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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仙侠录 第84章 成长

    离开铁拳山庄的绿耳和秦塞一样,有些无精打采,秦塞一直怀疑这马是不是成了精了,总能准确窥探主人的情绪,可以做到自行调整奔行的速度和节奏以贴合主人的情绪。

    出了北邙山就是一望无际宽阔平坦的官道,以为自己早上已经想通透其实仍未真正放下的秦塞任凭绿耳自由小跑,自顾自的想着心事。自昨日晚间发现了潘采薇另一面后,他脸上最多的表情仍旧是笑,只是这笑容,被抽走最难得的纯真和热情,多了一丝失落和无奈。

    在过去的近十九个年头里,五岁之前的记忆对秦塞来说很模糊,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五岁之后的他被陶忘机牵着小手带进了三无斋,自此在他成长的路上全是关爱和赞美,那些邪恶的、心机的、惨烈的不平事虽然在他读过的书中多次出现过,然而书上说的和自己亲身经历的毕竟不同。

    有些事一旦钻进死胡同,无论是谁都不容易转过弯,头脑一向灵活的秦塞也没能例外,心中一直暗自嘀咕:师父和九位师娘的感情都很好,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正应该这样吗?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欺骗呢?你不喜欢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接告诉我不行吗?我喜欢你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可以和你没关系的,你又为什么要骗我呢?想到这里,秦塞摇摇头,还是想不通。

    过去的几个月,不管面对什么棘手的事情,秦塞每每想起北邙山深处有一个走姿奇特的漂亮姑娘在等他,都会感觉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信心也会更足些,那姑娘总是能用最合适的话鼓励他,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给自己带来最美好的遐想,这会儿想来,确是自己浅薄了。只是他仍然想不通,自己明明是用真心和潘采薇交往,怎么会这样?

    溜溜达达,绿耳一路小跑毫不费力,速度也不比普通马匹全力奔行慢多少,一路想事情,并没有像其他事情一样想通,秦塞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无意间抬头一看,竟已到了官渡古镇,肚子不失时机的“咕~咕~”叫了几声,已到了午饭时候。师父常说,人这一辈子,有三件事情尤为重要,第一是吃饭,第二是睡觉,第三才是生死,而生死这件事往往让人身不由己,且所有人无论生死都能且只能经历一次,所以不管生还是死,都无需着急,该来的时候一定会来。吃饭和睡觉就不一样了。

    吃饭有四个境界,一是有的吃,二是按时吃,三是随便吃,四是实地吃。

    眼下这大宋的好世道,虽然多数人仍是为了这“有的吃”终日奔波着,大部分的勤劳百姓还能做到有的吃,真正挨饿的人家并不多。

    因为要确保自己和身边的人能“有的吃”,很多人就失去了每餐“按时吃”的机会,只是这些为了“有的吃”而不能“按时吃”的身影,一个个都是那样美好。不管做什么事,只要合乎道德要求,只要一心向上,每个人都是最值得敬佩的。

    而“随便吃”这三个字,则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普通百姓最是神往那些传说中的山珍海味,虽然现在不知道以后也大概率不会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滋味,但很确定那一定很好吃;达官贵人们不同于普通百姓,时常会特别想念不知道多久前食用过一个简单至极的小食,那场景、那味道、那人,弥足珍贵。

    深谙吃之三味的老饕,最明白吃之一道的最高境界就是地方名吃,最正宗的地方名吃,一定要到当地去享用原汁原味。

    这么些年以来,按照师父的要求,秦塞一直努力保持自己每餐按时吃,他始终认为这是一件庄重而严肃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金樽观伍丰道人也这样认为,所以他们在洛阳城才能一拍即合。既然到了官渡古镇,又恰逢午饭时候,自然不能错过别来馆东隔壁的陈记炝锅面,想到这碗面,秦塞原本沉重的心情瞬间轻快了许多,肚子也更饿了。

    进了古镇大街,绿耳放慢了脚步,再次准确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变化,四蹄翻动间比刚才多了几分欢快。远远看到有些破旧的“陈记炝锅面”的招牌,秦塞翻身下马,却无意间看到别来馆西侧的胡同口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这人抱着膀子,标枪般静立在胡同口,此时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刚下马的秦塞,二人目光交汇后,这人仍是面无表情,他的右手握着一把连柄不到二尺的短剑紧贴着左肩,姿势慵懒而且刻板,看面目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这年轻人让秦塞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眉眼之间像是特别熟悉,又一时记不起是谁。看到秦塞看了过来,那年轻人并没有将视线移开,只是用拿着短剑那只手的手腕背部蹭了蹭鼻子,秦塞一看,忙牵着绿耳走到了这人面前:

    “刘贵儿?”

    “幺子?”

    这年轻人仍是面无表情,只是非但没回答秦塞的话,反而问了秦塞一声。

    “果然是你,我说怎么看你这眉眼这么熟悉,这十来年你和你爹去哪儿了?”

