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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夫郎 第123章 远来是客10

    第123章 远来是客10

    安阳镇城外,一身着灰色长袍头戴方巾背竹编书箱的年轻书生正站在一石碑前细看碑文。

    这石碑还很新,上面富阳路三个大字格外醒目,底下用小字写了来历。

    清河村,方家,方文林……这不正是他要找的人吗?!

    刘知在安阳镇陆宅同样吃了闭门羹,陆老夫子不在家,他只得先寻了客栈暂做休整,待第二日再去找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正是年关,城中热闹,问路打听毫不费力,顺着好心人所指方向刚出城门不远他便看见了为他指路的好心人口中的好路。

    富阳路,据说是才修的新路,平整开阔,直通清河村,他只需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即可。

    看过石碑,刘知搓了搓冷硬的手指,转身面朝大路阔步前行,这条路上还有许多往来的行人,听口音不似同一个地方来的,仔细打听过后才知这些人都是其他村镇的,只不过因为这条路好走才过来借道的。

    也是不巧,这么多人中并无清河村人士,但他并不慌乱,因为这条路就是最好的指引,一点不担心走岔了迷路。

    刘知家贫,老家在大山深处,山路困苦崎岖,他自幼便练就了好脚力,在这宽阔平地上举步生风,一点不比身旁其他同路的农人慢,这让那些一道的人很是诧异。

    这白面书生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一双腿脚倒是利索有力。

    直到走到大路尽头拐进村子,刘知才明白为什么这年节时分却连一个上街采买的清河村人都没遇到。

    还是因为这条富阳路。

    过了刻着清河村石碑再走上不算久的村路就可以看见清河村村口,村口有一棵不知多少年的大树,大树底下的空地上好不热闹。

    因为那些别村的人都来借道,自然而然地,这交叉路口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集市,摆摊的大多是清河村本地人,卖的也都是些自家养的鸡鸭鹅或是自家种的菜,亦或是家里做多了的腌菜之类的,也能看见有女娘哥儿在卖自己绣的手帕或者编的彩绳。

    除了清河村本地人,还能看见几个衣着各不相同的货郎,所谓货郎就是挑着扁担行走在各个村子之间叫卖货物的人。

    很多偏远的村子出行困难,基本日常所需都靠这货郎。

    刘知老家的村子便是这样。

    他家在大山里,幼时最期待的便是每月一来的货郎,那时候他觉得货郎挑的扁担箩筐里装着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

    豆糕、饴糖、泥人儿、酥花生,还有漂亮的年画。

    思及此,刘知有些感慨,想当初便是那一张色彩艳丽的年画让他生出了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美丽而神奇之事物,竟然只是用画笔和颜料就可以描绘出万事万物的想法,从而才让他将画之一道钻研至今。

    “这位老爷可是看上了哪样东西?”许是被盯着看久了,那卖东西的货郎便主动出声询问。

    农人是不太懂读书人那些事的,什么功名不功名的,是童生还是秀才,他们也看不出来,故而只要是见着穿着书生打扮的一概称呼其为老爷。

    在他们的概念里总归这些读书人以后都是要当大官的,这么叫总没错处。

    “可有年画?”刘知心底讪笑,想当初他也是个上房揭瓦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泥猴子,现在衣服一换就成老爷了。

    那货郎原以为这些个贵人是瞧不上自己这些东西的,刚也只是顺嘴一问,没想到这年轻老爷还真要买,立刻笑容满面地从箩筐里摸出几张纸来。

    “有的有的,不过我们这些泥腿子的东西自然是比不得那书画堂的,老爷您看看可还喜欢?”

