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的娇妻 第70章 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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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说:“亲家太太还真猜对了,梦竹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年她外家还有六姨母家都没去,连自己娘家都没回去过。后来才知道梦竹病了。梦竹也真是的,病了都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徐梦竹说:“劳母亲挂念,是女儿不孝,累您操心了。” 这下子轮到李夫人脸色不自在了,不过李夫人与威国公夫人还要商议小女儿的婚事,也不耐与四儿媳妇娘家人说话,勉强招呼了两回,就对徐梦竹道:“亲家太太今儿特地来,是来看望四媳妇吧?四媳妇,你娘家来了人,赶紧招呼着才是。我也不留你了,想必你们母女还有体已话要说罢。” 然后徐夫人也从善如流地随徐梦竹去了徐梦竹住连接在二进院落里的小小东跨院。 李家这处三进的宅子原本布局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因人口的增多,接连在二进三进的正院旁边,各搭了东西跨院和倒厅,就改变了原来合理的格局,变得逼仄起来。 徐梦竹居住在二进院的东跨院,小小的七间房,住着徐梦竹的陪嫁,及六个小妾通房,挤得不能再挤。徐梦竹一人住了两间房,也只是两间稍大些的屋子相连,中间打通,打造成堂屋和内室。连专门的净房都没有,很是逼仄,这让习惯了凌府宽阔格局的徐璐很是不方便。强忍着皱眉的冲动,略略打量了这小小的跨院,紧邻堂屋的另一间房,是林姨娘所住。只是林姨娘已有身孕,被李夫人移到正院去了,所以空着。而坐南朝北的四间厢房,则住了四个姨娘。另一排四间低矮些的屋舍,则让四房的十来个奴仆居住。四房主子加上奴才,一共近三十人,却住在不到半亩地宽的房子里,就是大声说句话都不成。长期下来,如何不压仰?这人一旦心情压抑了,哪生得出孩子。难怪徐梦竹作主抬的四个姨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半个子嗣。都是压抑给闹的。 徐夫人与徐梦竹是母女,自有许多体已话要说。徐璐不便听,便故意落后几步,等徐夫人母女进入内室后,就与武夫人一道坐在堂屋中。 婆媳二人坐在大理石刻蟠桃献寿的屏风下,嗑着丫鬟递来的瓜子,徐璐看了守在内室门口的婆子,不由低声道:“若李家真与威国公结成了亲,表姐那小姑子尾巴岂不更要翘上天?”刚才她可是瞧得清楚,徐梦竹的小姑子李晓英对于她们这些客人,可是连正眼都不带瞧的。 武夫人毫在不意地道:“你急什么?又还没定亲。” 徐璐呆了呆,已互换了庚贴,今日又要商定大定,双方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又岂能随意毁弃? 武夫人看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什么都不要说,我心中有数。” 过了好一会儿,徐夫人从才内室出来,脸色很不好看,随后出来的徐梦竹也是眼眶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武夫人慢吞吞地问。 徐璐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徐夫人。自己则让丫鬟搬了个杌子坐下。 徐梦竹担着帕子抹眼,“六姨母,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求六姨母替侄女做主。” 武夫人问:“大过年的,说什么活不活的。” 徐夫人忍着怒火,恨声道:“李家欺人太甚。她们要嫁闺女,嫁他们的就是了,可偏偏还要打惠惠嫁妆的主意。”徐夫人怒气腾腾地拍了矮几,“惠惠婆母想给闺女多制些嫁妆,开口就要惠惠在苑平上千亩的陪嫁良田。你这死丫头,居然还给同意了。真真是气死我了。” 