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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仙侠录 第77章 十年

    在数百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本应充满喜庆的大院子突然发出了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啪——”

    “啊——”

    “啪——”

    “啊——”

    “啪~啪——”

    “啊~啊——”

    “啪~啪~啪——”

    “啊~啊~啊——”

    “啪啪啪啪一啪啪——”

    “将军令?难道幺子这小子还精通乐理?”伍丰自从第一次在三无斋听到司徒小满喊秦塞幺子后,也一直跟着这样叫。

    桂天元仿佛除了波澜不惊永远都不会有其他的表情,淡淡说道:

    “他?除了生孩子外,大概都懂一点吧!下棋有时候能赢我,治病偶尔比老六有办法,烧的菜比老大还有创意,打架敢和老三、老四硬碰硬,韵律嘛,也就凑合吧。”

    在两人旁若无人的闲聊的时候,铁战钢心中生起了平生仅见的纠结和无奈,不断变化位置的疼痛让他整个人进入了癫狂状态,无奈对面的小白脸滑的像泥鳅一样,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中,气的他不时的用双拳擂两下自己的胸膛发泄胸中的不忿,然而完全没有什么桃用。这野人般的巨汉脸上和身上的皮肤,更红了,被秦塞接连不断的抽中,伤害性固然不大,侮辱性也他娘的太强了,还疼,火辣辣的疼。

    “哇~呀~呀~呀,你这个畜生,我要把你撕烂!”暴跳如雷的铁战钢边打边叫,

    “傻孩子,撕烂我,用嘴吗小子?首先你得先碰到我才行啊!”秦塞用长辈教育孩子的口气说道,同时挥舞着鞭稍似的手臂,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

    那铁战钢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正在被火不停的烤着,此时的他头大如斗,是真的如斗,整张脸明显比以前更大更圆了,双眼肿的仅剩两道缝隙,嘴唇肿的如同凭空挂了两根塞满了羊腿肉的羊肠。

    “岑老,姓秦的这小子用这方法会有用吗?”南侧的人群后面,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年轻人扭头问身边一个穿着羊皮坎肩的老头,

    这老头儿年岁看起来极大,满脸的皱纹堆砌在一起,连两个鼻孔钻出的刷子般的鼻毛都有些花白,他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托着一根二尺余长的黄铜烟杆,啪啪抽了两口后,整张脸都隐藏在了烟雾中,用左手揉了揉鼻子说道:

    “这大概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碰到铁布衫练到这种程度的畜生,就算老汉我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这种东西,不入道根本就没可能造成真正的杀伤力。这年轻人,不得了啊,年轻一辈中,大概很难找出这样的人了!”

    那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沉,转瞬就恢复了常态,他的右手若无其事的把玩着另一侧一名美貌姑娘的秀发,用两根手指挑起一缕放到鼻下,闭上眼睛深嗅一口,脸上全是陶醉,懒洋洋的说道:

    “也不尽然吧,就像这思思,我原本以为已经这天底下最美貌的女子了,昨日在这书院门口不是见了一个更有味道的吗?”

    “已经查过了,这美人和三无斋的老幺有婚约,少主请三思。”美貌女子身后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说道。

    年轻人嗤笑一声,不屑道:

    “三思个屁啊,陶忘机那老神棍,别人怕他,我招摇山可不怕他,实在不行,让老头子南下,干不死他?你的名字叫甄友法,枉被人称了这么些年赛诸葛,我看也别一天到晚搞点小儿科一般的阴谋诡计,要我说啊,所有的阴谋阳谋,在实力面前,全部都是枉然。”

    那被叫做赛诸葛甄友法的中年人忙不迭点头称是,心道你莫无道这么些年,也就说这一句话还有些道理,否则凭我甄友法的足智多谋,若不是碰到你老子那般级数的武人,岂会屈居你之下任尔吆来喝去?

