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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扉密续 第69章 掷出窗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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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掷出窗外事件』……这样的新闻不是会损害皇帝陛下的权威吗?」

    「父皇看到这个消息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正愁找不到借口介入莱茵领局势。」

    夏洛特继续照着报纸读了下去:「『秋分历1651年花月铃兰日,在皇帝陛下的亲自授意下,莱茵公爵殿下派遣使者前往莱茵领与新市民议会谈判,但新市民议会拒不接受,将使者自市政厅二楼的窗户掷出……』」

    「莱茵领的市民颇为有趣,这也算是一种城市文化了罢。」多罗提欧浅笑道。

    「殿下,这件事的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其实没什么,父皇给莱茵公爵发了一道函,令其派人到莱茵领谈条件。但这莱茵公爵一点都看不清形势,以为父皇此举是在为其撑腰,所以就找了个咄咄逼人的使者去恐吓莱茵领人。然后,就成了这样……」

    「但您这报纸上写得好像过错皆在莱茵领市民一方。」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了。」多罗提欧泡起了他常喝的醉仙茶,「不同的言辞会造成不同的效用,术法上如此,新闻上亦如此。」

    多罗提欧的无耻震惊了夏洛特,她许久才吐出一句:「皇帝陛下应该开始组建军队了罢?」

    「没错,父皇已经发布了艾贝德公国的骑士召集令,各地骑士将在明港集结,我们在明港训练的舰队即将派上用场。」

    「至于其余邦国……」多罗提欧缓缓道,「莱茵公国周边的邦国倒很积极,他们也是怕真知教廷的势力影响到自己。」

    「话说,这莱茵公爵现在躲在哪里?他自己的军队呢?」夏洛特的语气中满是疑惑,「堂堂一个公爵竟然连一个城市的起义都镇压不了……」

    「他逃到了提奥多拉[1],莱茵公国南方的古城。他给父皇的求助信中写到了莱茵领市民的火器,还特别强调自己极度缺乏资金。」

    「缺乏资金?我听到的所有传闻皆说莱茵公爵横征暴敛,企图榨干百姓,他怎么会缺钱?」

    「传闻归传闻,现实归现实。谁知道那些恶事究竟是他亲自所为,还是底下人借其名号而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即他今年确实手上没粮也没钱。」

    夏洛特应道:「今年暖冬之后是寒春,莱茵公国歉收得厉害。还好我们有狐百合,这些年存了不少粮食,能扛住一些小麦歉收带来的危害。」

    「莱茵公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恐怕粮食歉收正是危机的导火索。但对我们艾贝德而言,现在主要应当提防的则是真知教廷。」多罗提欧沾了沾茶水,继续道,「教廷自己直辖伊佩弗尼,还有科尔和帕夏『pascha』这两个傀儡,说不定还得带上启明西岸其余几个由先师扶植起来的邦国。现在,我们仍未确定,教廷在莱茵领问题上准备牵涉多深。皇帝与先师在莱茵领发生局部冲突,甚至全面战争的可能都是存在的。」

    「殿下,那我们艾贝德有哪些盟友?」

    「目前,伊斯特兰、克罗斯兰[2]和伍莱堡[3]的三位伯爵已经明确站在父皇一边,莫利亦是。」

    「唉,尘世间的纷争真是令裔发愁啊……」夏洛特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呵,梦境里的纷争也不令人省心。学城中的盟友告诉我,他在梦境之中曾见过一些熟悉的身影,可能就是学城内寻得入梦之法的学士。」

    「估计就是真知教廷罢……您先前说,先师的背后很有可能是名为『第七蚺虵』的理法……」

    一

    春夜,圣阿列克谢廊厅高处的礼拜堂,先师恩瑟尔塔跪伏于祭坛之前。灯亮七盏,窗开七扇,祭坛之上依次明起七根白烛。迷雾再一次袭来,直至隐没光亮。

    恩瑟尔塔起身将玻璃灵液倾倒在头顶,任此金黄溶液向下流淌。在梦境神龛之中,愈向上便需愈多的「光」,纵使恩瑟尔塔得了理法的启明,他也需借助外物的力量。

    盘桓之柱在梦境神龛的高层,若不为理法所召,恩瑟尔塔亦不可攀至此处。是以他从下层开始,一步一步向上攀升。

    他曾走到纯白无瑕之门的另一侧,曾摘取园圃中光辉的果实,曾欣赏枫叶覆盖的湖心岛上传来的旋律。而现在,他来到刻满纹路的门扉之前,暗红与鲜红交错的奇异图案诉说着它的干渴。

