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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狗茨木童子 第6章

    *

    一声,两声,三声。

    茨木仰躺着数着。

    他不知道大天狗有没有睡着,但他自己没有睡着那是肯定的事情。又来了,茨木看着天花板,仔细听着上面传来的声音,高跟鞋走路,一声又一声。

    位置并不是正好对准他的房间,可想而知大天狗的房间里会更响,茨木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十二点半。他站起身,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他从床头柜里摸索半天,依旧只摸出了那把榔头,他捏着把手,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大天狗的卧室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睡着了,茨木努力把开门的动作放得很轻,不想吵醒他。他把门虚掩,留下一条缝,用手机打开手电筒,往五楼走。走的时候茨木想起大天狗之前问楼上邻居奶奶的问题,楼上有没有住着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

    年轻小姑娘……茨木仔细想了想。他住的时间不长,两个月的短暂居住并不能让他熟识所有的邻居,连老奶奶都说没有,那就必然是没有。他走上五楼,这一楼的楼道灯还恰巧坏了,乌黑一片,只有他的手机手电筒幽幽地闪着光,铁栏门还是原来那个铁栏门,外面有点冷,茨木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声喷嚏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茨木四下张望,然后蹲下身,借着手机的光,能看见门口铺着一块薄薄的深红色地毯,茨木用光照着这块地毯,伸出手。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茨木差点跳起来,手上的锤子都要飞了。他一回头,看见了一头金发,以及熟悉的蓝灰色眼睛,大天狗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站在楼梯上。

    “你吓死我了。”茨木松了一口气,手电筒的光照在大天狗脸上,把他本来就白皙的脸照得愈发惨白,茨木站起身,大天狗扶了他一把,面无表情,“你怎么醒了?”

    “我本来就没睡着。”大天狗说,“你也听到了?”

    茨木点头。

    大天狗蹲下身,也和茨木一样蹲在铁栏门前,他伸出手,用手指刮了刮地上的深红色地毯。先刮了刮边缘,又刮了刮中间。

    茨木轻手轻脚,弓着身子趴到门前,努力辨别里面的声音,几分钟后两人一起站起身。

    “去楼下。”大天狗轻声说。

    他们绕到这幢楼的后面,茨木不解其意,只是跟着大天狗往前走,最后站定的位置往上正对着大天狗房间的位置。他给大天狗打着手机的灯,走到墙边,那里的墙上贴满了空调外机和水管,大天狗仰着脖子看了很久,茨木给他打光的手都举酸了。

    “你刚刚听到声音了?”大天狗问他。

    “听到了。”茨木点头,“我确定就是里面传来的。”

    “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敲门确定一下。”

    “敲什么门?”茨木愣了。

    “你不冷吗?”大天狗问。

    茨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沙滩短裤和人字拖。大天狗不说,他还没觉得什么,被提起了,只觉得冷风从裤腿直直地往里面灌,夜风格外冻人,以至于他甚至抖了两下,于是赶紧往楼道里走,边走他才想起为什么大天狗一直醒着,明明闹鬼却没有来喊他,他想着想着,不由自主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不来喊我啊?”茨木说。

    “喊你什么?”大天狗反问。

    “闹鬼你睡不着,可以来喊我啊。”茨木缩了缩外面披的外套,“声音那么重,我都听得睡不着了,更何况是你……”

    他们走着走着,已经走到了五楼家门口。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吗?”

    “我?”茨木笑了,“我没事的,这件事我是房东,要负责,你要是睡不着或者害怕,尽管来找我,多晚我都陪着。”

    大天狗盯着他,沉默不语。

    茨木说完以后,看见大天狗的表情,也没有继续出声。他预想对方的反应应该说个好字或者点头,可是大天狗一直没说话。

    会不会太套近乎了?他忍不住想,万一大天狗骨子里是不太愿意与人共处的性格,那他这样过于热情,是不是反而会显人烦?

    可他确实很想多照顾照顾大天狗,他租了自己的鬼屋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大天狗年纪小,他实在不忍心放一个比自己小的学生一个人因为睡不着而熬夜。说白了这其实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大天狗自愿住进来,也没有要求自己太多,茨木大可收了钱以后当撒手掌柜,不必做多余的付出与照料,他想着自己平时也不太会去主动讨人嫌——酒吞除外,但怎么对着这个大学生,就发自内心地想对他好点再好点呢?

    “那个……”茨木出声,大天狗许久不回答,他有一点尴尬。

    “你对每个租客都这么好?”大天狗打断他。

    “啊?”茨木愣了,“没有啊,之前的租客不都是……一闹鬼就搬走了吗?”

    他回答的耿直,每个字都是事实。

    “那你愿意陪我,只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租客?”大天狗又说。

    “也不是只有这个原因……”茨木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句,该怎么说,因为看你年纪小,就忍不住很想照顾你?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听起来好像自己有什么诡异的慈母情怀似的。茨木一脸纠结地在门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字来,只好怔怔地望着大天狗。

    “什么原因?”大天狗咄咄逼人。

    茨木干脆低头装死了。

    “反正就是有别的原因,对吗?”大天狗补充。

    “对。”这个可以回答,茨木爽快地点了点头。

    回答完问题他抬起头,结果就看见大天狗笑了。

    他的室友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好看。五楼的声控楼道灯被他们吵得亮起,节能灯开起来又暗又微弱,茨木能看见大天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垂下的发丝细软纤长,眸里像是沁着闪烁的星子。虽然他不知道大天狗为什么突然笑,但他笑起来太好看,茨木入神了几秒。

    大天狗笑了多久,他就盯了多久。

    良久以后,反应过来的茨木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拳。醒醒!他对自己说,你对着男人发什么傻?

    不要那么配合青行灯给的人设好吗?!

    为了立刻从不该有的情绪里清醒,茨木把脑子里的大天狗甩走,想立刻拉开临走前虚掩着的家门进去,他走到门前,用力一拉。

    没拉动。

    茨木:?

    “那个,我出来没带钥匙,就没关门,你把门关上了?带钥匙了吗?”茨木搓了搓手,指了指门把,“开下门?”

    大天狗愣了。

    “你没带钥匙?”两人一起说。

    “我也没带。”两人又一起说。

    “等等?”茨木傻了:

    “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