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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古董铺 第30章 双飞燕

    我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这诡异的出现让我的心脏砰砰跳了好几下,不过我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并不是因为我见过了太多奇异事件,实在是因为那个女孩子长得太过温柔,让我觉得即便是鬼,她也不会害人吧。

    “你有什么事吗?”我看着她问。

    她惊讶地看着我,“你能看见我?”

    我点了点头,脑袋里突然闪过了安娜那张脸,于是板着脸酷酷地回答:“嗯,我能看见,你来是因为这里有你的东西?”

    女孩子再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指了指古董台上的某样东西说:“我是来找它的。”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居然是学长看中的那支发簪。

    “这个恐怕不行,这支发簪已经有人预订了。”

    “可是……这明明是我的东西啊”女孩子不顾劝阻地将那支发簪戴到了头上。

    当那支发簪稳稳插入她的发髻时,我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

    “去盛一碗莲子羹出来,官人快回来了。”我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俨然换了一副盛装打扮,年龄也似乎长了些,于是瞬间明白过来,悄悄退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女子上前接过男子放在桌子上的官帽,又为他端上莲子羹。

    男人将碗放到一边,眉头微微皱着,似在想什么事情,没什么胃口。

    女子轻声细语地问:“官人,今日在朝堂上莫不是有什么事?”

    男人张了张口,随后又闭了上去。

    女子笑了一下,“官人有什么烦心事大可跟婉娘说说,婉娘虽是一介女流,没有什么真知灼见,但总好过官人一个人将事情闷在心里,白白怄出病来。”

    男人缓缓说道:“婉娘虽是一介女流,风骨气节却胜过万千男儿,若是朝堂上那些男子有婉娘一半的气节,我泱泱大国也不会呈颓败之势。”

    婉娘见男人略有动容,遂继续说道:“不如婉娘就为官人备上茶水一盏,官人也同婉娘说说朝堂上那些个不争气的男儿都做了什么腌臜事,茶水备完,官人的郁结之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再有一杯清茶入口,方可将心中的烦乱之情涤清了,如此,第二日才好上朝。”

    男人眼中生出感动,握着婉娘的手说:“怎可让娘子如此辛劳。”

    婉娘摇了摇头,头上的那支双飞燕簪子下的流苏轻轻摆动着,极富灵动之美,她走到桌前,将热水缓缓倒入茶碗,温声细语地说:“我知官人是个有宏图大志的好男儿,却不幸生在如此的朝堂上,婉娘能为官人做的不多,若是能解我官人些许忧愁,婉娘心中也跟着好受些。”

    男人叹了口气,“我襄郎此生最大的安慰便是娶了婉娘。”

    婉娘莞尔一笑,羞涩地低下了头。

    “今日,邻国差信使送来了文书,大抵是索要些金银丝帛,美女佳人之类。”

    听了这话,婉娘问:“他们不是年年差人送来文书吗?”

    襄郎闷哼一声,“今年的胃口愈加大了!想我大国居然要向小国上贡,真真是……窝囊。”

    婉娘叹了一口气,“今年雨水多,好多地方都涝了,若是此时再散出去大笔钱财,且不说国库承不承受得住,光那些个丝帛……哎,怕是又会让百姓们苦上几载。”

    襄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看,你一个妇道人家都懂得的道理,他们那些个人会不懂?我看就是美食玉酿的日子过久了,生怕这种日子变了样,左右苦不到自己,求和总比打仗强。”

    “我们年年都给他们大批丝帛,金银数万两,可又换来了什么?我听说边界之地经常有邻国之人潜入我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如此,却也只会令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

    “此事还不是最气人的,今日在朝堂上,有人提出,让五公主去和亲,如此便能令两国结为更亲密的同盟。”

    婉娘执茶筅的手骤然停了下来,“五公主不是才八岁吗?如何能和亲?”

    襄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拂袖至身后,走到房子中间说:“他们怎会管这些!只要送个人去和亲便是了,说出来真是可笑,我大国万千男儿,竟然要靠送去一个幼女来维护表面的平和。”

    婉娘四下看了看,轻咳一声,暗暗提醒丈夫。

    襄郎意识到刚刚讲话声音略大,于是沉了沉声音说:“我们不说这些了,蘅儿睡了吧?”