徐璐吃了一惊,那李夫人好歹也是堂堂官夫人,品秩也还不低,怎么就做出这种强夺儿媳妇嫁妆的事来? 更让徐璐吃惊的还是,徐梦竹好歹还是国公府的千金,李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不说供着,至少也要客客气气的吧,怎么事情却恰好相反呢? 武夫人眉毛也是高高扬起,过了会,才冷笑一声,“惠惠,你那地契难不成也一道给你婆婆了?” 惠惠低下头来,“给了。” 徐夫人气得脸色欣青,恨恨地揪了她一把,“你个没用的,她要你给你就给?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真是丢我徐家的脸。” 徐梦竹捂了脸哭了起来,“我也不想给的,可我哪敢说不?她也没明着要,就是先说我嫁入李家多年还无所出,要我如何打算?我还能怎的?我都把身边的丫头都全都开脸了,仍然没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又在外头抬了个良妾,才刚上身,就被婆母移到别处养着。这岂不摆明了不信任我?上回她开口就瞧中了我在苑平的田庄,也没有明着要,就只是说家中人口众多,开支渐大,日子有些艰难。小姑子又是高嫁威国公府,若没个像样的嫁妆,嫁过去岂不受委屈?要我这做嫂子的多疼疼小姑子。我正要推辞,婆婆又说,‘你在苑平的田庄,收益也还不错吧?恰巧威国公府在苑平也有田庄呢。’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我把那处田庄送给小姑做嫁妆。我正要拒绝,婆婆就说,我嫁入李家六年,四爷膝下还凄凉,还准备把她远房侄女抬为二房,好替我分忧。一个林氏的良妾已让我疲于应付了,若再弄个二房,岂不成了活祖宗?所以,我只好同意把那处田庄给小姑,婆婆这才没有再提抬二房的事。” 徐璐叹口气,她是小辈,没有说话的余地,但听着徐梦竹的话,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软弱的人? 徐夫人如此强势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两个不中用的女儿?一个两个都让婆母拿捏得半分脾气都没有。 正叹息着,耳边就听到武夫人冷笑的声音,“你也是堂堂国公府出来的,怎这般不中用?他们李家也不过是才升上来的朝廷新贵,再是权势滔天,也得按规矩来。无子又怎的?这世上无子的女人多了去,若个个都依你这般,那还要不要活了?” 徐夫人脸色又青又难堪,抹着眼说,“是我的不是,没有教好她们。一味的让她们姐妹贤惠恭良,温谨端慧,却把她们教成了这副软面性子。一个两个的都让我操心。”她一边抹泪一边对武夫人道:“好妹妹,你自小就比我有主意。惠惠不争气,可好歹也是你侄女,妹妹就帮我想想法子吧。苑平那处田庄,每年都有近千两的收益,哪能说拿走就拿走的?惠惠当年的陪嫁也不算少,可这些年来,给女婿打点,养一层子的姨娘,李家人再三五不时的搜刮,就是金山银矿也给搬没了。如今惠惠就只剩下苑平那处田庄,他们也要占了去,也太不要脸了。” 徐夫人气得咬牙切齿的,却又是满脸的无耐。徐璐明白她的苦楚,堂堂国夫人,却让一武将新贵给欺成这般,也太打脸了。偏又没治裁的法子。徐夫人的长子虽贵为世子,却还得靠徐梦竹的公公周旋,才有了如今的差事。 从根本上来讲,徐家在李家面前,却是毫无底气的。加上徐梦竹性子又软,自己立不起来,又无所出,更是挺不起腰杆,也就任李家搓圆捏扁了。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这事儿还真难办呀。惠惠都已答应了,还把地契也给了人家,再要回来,反倒是出尔反尔了。唉,惠惠,先前姨母就教训过你,对婆家的人,一味的拿银财去讨好,只会纵出得寸进尺之人。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呀。” 徐梦竹羞愧地低下头来,弱弱地说:“是我没用,让娘和姨母操心了。”忽然就捂着哭了起来,“是我没用,这日子真没法子过了。那林氏才刚有了身子,婆婆就把她领到她屋子里养胎去了,分明是不信任我。年前婆婆的妹子从大兴来京城,婆婆好面子,就逼着我把陪嫁里的簪子分给各房,说是拿去充门面。等她妹子走后,也没有还我。我稍稍提了句,她就说头疼,要我给她揉按。我明知她故意整我,却又拿她没办法。