    刚才看着年轻人用手背蹭鼻子的动作,秦塞瞬间想起了这原来是杏花营的刘贵,这孩子小时候不太合群,不像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整天在外面疯跑,偶尔出门也是远远的看着秦塞他们玩儿,直到现在秦塞还记得这孩子站在远处那羡慕的眼神。只是好几次秦塞走到身边请他一起玩的时候,刘贵都是揉几下鼻子以后就走开了。他揉鼻子的动作和很多人不一样,习惯用手腕的背部蹭一蹭鼻尖,所以刚才秦塞看到他揉鼻子的动作,一下就记起了是他,只是刘贵和他父亲十年前就突然从杏花营消失了,全村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报仇。”

    刘贵言简意赅的回答。

    “哦?”这哥们儿虽然惜字如金,说话的信息量貌似不小。

    “那仇报了吗?”秦塞又问。

    “没,死了。”这说话方式一下就把秦塞拉回了十余年前,这刘贵和十年前的习惯一点够没变,比如手腕背部蹭鼻子,再比如每句话不超过两个字。

    “咕噜噜~”秦塞的肚子又响了两声。

    “咕噜噜~”刘贵的肚子也跟着呼应起来,他面无表情的揉了揉鼻子。

    “陈记炝锅面很好吃,走,去吃点儿!”

    秦塞牵着马就向陈记炝锅面走去,走出几步后,他发现刘贵站在原地没动。

    “走啊刘贵,想起这碗面我就想流口水!”

    秦塞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没钱。”刘贵还是不动。

    “我有啊!麻溜儿的,别娘们唧唧的。”

    秦塞唯恐这哥们儿像小时候一样揉揉鼻子走开,结果猜中了一半,这刘贵果然又揉了揉鼻子,扭头向胡同深处看了看,便跟着秦塞走了过来。

    进了面馆,秦塞给自己和刘贵每人要了一碗半斤份的肉丝炝锅面,引来了数道诧异的目光。这面馆向来以味道和分量着称,普通脚夫和干体力活的大汉,一般三两份的一碗就能吃饱,这两个年轻人上来直接要两碗半斤份的,确实让其他客人感觉奇怪。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这些顾客和秦塞惊掉下巴,两大碗面端上来后,秦塞端起碗深深嗅了一口,接着小口喝了口汤,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点点头:

    “就是这个味儿!”

    耳边传来“呼噜噜~呼噜噜~”的声音,抬头一看,刘贵面前那大海碗里的面只剩小半碗了,看来是真饿了。

    看到刘贵吃的那么香,秦塞也感觉更饿了些,当他刚吃完两大口时,整碗面的分量看起来像没动过一样,对面的刘贵此刻已然双手捧着碗一仰脖把最后一口汤也喝完了,然后难为情的揉了揉鼻子。

    “没吃饱?”

    “嗯。”

    秦塞喊老板再来一碗半斤份的。

    然而不一会儿功夫,秦塞那碗面吃了近四分之一时,对面的刘贵双手捧起海碗,一仰脖喝下了最后一碗面汤,然后有些难为情的揉了揉鼻子。

    “这么饿的吗?没吃饱?”秦塞有些震惊了,须知半斤份的是八两面,能让普通大汉吃饱两次有余,这刘贵转眼间两碗都下肚了,貌似还没吃饱的样子。

    “嗯~”对面的刘贵仍是惜字如金,用鼻子说了一个字。

    “老板,再来一碗。”

    这一次,刘贵吃面的速度变得正常起来,也只是相对正常,明显比吃前面两碗面的速度慢了一些,和普通人相比,仍然是极快,到秦塞那碗面吃完的时候,他双手捧起了海碗,喝下了最后一口面汤。

    秦塞不由瞄了眼这同村发小的小腹,只见刘贵虽然的坐在矮凳上,小腹还是没有丝毫隆起。

    “需要——再来一碗吗?”晚上试探着弱弱的问了一句。

    刘贵揉了揉鼻子,点了点头,不知道是难为情还是吃了三碗面后暖和了,脸蛋有些微微发红。

    “老板,再来碗半斤份儿的!”

    “嘶——”

    其他桌的顾客整齐划一的抽了口凉气,这还是人吗这?

    这第四碗面端上来以后,刘贵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面对这碗硕大的肉丝炝锅面,他脸上的神情甚至带着虔诚。他用筷子挑起两根面,极有耐心的把它们卷成一个小团,然后夹起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每嚼一下都很慢,像是每一嚼一下都有不同的味道一样,嚼十余下后,慢慢咽下腹中。

    吃了一口面以后,刘贵脸上对食物尊敬的神色更浓了,这表情秦塞很熟悉,和从数千里外赶到汴京就为去来一口吃顿大师兄凌西楼亲手烧的菜的食客一样,吃每一口饭菜都是那么陶醉和慎重,唯恐一口饭菜少嚼一口就没能吃到真味一样。

    这碗面刘贵吃的极慢,所用时间大概是秦塞吃同样一碗面的四倍左右,以至于秦塞坐在他对面,整整等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慢慢捧起那面碗,喝下最后一口面汤。

    看着刘贵依然严肃却透露出满足表情的脸,秦塞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在肚子饿的时候,能吃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本来就使人愉快,加上故人相逢,就会有双倍的愉快,这双倍的愉快把秦塞心中那点沉重又冲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