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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青山 第53章 我还以为你要我离开

    青山无奈放下手里的财报,干脆起身快步追赶说明悦溶步伐,同他一起洗漱之后双双躺倒在榻上;两人经过在汉市的‘同居’生活动作已经无比熟悉了,睡前的亲吻和拥抱都做得自然。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放在床边的炭盆里的炭火时不时发出些‘噼啪’的炸裂声,一回到这倒还真是又过回老式的生活,除了段青山那一桌文件之外这间屋子没做任何现代化的改造,“早些睡。”段青山搭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两人距离靠得近了些。

    还有这架木床下垫着的席梦思……旧物新人带来的冲击感段青山是否也会觉得恍惚?

    “今年过年我就在这陪你一起过吧?”她忽然想起这茬,又抬头去看已经闭起眼的人,“段青山,我们一起过年。”明悦溶踢了一脚明显没睡着但是就是不搭理自己的人。

    “还早,只怕你到时候跟着郝南疯玩顾不上我这旧爱。”段青山顺着直觉低头去蹭明悦溶的脸:“到那会再说。”连他自己都觉得睡下今日不知还没有没明日睁眼之时,怎么敢轻易答应明悦溶?

    他怀里抱着人,只觉得自己开始分裂开来,一个在海水里抱着浮木挣扎求生,一个在满目红绸的新房里抱着一身红嫁衣脸上带着羞怯看向他的明悦溶,这种差距极大的幻觉让他不知昏厥还是迷糊之间睡下都不知。

    明悦溶抱着皱着眉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的段青山轻轻安抚,直到这人终于睡熟才起身拿过放在架子上的大衣裹着出了门。

    庭院幽深,许是年代感和深夜里的飞雪带来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寂寥,她出了南苑往之前段青山指给她的祠堂去;雪夜里地面被月光铺上一层莹光,倒也不至于让她看不见路,加上路滑脚步慢,到祠堂时明悦溶已经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已经冻得有些僵硬。

    “少夫人?”她前脚刚刚踏进祠堂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叫声,一回头发现是披着蓑衣挽着裤脚的黄朔;明悦溶朝他点点头,恭恭敬敬的在祠堂里给段青山的父母上了香,又稍待了一会才舍得离开这檀香萦绕的祠堂。

    外头的黄朔依旧等候,但是已经将自己的裤脚和衣物整理得体,见她出来还将手里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斗篷递过;后就十分规矩的退后两步,只是仍然没离开,就站在原地等着她。

    将斗篷系到身上后对着黄朔示意,之后便自顾自的往前头走;她的目标是南苑之外的的花园,没记错的话那头还有一方亭子。

    “你有事想对我说?”黄朔这人她不是很熟悉,也只是在之前几次见面里察觉出这人对着自己总是有股要点破什么似的的欲言又止,可能是害怕自己贸然靠近让段青山误会,也可能是担心自己不信他的话一直未言明。

    可看着今日像是终于寻到机会一般才堵住她。

    躲进那一方亭子避开漫天的雪花后她才回身看后头的黄朔,“少夫人,求您真心对少爷!”那人在雪地里跪下,说着求人的话但腰杆挺得笔直。

    “你这架势可不像是求人。”搓搓被冻得发红的手看向黄朔,知道他是鬼不会被膝盖下冰冷的积雪沤坏腿就没让人起来,他愿意做一心为主的忠仆,那明悦溶也可以摆摆架子听听看他能说出什么逆耳忠言。

    黄朔抿着嘴,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同明悦溶说实话;她也不恼,今天她已经睡够了,这会儿看看月下雪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少夫人……可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

    “那年春,按理说刚刚熬过寒冬该得以喘息,可是那场春雨下得太大;春日里的洪灾真是见都没见过,水患加上瘟疫,我被卖入段府,在夫人的挑选下成为了少爷的贴身小厮…”

    “你是新来的?”瘦瘦小小的黄朔被人踢了一脚,身子一歪就摔到地上,来人看着年纪也并不大,脸上还篆刻着些穷人家孩子的干瘪,但他身后的人似乎很听这人的话,正自觉的围成一个圈将他困住。

    “乌景哥哥,少爷不是自己选了你吗?怎么又来一个跟我们抢饭吃的?”一个矮胖的小子上前牵制住黄朔,强迫他抬起头;那个叫乌景的看了眼他的脸就‘嗤’了一声,之后才慢悠悠的吐出来句话:“以后老实点,凡事都得听我的!”