    「绯红门扉,吾需用『绯』填满它的欲壑,或用『钟』结束它的渴望,甚至诉诸无尽的『光』……」恩瑟尔塔喃喃低语,他从上神及其侍奉者那里学到了超越凡者的知识,这些知识保证他不在梦中陷入虚妄。

    「光破银镜,横流其血;烛照高台,侵染其梦……」

    口中吟诵着祝辞,恩瑟尔塔向门扉缓缓靠近。光芒沿着绯红门扉的纹路流淌,逐渐形成杯的模样。杯贪婪地吮吸着恩瑟尔塔形体之上溢散的光,就如亘古之前「圣杯」在光辉园圃中犯下的罪行一样。

    恩瑟尔塔被准允穿过门扉,绯红之门令他成为血滴,滴落在杯的另一侧。门扉并未开启,但他得以穿过。

    纯白无瑕的门扉无有姓名,它的门廊上徘徊着获准进入神龛的亡者,唤亡者以姓名者得以将之召回尘世。但绯红门扉之后没有若隐若现的纯白倒影,只有干涸至极的森森骸骨。

    「欲望愈盛者愈生干渴,干渴愈盛者愈生欲望……」

    恩瑟尔塔踏过黄沙覆盖的坟茔,心中的光芒令他不落于半途。沙地干涸无血,酷热难耐,恩瑟尔塔已然疲惫不堪,直到他听见远处水流奔涌之声。

    那是一条绘画之川流,恩瑟尔塔抚摸着朦胧的水汽,指上残留着贝紫的浓郁气息。

    「『窗外之彩』[4]是位乐于记录美景的理法,祂路过此处时画下了这条梦境中的河流。」一位金色头发的少年欢快地讲述道,他的眼是嫩绿如新叶的颜料。

    「那位理法不仅喜好记录美景,还在祂的画中留下许多历史的秘密。常有学徒在画川之中游荡,以图截取一段凡者不可得知的秘闻。」

    恩瑟尔塔循着画中者的意见,登上画中的船只。他将手浸没于画川之中,截下一点那位理法所用的色彩。无人知晓窗外之彩为何画下这条河流,但这画却是祂离开梦境神龛前最后的痕迹。

    「对于窗外之彩而言,梦境神龛也是居屋,是以祂不愿居于此处。」金发摇曳的少年如此道,「洒在窗台之上的光是祂,寰宇星辰间明耀的是祂,在户外艺术家笔下的是祂,但祂唯独不在梦境神龛之内。据说,祂已与承袭太阳事业的几位理法达成协议,在终局之刻升入辉光。」

    恩瑟尔塔感到自己的思绪逐渐混沌,而后他的脑海中全然是多重历史的色彩与故事。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是他耳中所闻的最后一句话语。

    自梦中醒来,天际已明,七烛已熄。恩瑟尔塔怀着恭敬整理好祭坛,并将所得的知识全都录于书册之上。那位理法的绘画之中不仅存在着过去,同时也预言着未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唉,前路的光芒不盛……」恩瑟尔塔叹道,他的笔并未停歇,「尘世的大敌不愿见到吾等功成,即使联合在一起也要熄灭吾等的光……」

    「愿上神庇佑教廷,愿上神赐予凡者救赎之道……」

    恩瑟尔塔不止地默念神明的名讳,期望祂在梦中颂唱更多拯救凡者的歌。

    待祷告完毕,恩瑟尔塔起身正好衣冠,自语道:「瑟曦雅、普特堡、洛塞提尔与提奥多拉……必须做好对抗一切敌人的准备……」

    忽而,他的视线被窗台上的色彩吸引过去,七扇窗便有七种颜色,那是光行过的痕迹。

    「原来那位理法一直居于尘世……若是理法能来……那列位理法的侍奉者……」

    [1] theodora

    [2] crossland

    [3] wollyburg

    [4] the color out of wind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