那八支赤金镶宝石的簪子也只能白白没了。没过两日,小姑子又说她想制衣服,又打我织金妆花缎的主意。我不肯,她就到婆婆面前告装,婆婆就借口头疼,又要我去侍疾……”说到此处,徐梦竹又痛哭出声,几乎不能自抑。 服侍徐梦竹的丫鬟采菊赶紧上前轻声安慰着,自己则悲忿地道:“夫人,姨夫人,你们可得替四奶奶作主才是。六小姐不知怎的,见天的就与四奶奶为难,今天这个明日里那个的,没一天消停的。先前是天天给四奶奶使绊子,这近年来,学乖了,基本上还能做面子功夫,却可劲得折腾四奶奶的嫁妆人,今儿要屏风,明儿要个茶盏的,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也架不住天长日久的乞要。这回更是离谱,张口就要四奶奶的缎子,要了缎子不成,还要钗饰,说没有相配的钗饰佩戴。张口就要四奶奶平时都舍不得戴的羊脂玉手镯,和那枚用羊脂玉雕成的凤钗,那套头面可值钱了。四奶奶如何肯给她?她就跑去太太跟前哭诉,说四奶奶欺负她,侮蔑她。太太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四太太叫去,一头劈头盖脸的训斥。四奶奶辩驳两句,就以忤孽为由,说要休了四奶奶。四奶奶都哭晕了过去,太太还不肯罢休,又要四奶奶罚跪,夜里还让四奶奶侍疾,说身子不适,可怜四奶奶才侍疾了两天,就染了风寒,大夫说,四奶奶因长期身子受凉,体质寒气入体,孕育子嗣估计遥遥无望了。四奶奶悲从中来,身子越发不好了。恰那时候,世子夫人来看望四奶奶,太太怕四奶奶向娘家告状,就把四奶奶身边的人都找理由谴走了,派了自己的丫头守在四奶奶身边。” 徐夫人却气得脸色发紫,连连低吼道:“这老虔婆,欺人至甚。”豁地起身,就要去找李太太干架。却让徐梦竹给拦了下来,哭道:“母亲,您真要去了,岂不正中她的下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老虑婆还巴不得我去找她闹?” 徐梦竹哭得快要断过气去,边哭边道,“从去年开始,我就听到消息,说是承恩伯的三小姐,也就是贵妃娘娘的妹妹,瞧中了四爷,想嫁给四爷。耐何四爷已是有妇之夫。” 徐璐倒吸口气,目光掠过武夫人徐夫人。 武夫人脸上闪过了然。 徐夫人脸色煞白,无边震怒,却也颤抖不已。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从牙逢里挤出声音来,“你的意思是……李家想与朱家联姻,嫌你碍眼,这才……” 徐梦竹只是哭,肩膀一耸一耸的。 武夫人冷笑一声,“惠惠这番话,我倒是想到了你们家严氏。” 当年,李骏还是徐三夫人嫡次子的身份时,却因为李骏越发受太子器重,逐渐人坐大之视。怕李骏不与自己一条心,就想方设法整治连氏,想把连氏治死后,再让李骏娶她中意的媳妇,好把李骏拿捏在手心。严氏整治连氏的法子,也与这李太太大同小异。 徐夫人目光一缩,身子一震,也想到了这里头的名堂,再也坐不住了,拍了茶几,嘶吼一声,“走,找那老虔婆算账去。” …… 徐夫人是真的忍无可忍了,女儿被作贱不说,嫁妆都快要李家搬空了,若再隐忍,那才是软骨头。 但武夫人却知道这个姐姐的性子,若真的与李夫人撕破脸,正中李家下怀。于是拦下徐夫人,冷声道:“对付李家,还脏了我的手,自有人帮着收拾。”然后对徐璐说:“你也去。” 尽管不知道武夫人要干什么,但她自来佩服这个婆母,想必她已有整治李夫人的法子,紧张地点点头,“是。” “咱们合计合计,等会子与那王氏说,李家危机到了,越严重越好。反正随你编,到时候我让侯爷给你圆了就是了。莹火之光也妄想与皓月争辉,不给他们点颜色,还当我好欺负的。”武夫人唇角浮现一抹讥讽,“威国公夫人我虽然没与她打过交道,但素来知道她的脾性,那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又最注重名声,等找了机会你就可劲扒她的脸皮。” 徐璐大惊失色,吞了吞口水,“那可是县主,还是国夫人……”看人下菜谁不会呀?若是普通官宦夫人,她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就冲上前,怎么舒服就怎么踩。可人家身份可不一般呀,有封诰的县主,郡主之女,又是国夫人,威国公还手握重权,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惹不起呀。 