    货郎一共拿出来三张,刘知接过拿在手里细看。

    这纸张一看一摸就知是那最便宜的货,薄而微微泛黄,怕是稍不注意就能给弄破了。

    他又认真打量纸张上的画,因为是过年张贴的年画,故而画师都是用的重彩,反正怎么喜庆热闹怎么来。

    依他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些年画都画的太粗糙,但却能从一些细枝末节处看出作画之人是极尽可能地认真对待,力求每一张画都能体现出团圆圆满之意。

    故而虽然画技差了些,但画作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是和谐美满的。

    这定然是出自一位常年画年画的老人之手。

    刘知在三幅年画里挑了一张小儿戏图,上面一共有三组喜庆的娃娃,一组在放爆竹,一组在吃糖葫芦,还有一组是蹲着的,他们正在看一只憨态可掬吐着舌头的小狗。

    付了铜板,他将年画叠好放进背后的书箱里,转头问向旁边卖豆腐的婶子,“婶婶,请问方文林方家怎么走?”

    赵婶子今日是和儿媳一起在村口摆摊卖豆腐的,自刘知进村之后她便注意到了,实在是村里读书人罕见。

    她原以为这人是来寻马家的,毕竟清河村就只有马家的马晨在读书,但马家现在已经没了,刚她还担心若是让这人知道了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这会儿听闻这人上来就要找方文林,可不就坐实了她心中的想法,一时便没有说话,一来她是不太想告诉这人的,二来她又有点害怕若是不说后面会不会给自家招来祸事,故而只得假装没听见。

    这妇人刚就一直在看他,这会儿他主动搭话这人反而避开了视线与一旁的年轻美妇假意说起话来,从那片刻的对视中刘知看见了警惕和无措。

    心思流转,他再次开口便多加了一句原由,“婶婶,我自曲陵来寻友人,友人名叫方文林,其夫郎名叫云澜,请问您知道这方家怎么走吗?”

    一听是朋友,赵婶子这才重新打量起这个面生的书生。

    人长得和和善善,说话轻言细语的,瞧着确实不像是来挑事的。

    赵婶子:“原来是大林子的朋友,看到对面那条河了吗?过了河,上了那登云梯就是大林子呃方家了。”

    刘知顺着赵婶子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河对岸树林掩映间有一座大宅院,这宅院他刚就瞧见了,原以为是哪家员外的庄子,没想到竟然是他雇主的家。

    谢别赵婶子之后,刘知背上书箱往河对岸走去,而在他离开不久,清河村村口这大树底下就炸开了锅。

    “刚刚那个是秀才老爷吧?”

    “这大林子家什么时候也认识这样的人物了?”

    “是不是秀才不知道,但肯定是个读书人,没看见人家穿长袍背书箱嘛。”

    “人家刚刚说是从曲陵过来的,那可是府城,我看这方家了不得啊。”

    “我也听见了,可这曲陵府的人瞧着也就那样嘛,我看穿的还不如我们镇上的少爷呢。”

    “你懂什么,人家是秀才,自然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家读书人都讲究什么身外什么物的,哎呀,那话我学不来,反正就是人家不看重那些个。”

    刘知自然是不知道他离开之后的这些议论的,现在他正苦恼另一件事。

    都说穷书生穷书生,他刘知就是个典型的穷书生,家中贫苦,他又正在念学,正是用银钱的时候。

    在曲陵读书间隙出去卖卖扇子挣点铜板,之前回家已将手中大半的积蓄给了家中父母补贴家用,这次又赶路给雇主送画,手里剩下的那几文都不够他再去镇上找个客栈住一晚了。

    也不知道这方公子能不能先收留他几天,待他也画上几幅年画卖了银钱再找个车队回曲陵。

    他想得出神,不知不觉中便已经过了河,先前没察觉,这会儿站到了河岸上他才反应过来这居然是一座石桥而非木桥。

    石桥在一些富裕的村子也不算少见,但这桥明显是做了造型还雕了花的,一看便知其不普通,或者说不便宜。

    姚睿刚给小不点放完风,这会儿下山正准备回去歇会儿,不曾想一过来就看见一个面生的汉子站在桥边,直愣愣的,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这人的打扮他是见过的,以前在军营里只有一种人会穿成这样,就是那些个军师,也就是读书人。

    他从山上下来,又从山脚走到这人身后,这么一会子时间那人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人莫不是想跳河吧?!