    婉娘继续拂起茶筅,“今日夫子夸了蘅儿,说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气。”婉娘俏皮地笑了一下,“依着官人你的嘱咐,夫子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夸,我去看蘅儿的时候私下跟我说的。”

    襄郎点了点头,“这样便对了,切不可年纪轻轻就生了傲慢之心。”

    婉娘轻笑一声,“官人说的是。”她将点好的茶汤端给襄郎,看着襄郎的眼睛说:“官人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顾虑我和蘅儿,蘅儿大了,见些风浪也是应该的。”

    襄郎深深动容,将茶汤放到一边,用力抱住了婉娘,“这世上知我懂我者,非婉娘是也。”

    第二日,婉娘还在修剪花草,门外的小厮就慌慌张张地跑来通报,“夫人,不好了!他们说襄爷在朝堂上惹了圣怒,自请……自请……”

    婉娘面色镇定地问:“自请什么?”

    “自请去平寇。”

    “知道了。”

    小厮看婉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挠了挠头,没再说什么,悄悄退了下去。

    婉娘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花剪,转身回了房内,为襄郎收拾起包袱来。

    夜晚,襄郎回到家,正踌躇着该怎样同婉娘说这件事,就见婉娘轻轻说道:“官人不用为难,官人的行囊婉娘已经收拾妥当了,婉娘……婉娘在家等你回来。”她从头上摘下那支双飞燕簪子,将它一分为二,把其中的一支递给了襄郎,“这燕子本是一对的,切不要让它孤苦伶仃了。”

    襄郎接过簪子,抱着婉娘说:“我定不负婉娘所期。”

    襄郎确实也没有辜负婉娘的期待,仗大了小半年,方才以邻国的求和文书了结了。

    婉娘在家日思夜盼,等来的却不是襄郎,而是他的副将,她的襄郎再一次请旨镇守边塞,副将是来接他们母子去与他团圆的。

    婉娘欣然前往,待她见到襄郎时,已经数月,她的襄郎瘦了许多,鬓角横生出许多白发,眼角也多了好多道横纹。

    婉娘当场就流下泪来,嗔怪道:“官人为何不好好看顾自己,让婉娘如此心痛。”

    襄郎只是用力抱着她,满眼都是笑意。

    边塞的生活很是清苦,比不上皇城根下的生活,富足又悠闲。婉娘却觉得在这里生活很好,襄郎少了朝堂上的纷争,她也无需跟其他娘子虚与委蛇,倒是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婉娘有时去街上施粥,有时又会去同百姓人家的娘子们学做些边塞特有的小玩意,一日日忙得不亦乐乎,让襄郎都忍不住抱怨,到了边塞,娘子却比他这个官人还忙了。

    可抱怨归抱怨,襄郎也很乐得看婉娘如此,这样的日子顺顺当当过了两三年,直到邻国易了主。

    传说新主是个残暴之人,又好使奸诈计谋,襄郎日日练兵不敢懈怠,有时竟住在了军营里,同将士们同吃同睡。

    这日,婉娘装好了食盒来到军营,见襄郎不在,索性躺在了他的床榻上,小憩片刻。

    月影斑驳,整片整片的乌云在空中浮动,一股大风吹了进来,熄灭了营帐中的蜡烛,婉娘扯了扯被子,将脸遮了大半。

    婉娘睡得沉,丝毫没有感觉到,门外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蹑手蹑脚地进了营帐,那个人影纤细瘦弱,动作很是轻巧,在这深深的夜里,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接近了床榻。

    人影对着床榻上的人瞧了片刻,有些拿不定主意,余光却瞥见了床榻边的衣物上放着的一支飞燕簪,立刻拿定了主意。

    早就听说这襄将军为人清廉,身上几乎不戴配饰,独独一支飞燕簪,从不离身,是他与夫人伉俪情深的信物。

    人影举起短刀,对着床榻上的人狠狠刺了下去,床榻上的人惊叫一声,转过身来。

    刺客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杀错了人,婉娘也意识到这人是来杀襄郎的,饶是她受了极重的伤,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刺客的手,用头上那支飞燕簪狠狠扎入了刺客的手背。

    刺客惊叫出声,婉娘顿时愣住了,这刺客竟然是个女子,愣神之际,那女子眼神狠戾起来,抽出插在婉娘身上的短刀,又一次狠狠地刺入婉娘的身体。

    婉娘抓着刺客的手无力地垂下,刺客捂着受伤的手,刚走到营帐口就被赶来的众将士抓了起来。

    襄郎大步走向婉娘,将浑身是血的婉娘抱在怀里,悲泣之声响彻夜空。

    婉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唤道:“襄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