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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女史 第112章 孔夫子讲诗

    尉窈毫无气势的争句嘴:“可这块空地是我们女学子的。”

    “烛灯让给你行吧?笔记借我看,明天下午还你。”奚骄故作严肃、语气重地闷头走,然后迅速步进隔壁房屋的夹道里,朝几丈外的尉窈探瞧。

    “嘿。”太好了,巴结她这么多天,终于得到笔记了,有一就有二,还她时再“借”新的。

    “呃!这是挺黑……奚骄你换个地儿……这里……呃!我占了。”元珩蹲在黑影里,边运劲儿、边吭哧着、边说话。

    “你怎么在这屙!”奚骄赶紧离开这臭旮旯地。

    元珩也骂对方:“败家货,太奢侈了,半夜屙屎用这么多纸。”

    次日一早。

    崔纂把匪徒牛大郎劫持尉骃、尉茂以后的详细经过,呈到了元刺史手中。

    陈述人:尉茂。

    记录人:崔纂。

    内容为……牛大郎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进了屋子后,直接问尉骃:“你认识崔学馆修《尔雅》学的崔翁么?”

    尉骃回:“认得,我管他借过几次书。”

    牛大郎:“他临终前,每天念叨出声的,都是你‘尉骃’的名字!你到底欠崔翁什么?要是敢撒谎,我现在就送你下黄泉陪他。”

    尉骃反问:“你确定他念叨的,是我的姓名?不是在喊‘晕’?”

    元刺史看到这笑到肩膀打颤,继续往下看。

    不得不说,崔纂的记录十分明晰,在此列标注了牛大郎“哑言一刻,于屋内徘徊十圈”等纠结举止。

    然后牛大郎说:“我确定,崔翁念的是你‘尉骃’之名。”

    尉茂:“我觉得你不确定了。”

    牛大郎从屋中陶罐抽出鸡毛掸子,威胁尉骃:“都说读书人心眼多,风骨高,我知你不怕。”他掐住尉茂喉咙,“现在起,你不老实答我所问,只要我觉得你扯谎了,就抽你的学生一次!说,你除了向崔翁借书,还和翁有什么过节?”

    尉骃:“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好吧,崔翁已经离世,我隐瞒也没有意义了,全告诉你吧。崔翁早年和一女子好过,育有一子。”

    牛大郎……哑言半刻,于屋内徘徊五圈。“那女子、那孩子都还在人世么?”

    尉骃:“女子已出家为尼,你要真为了翁好,别打听她。”

    牛大郎:“那孩子呢?”

    “被那女子的情夫带去了萧齐。”

    牛大郎气地抽尉茂一掸子:“萧齐哪里?情夫姓什么?孩子可有名?”

    “情夫姓鲁,给孩子改了姓,叫鲁饥没。我要是知道送到萧齐哪里,还用瞒着崔翁么?”

    牛大郎……痛哭三刻,过程中因窥见尉茂有笑意,抽打尉茂两次。

    元刺史看到这怀疑道:“我怎么觉得尉骃在编瞎话呢?”

    崔纂回道:“就是在编瞎话,‘鲁饥没’是萧齐一些读书人编的志怪故事里的人物,许多书肆都有卖。”

    元刺史继续往下看。

    牛大郎哭完质问尉骃:“可是翁都要死了,你还瞒他干什么?你就算编瞎话也好,怎么忍心让他带着遗憾离世啊!”

    尉骃:“这确实是我之过。翁,我亏欠你!”他向虚空揖礼。

    牛大郎:“少假仁假义!”

    记录的最后一列……牛大郎推搡尉骃,尉骃额头触墙,晕。

    崔纂口述案情最后:“此匪没等到尉骃醒,咱们就到了池杨巷尉家。另外,昨晚我让一狱吏去崔学馆打听崔老翁的情况,崔翁是天阉,不可能和比丘尼,咳。”

    元刺史“哈”一声:“尉夫子这人有意思啊。说他无胆吧,从头到尾都在骗匪徒,拖延时间,说他有胆吧,见血就晕,那平时在家杀只鸡还得他妻子干哪。”

    崔纂认真道:“尉家没有鸡笼。”

    “元志!元志你要躲我到几时?”沃野镇将于劲在堂外呼唤。

    元志出来,牵住于劲的手腕边笑边拽对方行走:“去演武场。昔年我与你兄长于烈将军比较过武艺,今天得从你这,把昔年的输仗找补回来。”

    于劲急着问:“我昨天和你说的,你到底放心上没有?”

    “你是说柔然军异动的消息啊。”

    “对啊,不然呢?”

    “我比你早察觉,估计洛阳留台已经收到此信了。”

    “这就好。我还有一事,我进了平城才听说……东宫是不是遣了侍从来?”

    “昂。”

    “能不能帮我引见?”

    “自然能,不过……”元志语气一转,“得忙过这个月的联考,你既然听说东宫来了人,也应当听说任城王嘉奖新学令的事。”

    元志就知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看来苟主簿猜对了,东宫是想借赵修作恶一事,向北地权贵释放东宫急缺人用的消息。于劲现在来,肯定是提前知晓了东宫遣人来平城之事,而能提前把如此重要之事告诉于劲、且有能力提前得到消息的人,只能是于烈的长兄,领军将军于烈。

    元志再联系太子旧居挖出的信笺内容,不敢再深想。于家向太子投诚,是于烈将军在朝中受到了排挤,先存投诚之意?还是太子自己在暗处推了一把?

    傍晚,永固县。

    奚骄仿佛忘了昨晚许诺的归还笔记之事,尉窈不愿主动找他,更不好催他。

    永固建县不到十年,这里的住户比高柳县要少许多,相应的,学馆也少。所以崔族师生一来,县中男女老少跟过年赏百戏一样,拖家带口的全来听学。

    孔文中感慨不已,亲自讲诗,讲的是《小雅》的首诗《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这是学子们没学到的课程,夫子没提前说,好在绝大多数学童都带着行囊笔,赶紧边听边记。

    奚骄寻找尉窈的位置,挤到她后侧方。

    这位置是胡乌屋的,她是瞧不上尉窈的出身,但不得不佩服这个贫家女书写笔记的速度和卓越记忆。所以一听孔师讲的是《小雅》里的诗,她立即费劲挤到这个地方。

    奚骄冷脸道:“让让。”

    “奚郎君,先来后……啊!”胡乌屋后方有人揪住她的脖领把她往后拽,这回是真吓着了她,她慌忙扽住领口。

    此人是元凝,脸色自带阴阳怪气,张口就噎人:“滚。”

    尉窈肩背收紧,她记得很清楚,在有道竹林上第一次大课时,元凝也因坐位欺负过她。

    胡乌屋只得忍气吞声旁移两个位置。

    不过元凝这次没找尉窈的麻烦,他的目的与奚骄一样,指望着抄她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