武夫人瞪她一眼,“你个没用的,反话不会说么?” 武夫人一行人去了李家的宴客厅,李夫人正与威国公夫人谈笑风生,还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显然,李家与顾家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徐夫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依我看,直接冲进去,把她女儿对惠惠做过的破事儿全抖出来,看她还高兴得起来。”任谁都不会娶一个在娘家就敢与嫂子打擂台并处处占嫂子便宜的媳妇的。 武夫人横她一眼,警告道:“不许胡说八道。等会子见了李太太,面上还得一团和气。明白吗?” 徐夫人气得全身发颤,“她都这般作贱我儿了……”在武夫人冰冷含威的目光下,逐渐低了下去。 武夫人盯了徐夫人一眼,良久,才低低地道:“你统共就两个闺女,青青已经那样了,难不成还要惠惠也学青青那样分府别过?” 徐夫人豁然变色,须臾,方开口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最有主意的,你就给你侄女指条明路吧。” 武夫人瞥了徐璐一眼,“你来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徐璐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梦竹表姐不能离开李家,这不但关系着徐家的颜面,还有梦竹表姐的将来。李家这般行事,不过是拿捏了梦竹表姐的弱处。只要咱们捏了李家的命根子,李家必不敢再作贱表姐了。” 徐夫人嘴巴张了张,长长一叹,“说得倒是容易,李家虽算不得什么,可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呀。” 李家是朝廷新贵,又是天子近臣,自然是多方巴结的对像。而徐家,则是过气的老牌勋贵,家族子弟没一个特别成材的。空有尊贵身份,却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武夫人不可置否,看着徐璐眼里闪过的狡赖,“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夫人说:“亲家太太还真猜对了,梦竹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年她外家还有六姨母家都没去,连自己娘家都没回去过。后来才知道梦竹病了。梦竹也真是的,病了都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徐梦竹说:“劳母亲挂念,是女儿不孝,累您操心了。” 这下子轮到李夫人脸色不自在了,不过李夫人与威国公夫人还要商议小女儿的婚事,也不耐与四儿媳妇娘家人说话,勉强招呼了两回,就对徐梦竹道:“亲家太太今儿特地来,是来看望四媳妇吧?四媳妇,你娘家来了人,赶紧招呼着才是。我也不留你了,想必你们母女还有体已话要说罢。” 然后徐夫人也从善如流地随徐梦竹去了徐梦竹住连接在二进院落里的小小东跨院。 李家这处三进的宅子原本布局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因人口的增多,接连在二进三进的正院旁边,各搭了东西跨院和倒厅,就改变了原来合理的格局,变得逼仄起来。 徐梦竹居住在二进院的东跨院,小小的七间房,住着徐梦竹的陪嫁,及六个小妾通房,挤得不能再挤。徐梦竹一人住了两间房,也只是两间稍大些的屋子相连,中间打通,打造成堂屋和内室。连专门的净房都没有,很是逼仄,这让习惯了凌府宽阔格局的徐璐很是不方便。强忍着皱眉的冲动,略略打量了这小小的跨院,紧邻堂屋的另一间房,是林姨娘所住。只是林姨娘已有身孕,被李夫人移到正院去了,所以空着。而坐南朝北的四间厢房,则住了四个姨娘。另一排四间低矮些的屋舍,则让四房的十来个奴仆居住。四房主子加上奴才,一共近三十人,却住在不到半亩地宽的房子里,就是大声说句话都不成。长期下来,如何不压仰?这人一旦心情压抑了,哪生得出孩子。难怪徐梦竹作主抬的四个姨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半个子嗣。