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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 第八百四十九章 妖帝在风雪里

    云泥是一柄和寻常的刀有些区别的刀,刀身几乎是直的,看着就像是一柄剑。

    如果说一刀穿心不是很好听的话,大概也能说现在的西陆,是被陈朝一剑穿心。

    陈朝握住云泥的刀柄,看了眼前的西陆一眼,后者脸色苍白,眼眸里的苍白,在此刻,有些特别的意味。

    下一刻,陈朝握住云泥的手更紧了一些,用力朝着前面递了过去,那柄叫做云泥的直刀,刀身再往前了几分,然后陈朝毫不留情的用力一搅,将西陆的这颗心脏彻底搅碎。

    但他却不打算就此放过眼前的女子,早些年在漠北那一战,陈朝也是将西陆的心口刺穿,但最后还是没能将其杀死。

    眼前的女子,身体构造不同,是个双心客。

    寻常人只有一颗心脏,但眼前的女子却不同,两颗心脏,一左一右。

    仅仅是搅碎她其中一颗心脏,是杀不死她的。

    所以陈朝顺势往左边一拉,就要将西陆的另外一颗心脏搅碎,只要将西陆的两颗心脏都搅碎,那么只怕是天上的仙人降临人间,都很难救活她。

    西陆的雪白双眸消散,化成正常样子,看向这边的时候,双眸里闪过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陈朝正好和对方对视了一眼,也有刹那的失神。

    两人也算是相识许久了,也算是经历过生死,其实除去各自站在河的两边之外,两人真没太多非要分出生死不可的事情。

    但站在河岸的两侧,便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至少两人之中隔着一条大河,谁都不能无视这件事。

    所以个人的情绪是肯定不能凌驾于某件大事上的。

    陈朝深吸一口气,云泥照样朝着不远处抹去。

    西陆伸出手,按着刀锋,手掌瞬间被刀锋撕破,鲜血不断往下跌落,地面很快便殷红一片。

    陈朝眯起眼。

    下一刻,不等他有什么动作,西陆便骤然一拳砸在刀身上,云泥顺势下滑,直接从西陆的肋下滑出。

    这样一来,西陆的半边身子几乎就是被切开的凄惨景象。

    这毫无疑问就是惨烈的重伤局面。

    陈朝咋舌,虽说现在的选择应当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用重伤去换一个怎么看都会死的局面。

    但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便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怎么看,都还是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西陆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此刻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倒也不是太过奇怪,不过依着谁来看,都只怕会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妖族公主了。

    真是个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的疯婆娘!

    不过即便如此,其实对于整个大局的影响也不会很大,至少是对于西陆的生死而言,完全没有太多影响。

    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已经丧失了一战之力的西陆,如今面对陈朝,几乎没有了任何应对的能力。

    她此刻还能站着,但很显然,别的便做不了什么。

    她的小腹处,那道骇然的伤口不断往地面流淌着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地面。

    此刻的西陆,正处于她人生中最为虚弱的时候。

    陈朝看着她,眼里还有些情绪,但很快便被他自己抹去,看着这位和自己纠缠最久年轻天才,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朝往前走了一步,手中的云泥举起,刀尖马上就要在此抵住西陆的心口。

    两人之间这么久的厮杀,一次又一次,好像在这个时候,终于要给这段故事画上一个句号了。

    “陈朝,你觉得你下一次,还能赢我吗?”

    西陆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同样的没有任何恐惧,就像是之前的谢南渡一样。

    陈朝摇头道:“没有下一次了。”

    西陆不说话,只是这么安静地看着陈朝。

    陈朝看着她,看着云泥往前递出去,忽然看到了西陆的嘴角勾起了一道诡异的微笑。

    陈朝微微眯眼,只一刹那,只觉得心里骤然毛骨悚然。

    天地之间,忽然在此刻风雪大作。

    一道恐怖无比的威压从北边弥漫而来,在那一瞬间,陈朝便觉得自己的头顶好像是压下了一座无比巍峨的大山,恐怖的威压,让陈朝递出那一刀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要知道,陈朝早已经是忘忧尽头的修士了,在这个世上,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修士,绝对是没有多少了,甚至能够说稳胜过眼前这位年轻武夫的人物,其实已经不多。

