的面积和那残存的房屋材料,可想象得到这座宫殿往日的该是何等的大气磅礴和繁贵富丽。

    没错,这就是凤藻宫。

    保留下来的房舍只有三间,位于废墟东侧。

    承庆帝推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绕过绣着雄鹰展翅的屏风,左右两边是博古架,中间则摆着一套红木书桌和椅子。

    承庆帝从博古架上拿起一本书,一看,是关于枪法的。他随意翻阅两下,放了回去。又随手拿起另外一本,是《尉缭子》,关于兵法的。

    整个书架一尘不染,可见平时都有人小心看护和打扫。

    承庆帝不由苦笑,以前她在时,他最不喜她看这些书,总让她多学些琴棋书画,可现在,自己保管这些书比她在世时还殷勤。

    书桌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骑马图。

    那画中美人唇红齿白,姿容绝艳,身着一袭红色骑装,手拉着缰绳策马疾驰,整个人看起来眉目鲜活,英姿飒爽,隔着画纸都能感受到画中女子的肆意畅快。

    可是,已经多少年没见到这种笑容了?成婚头两年是幸福的,可后面争吵不断,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渐渐地,犹如行尸走肉,毫无生气,最后,终于放了一把火,把自己和这深宫一起埋葬。

    承庆帝把画取下,放在书桌上,手指细细抚摸着画中之人的眉眼,眼底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书桌上,摆放着半只灯笼,洁白的灯身都已泛黄,另一截已被烧掉,根据轮廓,依稀可以看出是个月亮形状的灯笼。

    看着那灯笼,承庆帝想到多年前的上元节灯会,那明媚的少女缠着自己送她一盏月亮灯,他也就买了。

    收到灯笼时,那少女眼中的光甚至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当时还心中鄙夷,一盏不值钱的灯笼就让她这么满足,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他后来才知道,那少女只不过是听了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在她心中,自己就是她的月亮,那盏灯,隐藏着那少女对自己的满满期许,只可惜,他不知珍惜。

    突然,一滴泪滚落,承庆帝赶紧把那幅画挪开,生怕泪水滴落到画上。

    看着那画上笑靥如花的脸,他恨恨道:“赵如眉,你走了,倒是逍遥自在,却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死气沉沉的皇宫,你不是说此生最爱我吗?不是说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吗?你这个骗子!”

    说到最后,竟是双肩耸动,如孩童般呜咽起来。

    守在房外的郑公公心里一阵唏嘘,陛下这样子已经好几次了,这两年越发频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可主子们的事也不是他这个阉人能管的。

    他心里啐了那些不懂事的王八羔子一口,都故作聪明,谁说陛下厌弃先皇后?都是一群瞎了眼的人。

    良久,房内的哭声才止,又过了一阵子,承庆帝从里面走了出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威严矜贵的陛下,只是眼角微微泛红,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并不是幻觉。

    翌日,香砂河中,画舫轻摇,江茹月正和一名年轻公子品茗。

    那公子上下打量江茹月,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心中颇为满意。

    他端起一口茶轻啜:“江小姐,日后你我成了婚,出嫁从夫,就得一切以夫家为先。我爹娘就由你来侍候,尤其是我娘,她身子不太好,日后需得晨昏定省,日日侍候在侧,方为女子典范。”

    对面的马公子还在侃侃而谈,江茹月已经面色微沉,眉心突突直跳,只是碍着这是祖母推荐相看的人,才按捺住烦躁的心绪。

    一旁的绿竹早就不耐烦了,恨不得缝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立马走人。

    心中呸了那马公子一口,她们堂堂威远将军府都没这么大架子,要求媳妇日日晨昏定省,侍奉在侧,他一个刚做七品翰林院编修的乡下泥腿子,哪来这么大的规矩?

    “江小姐,你也知道在下的情况,我家中贫寒,爹娘供我读书不易,我现在官阶太低,俸禄微博,这聘礼嘛,只能尽量而为。不过,想来将军府待你不薄,嫁妆定然不会少。

    夫妻一体,日后你的就是我的。对了,还得仰仗将军府给我谋个好点的差事,毕竟,我仕途顺利,你也脸上有光,说不定日后还能给你挣个诰命------”

    江茹月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冷道:“感情马公子娶妻,就是为了帮你孝敬你爹娘,帮你出银子,帮你铺路?”

    那马有才没想到这娇滴滴的美人说话这么不入耳,不悦道:“自古贤妻不都如此?再说了,我仕途顺遂,你不也跟着沾光?”

    “那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想沾这光。绿竹,我们走!”

    绿竹瞪了那马有才一眼,就喊船夫靠岸,她们要下去。

    “你这女子真是无理,一个罪臣之女还这般趾高气扬,不知道女子当贞静娴淑,三从四德吗?似你这般牙尖嘴利,难怪嫁不出去?”马有才恼羞成怒。

    “亏马公子自诩为读书人,难道不知道气量为何物,廉耻为何物?我们相看本是你情我愿之事,我现在不愿意,你竟然出口折辱于我,此为气量狭小。

    我还未嫁过去,你就惦记着我的嫁妆,还想让威远将军府帮扶于你,既然想要银子和帮扶,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倒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想让我给你爹娘当牛做马,真是无耻至极。

    别忘了,本朝律法规定,嫁妆可是女子的私有财产,哪怕是和离,嫁妆也和你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马公子的话不知所谓,真让我大开眼界。”

    江茹月本不想逞口舌之快,可是那句“罪臣之女”,触犯了她的逆鳞。

    “你,你------”

    还未待马有才说完,船已经靠岸了,江茹月和绿竹赶紧上岸,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您刚才说的真好。那什么马公子牛公子,说出的话连我们乡间不识字的妇人都不如。又想要好处,又想磋磨小姐,感情好处全都被他占尽,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奴婢还以为读书人都是明事理的,没想到竟会这般。”

    绿竹叹了口气。

    “这人一看就知心思不正。其身不正,读再多书也枉然。料想为官,也不会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