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古董铺 第44章 铜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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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下土坑的献祭者开始时并没有搞清楚他们下来要做什么，有人还在四处张望找寻干活的工具。
直到手举铜刀的人砍下了第一颗头颅，血就这样喷溅到周围几个人的脸上，他们才知道了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许多人都被当场吓住，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在了原地，一些人甚至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看到旁边人脸上如花瓣般散落的血迹，顿时大叫出声，疯狂地向后躲闪。
其余人见状也开始四处逃窜，土坑内很快变成了一个修罗场，尖叫声，刀落声此起彼伏。
“他们不是让我们来干活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
“他们只想要我们的命……我跟你拼了……啊……”
“原来我们就是那些牛羊……”
“天神啊，看看你的子民吧……”
大王看着土坑内拼尽全力挣扎逃命的献祭者，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呼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一切都被子雁看在眼里，她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着，眼前华丽的朝歌城仿佛一下子变了颜色，只剩下漫天的红色，朝歌城就像是一只吃人的怪兽，将一个个来到这里的人吞进嘴里，用力咀嚼，咽进肚子。
恐惧令她的听觉格外灵敏，她清楚地听见了铜刀砍在人脖子上血液喷射出来的噗噗声，砍断颈骨时的咯咯声，以及第一次没有砍断，补刀时脖子终于断掉的咯吱响声。
冷汗浸透了子雁的衣服，子雁苍白的小脸上，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滴到了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坑。
土坑内，最后一滴红色液体滴到了地上，将一股股血水汇聚成河。
执刀人抹了一把汗，面无表情地将砍下来的头颅摆放整齐，又将没有头颅的身体铺列均匀。
大约是土坑挖的不太平坦，执刀人忽然发现陈列好的尸体令地面凹凸不平的有些明显，他嘴里咒骂了几句，然后举起铜刀，迅速从几具尸体上砍下了胳膊和腿，把凹陷的地面填平，随后他满意地重新审视了一下整个土坑，对土坑上的士兵比了个手势。
士兵把土推到坑中，执刀人则将土盖到了那些尸体身上，掩埋了第一层罪恶，接下来是第二层。
子雁就这样看着族人一层一层地被残杀，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开始时她还是害怕的，可是越到后面，她似乎也开始习惯了这残忍的场面，表情越来越麻木，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终于轮到她了，她是最后一层。作为周围小国国君的女儿，她是最上层的祭品。
空中的乌云飘动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低，它们好像突然有了灵魂一样，围绕着一个旋涡旋转起来。
国师从座位上站起身，缓慢地走上祭台，对着天空跪拜起来，此时，王后忽然开了口，“大王，国师昨日同臣妾说，这最后的祭品要占卜一番方可献给天神。”
国师愣了一下，看向王后，王后一双媚眼斜睨着他，脸上虽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国师慌忙说道：“确有此事，幸得王后娘娘提醒。”
大王显然对国师的这一表现很不满意，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便赶快占卜吧。”
国师装模作样地掏出卜骨，在上面钻了一个小洞，然后他偷偷看向王后娘娘，只见王后娘娘不易察觉地向子雁瞥了一眼，国师当下了然，向大王行了个礼，郑重地回道：“大王，此女不可作为今日奉神仪式的祭品。”
“那还有其他人吗？”大王厉声问道。
身旁的王后柔声说道：“大王息怒，国师昨日就已备好了另一份祭品，以防占卜的结果不利，影响今日的奉神仪式。”王后刚说完，士兵就拉着另一个小女孩来到了仪式现场。
就这样，这个小女孩代替了子雁的位置，作为最后一个祭品被丢入了土坑。
不同的是，这个小女孩的头颅并没有像其他人的头颅一样被留在土坑里，而是被单独移到了别处。
一炷香后，一口铜瓮被端到了大王面前，大王双眼放光，贪婪地看着瓮内的食物，仿佛在看某样能令他长生不老的仙药，他舔了舔嘴唇，拿起铜匕，舀了一小勺铜瓮中的汤水，缓缓送入了口中。
大王咂巴了两下嘴，又拿起铜匕，用力地在铜瓮里挖了挖，挖出了一颗圆圆的东西，送到了嘴边。