都是压抑给闹的。 徐夫人与徐梦竹是母女,自有许多体已话要说。徐璐不便听,便故意落后几步,等徐夫人母女进入内室后,就与武夫人一道坐在堂屋中。 婆媳二人坐在大理石刻蟠桃献寿的屏风下,嗑着丫鬟递来的瓜子,徐璐看了守在内室门口的婆子,不由低声道:“若李家真与威国公结成了亲,表姐那小姑子尾巴岂不更要翘上天?”刚才她可是瞧得清楚,徐梦竹的小姑子李晓英对于她们这些客人,可是连正眼都不带瞧的。 武夫人毫在不意地道:“你急什么?又还没定亲。” 徐璐呆了呆,已互换了庚贴,今日又要商定大定,双方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又岂能随意毁弃? 武夫人看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什么都不要说,我心中有数。” 过了好一会儿,徐夫人从才内室出来,脸色很不好看,随后出来的徐梦竹也是眼眶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武夫人慢吞吞地问。 徐璐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徐夫人。自己则让丫鬟搬了个杌子坐下。 徐梦竹担着帕子抹眼,“六姨母,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求六姨母替侄女做主。” 武夫人问:“大过年的,说什么活不活的。” 徐夫人忍着怒火,恨声道:“李家欺人太甚。她们要嫁闺女,嫁他们的就是了,可偏偏还要打惠惠嫁妆的主意。”徐夫人怒气腾腾地拍了矮几,“惠惠婆母想给闺女多制些嫁妆,开口就要惠惠在苑平上千亩的陪嫁良田。你这死丫头,居然还给同意了。真真是气死我了。” 徐璐吃了一惊,那李夫人好歹也是堂堂官夫人,品秩也还不低,怎么就做出这种强夺儿媳妇嫁妆的事来? 更让徐璐吃惊的还是,徐梦竹好歹还是国公府的千金,李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不说供着,至少也要客客气气的吧,怎么事情却恰好相反呢? 武夫人眉毛也是高高扬起,过了会,才冷笑一声,“惠惠,你那地契难不成也一道给你婆婆了?” 惠惠低下头来,“给了。” 徐夫人气得脸色欣青,恨恨地揪了她一把,“你个没用的,她要你给你就给?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真是丢我徐家的脸。” 徐梦竹捂了脸哭了起来,“我也不想给的,可我哪敢说不?她也没明着要,就是先说我嫁入李家多年还无所出,要我如何打算?我还能怎的?我都把身边的丫头都全都开脸了,仍然没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又在外头抬了个良妾,才刚上身,就被婆母移到别处养着。这岂不摆明了不信任我?上回她开口就瞧中了我在苑平的田庄,也没有明着要,就只是说家中人口众多,开支渐大,日子有些艰难。小姑子又是高嫁威国公府,若没个像样的嫁妆,嫁过去岂不受委屈?要我这做嫂子的多疼疼小姑子。我正要推辞,婆婆又说,‘你在苑平的田庄,收益也还不错吧?恰巧威国公府在苑平也有田庄呢。’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我把那处田庄送给小姑做嫁妆。我正要拒绝,婆婆就说,我嫁入李家六年,四爷膝下还凄凉,还准备把她远房侄女抬为二房,好替我分忧。一个林氏的良妾已让我疲于应付了,若再弄个二房,岂不成了活祖宗?所以,我只好同意把那处田庄给小姑,婆婆这才没有再提抬二房的事。” 徐璐叹口气,她是小辈,没有说话的余地,但听着徐梦竹的话,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软弱的人? 徐夫人如此强势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两个不中用的女儿?一个两个都让婆母拿捏得半分脾气都没有。 正叹息着,耳边就听到武夫人冷笑的声音,“你也是堂堂国公府出来的,怎这般不中用?他们李家也不过是才升上来的朝廷新贵,再是权势滔天,也得按规矩来。无子又怎的?