    猛抽两口旱烟的老汉也面露难色,叹口气道:

    “少主,那三无斋的人个个都护短的紧,咱不能动不动就请主人出山吧?毕竟主人和那忘机先生的私交还说的过去,伤了和气总归是不好的,况且这天底下美人儿多的是,我看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待着你的~”那年轻人眼睛一眯,嗓门变的有些尖利,气呼呼的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岑如霜在大漠也算独霸一方狠人,不就是十年前被司徒小满揍怕了吗?我爹不是帮你把修为提到用理境高级了吗?你怕个毛啊?两个带把的,还不如我的小思思听话。”说着轻轻的拍了拍那美貌女子的纤腰,那女子示威般的抬了抬下巴。

    秦塞与铁战钢的打斗,此时仍在持续着,铁战钢的横练功夫着实了得,脸上和身上看起来虽然凄惨无比,却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心中的恼怒越来越难以遏制,无奈对手秦塞看起来闲庭信步一般,身形飘忽不定的完全无法琢磨,铁战钢到后来直接闭上眼睛,把双臂抡的密不透风,只是脸上和身上还是不停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感,铁战钢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今日这般全然无能为力的情况。

    铁战钢大吼几声,声音犹如深山中的惊蛰的炸雷般高亢,以至于几名身体孱弱的读书人吓的瑟瑟发抖,不觉间后退几步。关键像这种级数的打斗,扯着嗓子喊几声并没有什么用,铁战钢只学了铁布衫,可从未练过佛门的狮子吼一类的功夫,他自己当然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事实,他之所以怒吼,一是秦塞抽的太疼了,二是为接下来的行动打基础。

    秦塞被这野兽般吼叫声烦的皱了皱眉,而那铁战钢接下来的动作直接直接把他气乐了,只见这狗熊般的壮汉怒吼几声后,转身冲向了大门的屏风,绕过屏风后随着几声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竟然跑了。而秦塞虽然没能拿下这畜生般的野人,这顿双掌的输出也让他神清气爽,看那铁战钢溜了,他背起双手抿着嘴,故作深沉的说道:

    “对付这种畜生,还是得用抽的!”

    二人的举动让整个院子的数百号人都始料未及,瞬间鸦雀无声,短暂安静后,不知是谁,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我~草~”。

    顿时遭到一众饱学之士的呵斥:

    “此等群贤毕至之所,怎会发出如此粗鄙之言……”

    “真是有辱斯文!”

    ……

    不一会儿,就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喧闹场景。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西海之滨的招摇山,便是如此。这座山占地方圆百余里,自古以金桂和白耳猕猴而闻名,在神州西北的群山中算不得高大,千余年来的归属素有争议,地处西夏、北燕和大宋的交界处,算得上是老百姓口中的三不管地带。

    只是,近六十年以来,招摇山的名望忽的大了起来,只因山里住进了莫千悲,武功天下第一的莫千悲,至此,招摇山的归属再无争议,它只属于招摇山,莫千悲的招摇山,宋燕夏三国在无人敢声称主权的招摇山。

    正如武林中传说的一般,招摇山深处密林绿水间,坐落着一大片宫殿群,细看宫殿群周边绵延数千亩金桂所占平地,竟全是人力所致,所用的石材也是原地开采。不知宫殿主人使用了什么秘法,周边数千亩地界生长的金桂,一年四季都散发着金桂的芬芳,那些以往泛滥成灾的白耳猕猴,经驯化后俨然成了不辞劳苦的家仆,把整座山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从未被准许进入那片宫殿。

    一个看起来身材很是壮硕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山巅,衣袍被西北风吹的猎猎作响,神情却极为淡然,颇有些渊渟岳峙的味道。

    “郎,你已经好几天都没吃饭了,虽然以你的修为,不至于伤了身体,可我们姐妹几个也是担心的紧呢?”,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踩着草丛中的小径袅袅走来,走到这中年人的身边后竟显的比男人还高出不少。