子雁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王，也一直在暗暗揣测铜瓮中装着的究竟是什么食物，直到她看清楚了那颗圆圆的东西，才终于知道了大王喝的汤是什么汤，那颗白白圆圆的东西，分明是一颗人的眼珠子。
子雁感到胃里一阵翻滚，这几日吃的肉干，喝的肉汤都让她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她回忆起自己曾大快朵颐地将它们吞到肚子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呕吐声惊扰了大王用美食的雅兴，他不满地看向子雁，眼里升起了一层隐隐的杀意，“来人，把这个幼女……”
“大王，这汤要趁热喝，来，臣妾喂您。”王后从大王手中夺过铜匕，又用铜匕从铜瓮里挖出一块肉喂给了大王。
大王被王后这样一哄，瞬时将子雁忘到了脑后，子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人带了下去。
夜色正浓，子雁裹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她还没有从白日里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恍惚着，迷糊着，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只有魂魄在这偌大的朝歌城中游荡。
“唉……”门口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子雁看向门口，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站在月色下，背着光，让人看不清楚容貌。
“回你的家乡去吧。”来人说完，丢给她一小袋铜贝。
子雁认出这声音是王后娘娘，瞬间哭出声来，“王后娘娘！”
她下了床，慌忙跑去抱住了王后，“王后娘娘，您能不能免除我族人的献祭，求求您了。”
王后冷冷地说出两个字：“不能。”
“您能的，一定能的，您那么善良。”子雁哭得泣不成声。
“我善良？呵。”王后一把甩开子雁抱着她的手，“拿上钱，趁着大王还没有想起你，赶紧滚回你的家乡去。”王后说完，转身欲离开。
“王后娘娘。”子雁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谢谢您救了我，不过……您真的相信这样的奉神仪式能够让天神满意吗？呵。”她发出了一声与她年纪极为不符的嗤笑。
不知为何，这一声嗤笑令王后身子一颤。
“我死去的族人，以及千千万万死去的献祭人，一定会将最大的灾难带给朝歌，到时候，你们供奉的天神只会在天上看着你们如何痛不欲生。”子雁说完这句话便沉默地走回了床榻，转过身，再也不看王后，她甚至都不知道王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天空露出第一缕光亮时子雁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将朝歌这里的一切告诉阿爹，让她的阿爹救他们的族人，她是阿爹的女儿，族内的公主，她不能眼看着族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带到朝歌，远离家乡亲人，丢了性命，身首异处却什么也不做。
子雁悄悄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可她终究是个逃亡人，只能偷偷摸摸缓慢地行进。就这样走了好几天，她很幸运地碰到了一个阿婆愿意收留她居住几日，为感激阿婆，她决定在临走前帮阿婆将麦子割好。
割好麦子回家的子雁和阿婆，心情颇好地走在河边的小路上，就这样碰到了穿着十分华贵的一行人。
那行人抬着一顶考究的轿辇，轿辇轻薄的纱曼后面，一个男人略带兴奋地说：“王后，你可知为何孩童要比老妇走得快？”
纱曼后的女人心不在焉地反问，“为何？”
男人声调略高了高，“那是因为孩童骨中的髓比老人骨中的髓多，老人的骨头早已中空了，自然是走不快的。”
女人笑道：“大王就糊弄臣妾吧。”
男人见女人不信，转身问轿辇旁边的另一个男人道：“国师，王后不信本王呢，你说本王是不是要让王后亲眼瞧瞧她才肯信呢。”
国师俯首谄媚道：“大王英明。”
男人随即下令将这一老一少带下去敲骨取髓，红色的鲜血瞬间将清澈的河水染成了血红色。
当手下人将两份骨髓端给大王和王后时，被掀起的纱曼一角刚好令王后瞥见了躺在小河边，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子雁。
王后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重新看向大王，面带微笑地说：“大王说的果然不错，大王英明。”
王后的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原本碧蓝的天立刻被乌云覆盖，乌云绕着一个漩涡飞快旋转起来，飞转的乌云间，密密麻麻的符文隐约闪现。
“天书！大王，是天书！天神显灵了！”国师立刻跪到了地上，对着天空叩拜起来。
大王和王后也从轿辇里走了出来，一同跪到了地上，大王对着天书露出了满意的笑，“天助我大商，天助我大商啊！”