这世上无子的女人多了去,若个个都依你这般,那还要不要活了?” 徐夫人脸色又青又难堪,抹着眼说,“是我的不是,没有教好她们。一味的让她们姐妹贤惠恭良,温谨端慧,却把她们教成了这副软面性子。一个两个的都让我操心。”她一边抹泪一边对武夫人道:“好妹妹,你自小就比我有主意。惠惠不争气,可好歹也是你侄女,妹妹就帮我想想法子吧。苑平那处田庄,每年都有近千两的收益,哪能说拿走就拿走的?惠惠当年的陪嫁也不算少,可这些年来,给女婿打点,养一层子的姨娘,李家人再三五不时的搜刮,就是金山银矿也给搬没了。如今惠惠就只剩下苑平那处田庄,他们也要占了去,也太不要脸了。” 徐夫人气得咬牙切齿的,却又是满脸的无耐。徐璐明白她的苦楚,堂堂国夫人,却让一武将新贵给欺成这般,也太打脸了。偏又没治裁的法子。徐夫人的长子虽贵为世子,却还得靠徐梦竹的公公周旋,才有了如今的差事。 从根本上来讲,徐家在李家面前,却是毫无底气的。加上徐梦竹性子又软,自己立不起来,又无所出,更是挺不起腰杆,也就任李家搓圆捏扁了。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这事儿还真难办呀。惠惠都已答应了,还把地契也给了人家,再要回来,反倒是出尔反尔了。唉,惠惠,先前姨母就教训过你,对婆家的人,一味的拿银财去讨好,只会纵出得寸进尺之人。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呀。” 徐梦竹羞愧地低下头来,弱弱地说:“是我没用,让娘和姨母操心了。”忽然就捂着哭了起来,“是我没用,这日子真没法子过了。那林氏才刚有了身子,婆婆就把她领到她屋子里养胎去了,分明是不信任我。年前婆婆的妹子从大兴来京城,婆婆好面子,就逼着我把陪嫁里的簪子分给各房,说是拿去充门面。等她妹子走后,也没有还我。我稍稍提了句,她就说头疼,要我给她揉按。我明知她故意整我,却又拿她没办法。那八支赤金镶宝石的簪子也只能白白没了。没过两日,小姑子又说她想制衣服,又打我织金妆花缎的主意。我不肯,她就到婆婆面前告装,婆婆就借口头疼,又要我去侍疾……”说到此处,徐梦竹又痛哭出声,几乎不能自抑。 服侍徐梦竹的丫鬟采菊赶紧上前轻声安慰着,自己则悲忿地道:“夫人,姨夫人,你们可得替四奶奶作主才是。六小姐不知怎的,见天的就与四奶奶为难,今天这个明日里那个的,没一天消停的。先前是天天给四奶奶使绊子,这近年来,学乖了,基本上还能做面子功夫,却可劲得折腾四奶奶的嫁妆人,今儿要屏风,明儿要个茶盏的,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也架不住天长日久的乞要。这回更是离谱,张口就要四奶奶的缎子,要了缎子不成,还要钗饰,说没有相配的钗饰佩戴。张口就要四奶奶平时都舍不得戴的羊脂玉手镯,和那枚用羊脂玉雕成的凤钗,那套头面可值钱了。四奶奶如何肯给她?她就跑去太太跟前哭诉,说四奶奶欺负她,侮蔑她。太太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四太太叫去,一头劈头盖脸的训斥。四奶奶辩驳两句,就以忤孽为由,说要休了四奶奶。四奶奶都哭晕了过去,太太还不肯罢休,又要四奶奶罚跪,夜里还让四奶奶侍疾,说身子不适,可怜四奶奶才侍疾了两天,就染了风寒,大夫说,四奶奶因长期身子受凉,体质寒气入体,孕育子嗣估计遥遥无望了。四奶奶悲从中来,身子越发不好了。恰那时候,世子夫人来看望四奶奶,太太怕四奶奶向娘家告状,就把四奶奶身边的人都找理由谴走了,派了自己的丫头守在四奶奶身边。” 徐夫人却气得脸色发紫,连连低吼道:“这老虔婆,欺人至甚。”豁地起身,就要去找李太太干架。却让徐梦竹给拦了下来,哭道:“母亲,您真要去了,岂不正中她的下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老虑婆还巴不得我去找她闹?” 徐梦竹哭得快要断过气去,边哭边道,“从去年开始,我就听到消息,说是承恩伯的三小姐,也就是贵妃娘娘的妹妹,瞧中了四爷,想嫁给四爷。耐何四爷已是有妇之夫。” 徐璐倒吸口气,目光掠过武夫人徐夫人。 武夫人脸上闪过了然。 徐夫人脸色煞白,无边震怒,却也颤抖不已。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从牙逢里挤出声音来,“你的意思是……李家想与朱家联姻,嫌你碍眼,这才……” 徐梦竹只是哭,肩膀一耸一耸的。 