    可即便如此,此刻的陈朝,还是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儿,在同龄人里再如何的傲视群雄,但当他有一天遇到一个身材健壮的大人的时候,也会显得手足无措。

    陈朝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情绪,他不得不收回自己递出去的那柄云泥,用力插在雪地里,然后整个人按住刀柄,不让自己跪下去。

    但在瞬间,陈朝浑身上下,都还是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他浑身上下的骨头,在这个时候,都是噼里啪啦的作响,有不少骨头,甚至在这个时候,已经断开了不少。

    他是切切实实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是压着一座千万斤重的大山的。

    但却无能为力。

    陈朝无比确信,此刻自己没有看到,但那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一定站着一个人。

    一位万千妖族的领袖,一位整个妖族的帝君。

    也或许是这个人间的至强者。

    这些或许都无法确定,但陈朝能够确定的事情有一个,那就是此刻的那位妖族帝君,真的已经越过了忘忧尽头,去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要不然,是绝对不可能这样的。

    这位妖族帝君,就算是平日里都不见得会出现在战场上,此刻或许也不在漠北,但他隔着千万里,却还是做了些事情,让陈朝完全没有想到。

    但很快,他其实就知道了缘由。

    他抬起头看了西陆一眼。

    后者只是沉默看着陈朝。

    然后转身开始朝着远处走去。

    妖帝最喜欢的女儿在这里,最喜欢的女儿将要死去,此刻妖帝不作为妖族的帝君,而是一个父亲,出手其实再合理不过了。

    只是这也是事前谁都没想过的事情。

    妖帝会亲自出手。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这件事就几乎是萦绕在大梁所有人心头的一个极大的问题了。

    在很久之前,大梁也想过妖帝在该怎么办,但很快大梁皇帝的出现,就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答案,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很安定,毕竟有他们的皇帝陛下撑着。

    但随着大梁皇帝北行之后,这个问题又再次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谁来面对妖帝?

    谁来面对现在已经更强了的妖帝?

    如果这件事之前只是担心,那么到了现在,妖帝的出手,就是已经给众人再次敲响的一次警钟。

    那一战不管结果如何,但如今的局面很简单,那就是妖帝比之前更强了,或许已经是当世最强,或许不是,但不管是不是,人族这边又有谁能挡住妖帝呢?

    北境大将军宁平?

    还是现在这个年轻镇守使?

    好像都不行。

    陈朝此刻连抬头都很难,不跪下去,已经是他努力的结果了,还想做什么,其实都很困难。

    他此刻只能看着西陆缓慢朝着远处走去,在地面拖拽出一条长长地血痕。

    她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但又距离死亡如此之远。

    那位妖帝还没来到这里,但只是一念,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再做什么,所有人的想法都可以有,但要做的事情,都别做。

    想杀西陆,不可能。

    这就是妖帝这般告诉世人的道理。

    很没有道理,但却只剩下道理。

    陈朝咬了咬牙,额头的汗珠不断滴落,一颗又一颗,连绵不断。

    他的双眼很快被汗水覆盖,艰难睁开的时候,只能看到眼前的西陆不断远去。

    “站……住……”

    陈朝忽然开口,这简单的两个字,费了很多力气这才喊了出来。

    声音不大,因为顶着巨大的压力,所以这两个字的声调甚至都有些变得不同,但那边的西陆还是听到了。

    她停下脚步,缓慢转过身来,身上的鲜血依旧在流着,只是比之前少了很多。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年轻人,眼里有些疑惑,大概是在问,你叫我站住,又能做些什么?

    是啊,此刻妖帝虽说还没有来到漠北,但他这样的人物,只要不想让你做些什么,你又能做些什么?

    陈朝咬着牙,艰难地直起腰,握住云泥,用力地将它从雪地里拔出来,然后开始大口喘着粗气,这位年轻武夫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决定。

    他看了一眼西陆之后,开始朝着前面艰难而缓慢地走了过去。

    在无尽恐怖的威压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弹不得,包括之前的陈朝,但也仅仅是之前,短暂的时间过去之后,陈朝往前走了一步。

    他不止想要走出一步,而是更多。

    他也不是只想着往前走出几步,而是想着要将眼前的西陆留在这里。

    当然不是说要将这位妖族的公主身子留在这里。

    而是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