只有王后，看着漫天的符文，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丝担忧，她依稀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黑衣人曾经在她梦中同她说过，天启符文显现之时，他们的神将降临人世，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直到手举铜刀的人砍下了第一颗头颅，血就这样喷溅到周围几个人的脸上，他们才知道了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许多人都被当场吓住，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在了原地，一些人甚至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看到旁边人脸上如花瓣般散落的血迹，顿时大叫出声，疯狂地向后躲闪。
其余人见状也开始四处逃窜，土坑内很快变成了一个修罗场，尖叫声，刀落声此起彼伏。
“他们不是让我们来干活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
“他们只想要我们的命……我跟你拼了……啊……”
“原来我们就是那些牛羊……”
“天神啊，看看你的子民吧……”
大王看着土坑内拼尽全力挣扎逃命的献祭者，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呼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一切都被子雁看在眼里，她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着，眼前华丽的朝歌城仿佛一下子变了颜色，只剩下漫天的红色，朝歌城就像是一只吃人的怪兽，将一个个来到这里的人吞进嘴里，用力咀嚼，咽进肚子。
恐惧令她的听觉格外灵敏，她清楚地听见了铜刀砍在人脖子上血液喷射出来的噗噗声，砍断颈骨时的咯咯声，以及第一次没有砍断，补刀时脖子终于断掉的咯吱响声。
冷汗浸透了子雁的衣服，子雁苍白的小脸上，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滴到了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坑。
土坑内，最后一滴红色液体滴到了地上，将一股股血水汇聚成河。
执刀人抹了一把汗，面无表情地将砍下来的头颅摆放整齐，又将没有头颅的身体铺列均匀。
大约是土坑挖的不太平坦，执刀人忽然发现陈列好的尸体令地面凹凸不平的有些明显，他嘴里咒骂了几句，然后举起铜刀，迅速从几具尸体上砍下了胳膊和腿，把凹陷的地面填平，随后他满意地重新审视了一下整个土坑，对土坑上的士兵比了个手势。
士兵把土推到坑中，执刀人则将土盖到了那些尸体身上，掩埋了第一层罪恶，接下来是第二层。
子雁就这样看着族人一层一层地被残杀，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开始时她还是害怕的，可是越到后面，她似乎也开始习惯了这残忍的场面，表情越来越麻木，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终于轮到她了，她是最后一层。作为周围小国国君的女儿，她是最上层的祭品。
空中的乌云飘动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低，它们好像突然有了灵魂一样，围绕着一个旋涡旋转起来。
国师从座位上站起身，缓慢地走上祭台，对着天空跪拜起来，此时，王后忽然开了口，“大王，国师昨日同臣妾说，这最后的祭品要占卜一番方可献给天神。”
国师愣了一下，看向王后，王后一双媚眼斜睨着他，脸上虽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国师慌忙说道：“确有此事，幸得王后娘娘提醒。”
大王显然对国师的这一表现很不满意，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便赶快占卜吧。”
国师装模作样地掏出卜骨，在上面钻了一个小洞，然后他偷偷看向王后娘娘，只见王后娘娘不易察觉地向子雁瞥了一眼，国师当下了然，向大王行了个礼，郑重地回道：“大王，此女不可作为今日奉神仪式的祭品。”
“那还有其他人吗？”大王厉声问道。
身旁的王后柔声说道：“大王息怒，国师昨日就已备好了另一份祭品，以防占卜的结果不利，影响今日的奉神仪式。”王后刚说完，士兵就拉着另一个小女孩来到了仪式现场。
就这样，这个小女孩代替了子雁的位置，作为最后一个祭品被丢入了土坑。
不同的是，这个小女孩的头颅并没有像其他人的头颅一样被留在土坑里，而是被单独移到了别处。
一炷香后，一口铜瓮被端到了大王面前，大王双眼放光，贪婪地看着瓮内的食物，仿佛在看某样能令他长生不老的仙药，他舔了舔嘴唇，拿起铜匕，舀了一小勺铜瓮中的汤水，缓缓送入了口中。
大王咂巴了两下嘴，又拿起铜匕，用力地在铜瓮里挖了挖，挖出了一颗圆圆的东西，送到了嘴边。
子雁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王，也一直在暗暗揣测铜瓮中装着的究竟是什么食物，直到她看清楚了那颗圆圆的东西，才终于知道了大王喝的汤是什么汤，那颗白白圆圆的东西，分明是一颗人的眼珠子。