武夫人冷笑一声,“惠惠这番话,我倒是想到了你们家严氏。” 当年,李骏还是徐三夫人嫡次子的身份时,却因为李骏越发受太子器重,逐渐人坐大之视。怕李骏不与自己一条心,就想方设法整治连氏,想把连氏治死后,再让李骏娶她中意的媳妇,好把李骏拿捏在手心。严氏整治连氏的法子,也与这李太太大同小异。 徐夫人目光一缩,身子一震,也想到了这里头的名堂,再也坐不住了,拍了茶几,嘶吼一声,“走,找那老虔婆算账去。” …… 徐夫人是真的忍无可忍了,女儿被作贱不说,嫁妆都快要李家搬空了,若再隐忍,那才是软骨头。 但武夫人却知道这个姐姐的性子,若真的与李夫人撕破脸,正中李家下怀。于是拦下徐夫人,冷声道:“对付李家,还脏了我的手,自有人帮着收拾。”然后对徐璐说:“你也去。” 尽管不知道武夫人要干什么,但她自来佩服这个婆母,想必她已有整治李夫人的法子,紧张地点点头,“是。” “咱们合计合计,等会子与那王氏说,李家危机到了,越严重越好。反正随你编,到时候我让侯爷给你圆了就是了。莹火之光也妄想与皓月争辉,不给他们点颜色,还当我好欺负的。”武夫人唇角浮现一抹讥讽,“威国公夫人我虽然没与她打过交道,但素来知道她的脾性,那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又最注重名声,等找了机会你就可劲扒她的脸皮。” 徐璐大惊失色,吞了吞口水,“那可是县主,还是国夫人……”看人下菜谁不会呀?若是普通官宦夫人,她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就冲上前,怎么舒服就怎么踩。可人家身份可不一般呀,有封诰的县主,郡主之女,又是国夫人,威国公还手握重权,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惹不起呀。 武夫人瞪她一眼,“你个没用的,反话不会说么?” 武夫人一行人去了李家的宴客厅,李夫人正与威国公夫人谈笑风生,还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显然,李家与顾家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徐夫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依我看,直接冲进去,把她女儿对惠惠做过的破事儿全抖出来,看她还高兴得起来。”任谁都不会娶一个在娘家就敢与嫂子打擂台并处处占嫂子便宜的媳妇的。 武夫人横她一眼,警告道:“不许胡说八道。等会子见了李太太,面上还得一团和气。明白吗?” 徐夫人气得全身发颤,“她都这般作贱我儿了……”在武夫人冰冷含威的目光下,逐渐低了下去。 武夫人盯了徐夫人一眼,良久,才低低地道:“你统共就两个闺女,青青已经那样了,难不成还要惠惠也学青青那样分府别过?” 徐夫人豁然变色,须臾,方开口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最有主意的,你就给你侄女指条明路吧。” 武夫人瞥了徐璐一眼,“你来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徐璐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梦竹表姐不能离开李家,这不但关系着徐家的颜面,还有梦竹表姐的将来。李家这般行事,不过是拿捏了梦竹表姐的弱处。只要咱们捏了李家的命根子,李家必不敢再作贱表姐了。” 徐夫人嘴巴张了张,长长一叹,“说得倒是容易,李家虽算不得什么,可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呀。” 李家是朝廷新贵,又是天子近臣,自然是多方巴结的对像。而徐家,则是过气的老牌勋贵,家族子弟没一个特别成材的。空有尊贵身份,却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武夫人不可置否,看着徐璐眼里闪过的狡赖,“你有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