    “你……”

    他抬手想要拍一拍这傻不愣登的肩膀,不料才说一个字那人就突然转过了身。

    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白面书生。

    “呃……那个……”姚睿一时语结。那些个臭读书的是怎么说话的来着,想不起来,只记得酸绉绉的。

    刘知也被这背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眼神惊惧,心魂未定,惊疑地看着面前的……武夫?

    “在下……”他打了个磕巴,“刘知,来给方文林公子送画的……”

    一听是来找自家主子的,姚睿瞬间心定,面色一正,抬手作揖,“原是画师大人,这边请。”

    先是一惊又是一窘,刘知这会儿心还怦怦跳,稀里糊涂地也跟着作了一揖,只不过慌乱间这拱手礼给做成了抱拳礼,“有劳……壮士。”

    姚睿:“……”

    刘知:“……”

    武夫与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扑哧一声相视而笑,一个摸后脑勺,一个轻摇头,一起登上了云梯。

    ……

    昨夜下了小雪,今日的天空湛蓝如洗。

    方家后宅的小院一大早就有丰昊夫妇过来扫雪。

    云澜没让他们将窗棱上的雪花清扫掉,阳光照在这些细碎的雪花上反射出晶莹的光亮,好似白色的星子堆砌在窗台上。

    这会儿他正坐在小书房里,窗户大开,阳光如匹练投进室内,铺洒了一桌案的明亮。

    太师椅铺了软垫和靠垫,他没有穿鞋子,只着了一双雪白的长袜,自腰腹到整个脚趾都被一床薄被覆盖。

    “可会觉等冷?”

    方文林在他右边坐着,只不过方文林坐的是瓜凳,瓜凳要比太师椅稍矮一些,但方文林人比他要高一些,两相中和,他和方文林的视线倒是齐平了。

    这会儿方文林将手伸进薄被去摸他的膝盖和小腿,探得一手温暖才放心将手拿了出去。

    斑竹笔管与笔搁轻碰,发出细微的响动,云澜放下毛笔,抬手掀开右侧被角,“我也不知这是冷还是热,要不你也把脚放进来替我感受一下?”

    美人相邀,哪里有拒绝的理由,方文林左右脚同时一抬一伸便与云澜膝盖碰膝盖小腿碰小腿了。

    脚底踩在硬硬的凸起上,下方是一阵阵热浪,不一会儿便烘得整个身子都暖呼呼的。

    这是他找钱二叔打的烘笼,木头做的长矩形笼体,上面的踩板是横躺放的长竖条的栅栏,竖条没有做成光滑的,他让钱二叔给打了间隔均匀的圆形凸起,据说可以促进气血顺畅。

    “这烘笼可真是个好东西,开着窗户吹着风也不觉得寒冷,倒是比闷在屋子里烤炭盆来的舒服清爽。”云澜伸手给方文林那头的被角捋顺,也没急着去拿毛笔,而是脊背一松靠进了太师椅里,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吹冷风。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王云的声音。

    “老爷,外头有位自称曲陵而来名叫刘知的年轻人,说是过来送画的,您看?”

    曲陵?刘知?

    云澜和方文林一听这名字第一反应是疑惑,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叫刘知的朋友,再听是来送画的,二人顿时反应过来。

    是曲陵的那位刘秀才。

    ……

    刘知被客客气气请进了宅院,进入前宅堂屋等候。

    到底是冬日,在外面走了这一路即使是个铁打的汉子也该觉出冷来了,好在这堂屋点了炭火,两口茶水点心下肚,身子便慢慢热起来了。

    身上不冷,肚内不空,刘知这才有心留意其这方宅。

    这宅子看起来与他在曲陵所见的任何宅院都不同,说是有围墙,但只围了一半,里面的房屋倒是有好几栋,可互相之间并无关联,什么连廊,什么小亭通通没有,孤零零几间房子,看着还挺奇怪的。

    心里这般想着,但他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

    趁着主人家还没过来,他将自己的书箱打开,正要从里面拿出两幅画轴就听见缓而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刘秀才,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