子雁感到胃里一阵翻滚，这几日吃的肉干，喝的肉汤都让她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她回忆起自己曾大快朵颐地将它们吞到肚子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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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这汤要趁热喝，来，臣妾喂您。”王后从大王手中夺过铜匕，又用铜匕从铜瓮里挖出一块肉喂给了大王。
大王被王后这样一哄，瞬时将子雁忘到了脑后，子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人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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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门口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子雁看向门口，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站在月色下，背着光，让人看不清楚容貌。
“回你的家乡去吧。”来人说完，丢给她一小袋铜贝。
子雁认出这声音是王后娘娘，瞬间哭出声来，“王后娘娘！”
她下了床，慌忙跑去抱住了王后，“王后娘娘，您能不能免除我族人的献祭，求求您了。”
王后冷冷地说出两个字：“不能。”
“您能的，一定能的，您那么善良。”子雁哭得泣不成声。
“我善良？呵。”王后一把甩开子雁抱着她的手，“拿上钱，趁着大王还没有想起你，赶紧滚回你的家乡去。”王后说完，转身欲离开。
“王后娘娘。”子雁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谢谢您救了我，不过……您真的相信这样的奉神仪式能够让天神满意吗？呵。”她发出了一声与她年纪极为不符的嗤笑。
不知为何，这一声嗤笑令王后身子一颤。
“我死去的族人，以及千千万万死去的献祭人，一定会将最大的灾难带给朝歌，到时候，你们供奉的天神只会在天上看着你们如何痛不欲生。”子雁说完这句话便沉默地走回了床榻，转过身，再也不看王后，她甚至都不知道王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天空露出第一缕光亮时子雁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将朝歌这里的一切告诉阿爹，让她的阿爹救他们的族人，她是阿爹的女儿，族内的公主，她不能眼看着族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带到朝歌，远离家乡亲人，丢了性命，身首异处却什么也不做。
子雁悄悄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可她终究是个逃亡人，只能偷偷摸摸缓慢地行进。就这样走了好几天，她很幸运地碰到了一个阿婆愿意收留她居住几日，为感激阿婆，她决定在临走前帮阿婆将麦子割好。
割好麦子回家的子雁和阿婆，心情颇好地走在河边的小路上，就这样碰到了穿着十分华贵的一行人。
那行人抬着一顶考究的轿辇，轿辇轻薄的纱曼后面，一个男人略带兴奋地说：“王后，你可知为何孩童要比老妇走得快？”
纱曼后的女人心不在焉地反问，“为何？”
男人声调略高了高，“那是因为孩童骨中的髓比老人骨中的髓多，老人的骨头早已中空了，自然是走不快的。”
女人笑道：“大王就糊弄臣妾吧。”
男人见女人不信，转身问轿辇旁边的另一个男人道：“国师，王后不信本王呢，你说本王是不是要让王后亲眼瞧瞧她才肯信呢。”
国师俯首谄媚道：“大王英明。”
男人随即下令将这一老一少带下去敲骨取髓，红色的鲜血瞬间将清澈的河水染成了血红色。
当手下人将两份骨髓端给大王和王后时，被掀起的纱曼一角刚好令王后瞥见了躺在小河边，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子雁。
王后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重新看向大王，面带微笑地说：“大王说的果然不错，大王英明。”
王后的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原本碧蓝的天立刻被乌云覆盖，乌云绕着一个漩涡飞快旋转起来，飞转的乌云间，密密麻麻的符文隐约闪现。
“天书！大王，是天书！天神显灵了！”国师立刻跪到了地上，对着天空叩拜起来。
大王和王后也从轿辇里走了出来，一同跪到了地上，大王对着天书露出了满意的笑，“天助我大商，天助我大商啊！”
只有王后，看着漫天的符文，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丝担忧，她依稀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黑衣人曾经在她梦中同她说过，天启符文显现之时，他们的神将降临人世，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