    黄朔点点头,终于在钳制里脱身,后来在段府讨生活久了才知道乌景是少爷自己出去玩时看中的,千求万求夫人才松了口,在外头买人进来伺候。

    那群家生的仆人早就在经年的规矩压制下变得一板一眼,乌景比他进府早两日,那些小子仗着势力想欺负他,没成想被揍了个遍,从那日起乌景成了南苑下人堆里的大哥。

    知道自己不讨喜,黄朔每日只认认真真的领了差事就去做,不敢把段夫人说的他是贴身小厮的事儿放心上。

    倒是段青山每日不见他在身边总是要唤人去寻他,曾经黄朔也大着胆子问过段青山,他问:“少爷,为何你明明不喜欢我却还是每日带着我。”

    他记得段青山那会的样子,拿着本乌景寻来志怪戏文看得正起劲,听见他这么问还看了一眼一旁的乌景才回答:“你也是我的小厮,你是我的人,天天帮人家跑腿本少爷算什么?”

    这话并不像回答他,倒是为了打点乌景一般,小小孩童脆生生的话语就这样刻进了黄朔心里。

    他愿意为此一世忠心为主,所以在后来夫人同他说那个骇人听闻的秘法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允。

    所以现在愿意跪求明悦溶,哪怕他觉得这个女子天天抛头露面不成体统、觉得这个少夫人与少爷不相配也会心悦诚服的认主。

    “我原以为你是要求我离开段青山呢。”明悦溶面上笑着,藏在斗篷里的手死死的掐紧,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失态,她让黄朔起来,“在回来之前,我曾向你们少爷提亲 但是他避开了我的话。”

    黄朔震惊的抬头看见她带着点悲悯的脸,可这时她又说,“实不相瞒,我刚刚想套你话,我想知道段青山是不是有过什么心上人,没想到他想的不是心上人,竟然是这样的诡秘之事。”

    “绝对没有!当初就连夫人送过来的桂卿少爷都没碰过,南苑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主人。”黄朔连连摆手生怕明悦溶误会段青山。

    “谢谢你。”她留下这句话后就顺着月光一路回了南苑。

    原来如此,段青山一直瞒着的是这样的事儿;多么惊世骇俗,死人竟然可以通过秘法复生?虽然代价太大太惨烈,可是没有一个将死之人会拒绝这样的诱惑。

    而段青山被迫接受了这一切,在他第一次醒过来时得有多无助?他以为自己只是死了,在面对满府‘醒过来’的下人奴仆时还有多愧疚?

    这些年那个千娇万宠的小少爷一个人是怎么独自度过的呢?明悦溶回想起那次段青山给她做饭时那些黑糊糊的失败品心里越发难受。

    回到南苑她觉得心乱极了,干脆就立在房前定定的看着屋里那盏点着昏黄蜡烛的灯笼;明悦溶不知该怎么去面对里头的段青山,也不知道怎么去让自己消化这一切。

    ‘吱呀’门猛的被人从里面打开,段青山慌忙的眼神对上门外空洞无神的双眼心下一紧,要去抱人的瞬间明悦溶腿一软,先他一步倒进了雪地里。

    那匹黄朔递给她的青绿色斗篷随着她倒下摊在雪地上,看着像是春日万物复苏时山尖积雪化开的那抹春意盎然。

    再从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小院,段青山趴在床边等着她醒来,明悦溶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撸了一把,接着就被人捏住了手臂。

    “吓死我了。”段青山语气低沉,看向她的眼里盛满了后怕,若非自己睡不熟醒来发现她人不在,是不是这人就要在冰天雪地里头睡一晚。

    明悦溶轻抚着段青山的眉眼问,“我怎么了?”她决心要将自己知道那件事隐瞒到底,所以这会装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好;“昨夜里我醒来看见你不在,正要去找你就在门外看见你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雪倒在雪地里。”