    那中年人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回味着刚刚在数百里外的金水城吃下的一只烧鸡,用舌头舔去嘴唇上的油亮,心道怎滴照那陶白脸有那么大差距?色泽、造型啥的看起来明明都差不多啊,直到身后的女子又喊了一声“郎”后,才转过身来,脸上立时显的有些严肃。

    “气都被你们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你们看看,那小兔崽子都被你们娇生惯养成什么样了?早晚被人打残送回来。”

    那女子白了这人一眼,风情甚是迷人,佯装生气的说道:

    “哪有这样说自家儿子的?不就是逃出去玩几天吗?咱家无道从小就是乖孩子,只是有些调皮而已。再说了,有那岑如霜和甄友法傍身,也不至于会出什么事。”

    中年人抬眼瞥了下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只见一个白耳猕猴提着一只飞龙正对自己眨眼,飞龙这种山珍炖汤甚是美味,这方式还是宫殿的厨子从陶忘机的大徒弟那学来的。那猕猴非常聪明,知道眼下的情形把飞龙送过来不合适,急的有些抓耳挠腮。怕那猕猴忍不住自己跑出来,中年人屈指不着痕迹的弹出一缕指风,那白耳猕猴便软倒在大石头后面,手中的飞龙仍是被死死的握着。

    叹了口气,说道:

    “跑出去就跑出去吧,在外面吃了亏。自然会回来的,再不济也是我莫千悲的儿子,就算吃点小亏,关键时刻说出老子的名号,也不至于真的断送了性命。”

    “各位静一静,听在下讲几句。”嵩阳书院那座被唤作陋室的院落中,礼部侍郎西方朔站在全部宾客前,嗓门洪亮,吐字清晰,一口流利的汴京官话讲的非常标准。

    “正所谓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今日,美景良辰,正当其时,话说百余年前,一名青州的读书人在赴京赶考的路上,途中歇脚时遇到一个猎人,猎人箭法如神,射下一只天空中的大雁,然则这大雁原本乃是一双,另一只大雁见同伴身死,盘旋于天空良久后俯冲而下,自投于地而死。读书人见到这场景,被这对大雁的真情所感动,便买下了这对大雁的尸身并将他们埋在了汾水之滨,当地人称这葬雁之地为雁丘。”

    “十余年前,另一名读书人负笈游学余雁丘,听闻大雁殉情故事有感,写下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名篇,好巧不巧,这感天动地的名篇刚落到纸面上,便被一名二八佳人看到,那小娘子被这凄美到极致的语句感动到痛哭流涕,不能自已,读书人见自己有感而发所做之词竟让俏佳人哭的似要肝肠寸断一般,便上前安慰,列位,这一安慰不要紧,反而给这小娘子引来了滔天大祸。列位——”

    西方朔猛然大喝一声,接着说道:

    “试问,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每个人的青春年少有几个十年?真正的人间美好又有几个十年?有谁能想到?那敢问‘情为何物’高叹‘生死相许’的读书人,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是一个撩拨少女心弦后却不敢负责的负心人。”

    院中的数百人被西方大人抑扬顿挫的开场白吸引了,随着那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愤欲绝的声音走进了故事,先是被一首词感动了肺腑,接着被那俏佳人的痴心弄心也要碎了,然后对那作词人嗤之以鼻,心下纷纷想着若能见到那人,定要狠狠的唾上几口。人群中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桂天元慢慢把主意力转到了西方朔的故事中,这位以善于调动婚礼气氛闻名汴京的礼部侍郎讲的故事分明和自己有些关联,随着西方朔对十年前故事惟妙惟肖的描述,院中响起了悠扬缠绵的笛声,桂天元的心绪也飞回了十年前的汾河畔。

    在上次见到金婉儿前的十年里,秦塞也始终以为自家的二师兄与金婉儿相识于金明池畔,然而数月前他与玄空在这嵩阳书院再次见到金婉儿,才知道她与桂天元的第一次相见乃是源于汾河畔的雁丘。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家永远云淡风轻像是看透世间一切俗事的二师兄的笔下曾写出过“生死相许”那等不理智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