    他抖着声音,握着明悦溶的手也在抖,“好在你出去前披了我的大氅,否则现在不知道病成什么样。”明悦溶不记得自己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只记得回来不久后久对上了段青山惊慌失措的眼。

    “咳,可能是梦游吧……我没什么印象,咳…给我倒杯水吧。”她这一手吊着针一手被这人握得死紧,实在是没办法自给自足。

    段青山连忙松手去倒水,递给她的当口外头传来郝南惊喜的声音,“悦溶醒啦?”他手里拿着个巨大的保温壶,明悦溶哑着声音答应了一声看着他手脚利落的将保温壶里的饭菜拿出来。

    “这都是覃姨做的,还给你熬了香菇粥,段总你给悦溶喂点。”他似乎也是刚刚吃完饭,说话间还打了嗝。

    “我这醒着呢你让人喂我干什么?我手折啦?”明悦溶说着还十分不安分的去动那只吊着针的手,吓得郝南一个飞扑过来按住她;“姑奶奶,你就不能消停会吗?”

    他脸上就差写着造孽这两个字,又用胳膊肘去戳段青山,“段总你不能管管悦溶吗?这样动不动就乱来和静会骂死我的。”

    又扭过头去指责明悦溶,“我告诉你啊,和静已经知道你生病的事儿了,明天那边的戏也就杀青了,最晚后天就会杀过来;你要是再不好我就要遭殃了我的小丈母娘。”“女婿伺候肯定好得快,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明悦溶听着笑了两声就急着赶人。

    郝南对着她做了个‘臭情侣’的口型后才去将保温盒里剩下的菜摆出来,对着段青山点点头后才出去了。

    乡下的小屋里没有安装暖气,段青山整屋改造的时候就做了中央空调,这会儿屋里气温正好,饭也不担心会冷得那么快。

    明悦溶被段青山扶着坐起来,看着他一样一样的将菜挑到小盘子里,又盛了碗熬的浓稠飘香的香菇粥,最后似乎是发觉不好拿,干脆用阴气凝了个小桌出来。

    自醒来开始她的嗓子就像是有针刺一般,喝了水下去也不见好转,喝了几口香菇粥后才感觉好些;又被段青山哄着吃了几口菜才算完,这肚子吃饱了冷了一整晚的身子才像是有了动力能源开始回暖。

    段青山在她吃完饭之后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逐渐热起来的身子松了口气,“是不是要一直牵着你才不会让你出事?

    ”看着吊瓶里的药液滴得只剩一个浅浅的底才小心的将针拔出,又按着针眼将她手塞进怀里;也不知是不是屋里温度高的原因,这会明悦溶的手触着段青山的胸膛竟然都感受到了温度。

    “梦游你也控制不了啊,八百年难得一见的事儿,你别自责。”这人每次都这样,不管事情是何发展都会把她的事揽到自己身上,这次也是她特地等人睡着了才出去的,段青山毫无知觉,这件事怎么能怪他?

    明悦溶顺着力气依偎到段青山怀里,缓声劝慰道:“以后别什么事都怪自己,现在我们习惯责怪别人不内耗自己;以后我再不听话你就发疯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吃好吃的。”又偏头蹭了蹭他的胸膛:“你凶点,我一害怕就不敢生病了。”

    将人按回床上,明悦溶的眼神对上从那句‘不会出事儿’开始就不说话的段青山后在他眼里明显看出了他的情绪。

    段青山的眼神里写着:我舍不得。

    那眼神让明悦溶想起来小时候外婆给她买回来的小土狗崽崽,她半夜里睡迷瞪了,起夜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窝在她床边睡觉的小狗;外婆被那只小狗吃痛的嗷嗷声吵醒,她低着声音让明悦溶跟自己的小玩伴道歉。

    那时的小狗狗眼神里就是这样带着爱和不舍加上迷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