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古董铺 第79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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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眼不眨地看着安娜。
“啧啧，瞧你那八卦样儿，那个柜子里有个剑穗子，自己看吧。”安娜指了指古董铺角落的一个柜子。
我看了一眼那个柜子，那是古董铺唯一不带玻璃的柜子，想来里面装的应该都是非卖品，既然得到了老板的允许，我便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柜子面前。
剑穗放在最靠柜门的位置，找起来并不困难。只是那原本应该是藏青色的剑穗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摧残后，看上去有些旧旧的，整个剑穗呈现出一种灰蓝色，实在是有些拿不上台面，这也难怪老板把它放在非卖品区了。
我将剑穗子放在手中把玩，编它的人手法略显笨拙，编得歪歪扭扭的，却编的很用心，密实而不松散，剑穗上的中国结下面穿了一颗小小的珍珠，虽然小，光泽度却极好，想来是这人手里拥有的最好的饰物了。
在把玩了一会儿剑穗后，我又取出了好久不用的望远镜，这才完全揭开了这个剑穗子的秘密……
细雨霏霏，管事低头穿过回廊，在亭子的不远处停下来，转头对身后的男孩说：“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回道：“记住了。”
管事抬头看向亭子，亭子正中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正敞开衣襟，支着一条腿坐着，面前的几案上摆着新鲜水果和茶水，男人端着茶杯，品了一口清茶。
老爷在赏雨，此时是绝不可以去打扰的。
管事也抬头看起雨来，在他们下人眼中，雨天是没有什么可以被欣赏的，雨天意味着泥泞，肮脏，意味着院子里的花草要检查、打理，意味着所有的地面都要被重新清理。
雨天意味着麻烦。
好在这个不算是麻烦，管事回头看了男孩一眼，男孩不过垂髫，正是鲜嫩的年纪，就像这春雨下刚刚冒出头的小草，新鲜，清亮，柔弱。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会儿老爷看着高兴，兴许还会赏他呢。
可是很快，他的麻烦来了。
下人拽着另一个稍大些的男孩走了过来，男孩脸上布满了淤青，管事一看就明白了个大概。他皱了皱眉头，看男孩的眼神冰冷且没有一点善意，又是他，这已经是他第几次尝试逃跑了？他已经记不得了，他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呢。
“管事……”下人开口叫他。
管事紧张地瞥了一眼亭子，对下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人压了压声音，小声说道：“还是老毛病……”
管事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一只手向外甩了甩，说了几个字，“二十板。”
“是。”下人拉起男孩的胳膊，想要往后院走，却没有拽动他。
下人转过头，发现男孩正在盯着另一个小男孩看，他顺着男孩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多么好看的小男孩啊。
脸蛋就像小女孩一样细腻白皙，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大大的，像玛瑙一样清亮，黑白分明，整个人就像是瓷做的娃娃。
下人看了一眼瓷娃娃身上的白色衣裳，那是用老爷身上的衣裳同样的布料制成的，下人瞬间明白了这瓷娃娃的用处，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又用力拽了一下男孩，终于把他带离了回廊。
下人的身影刚转过回廊的转角，老爷的目光就瞥了过来。
“何事？”
管事看了一眼小男孩，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他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小步走到了老爷面前，“城南的坊子班主昨夜去了，留下了这么一个小徒弟，人还未长开，我想着老爷心善，就带了回来……”
已经不需要再往下说了，管事的在老爷脸上看到了满意的表情。他眯眼瞧着那小男孩，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对男孩轻声说道：“你过来。”
男孩看了一眼管家，管家给了他一个眼色，他便怯生生地走了过去。
老爷的手滑过男孩瘦削的肩膀，他的背部，他的小屁股，最后，在他的大腿处捏了一下，男孩感觉有些别扭，微微向后躲了一下。
老爷把男孩拽了回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他问他：“可曾学过什么戏没有？”说完，老爷将他的手放在了男孩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着。
男孩本能地感觉有些不适，可是这次他没再躲，而是回答道：“只学过一小段《妲己初见商王》。”
“唱来听听。”老爷将手放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男孩稚嫩干净的声音在亭子里响起，他的手不熟练地比划着，老爷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上去有些慈祥，他忽然就不害怕这个中年男人了。
“唱得不错，只是不够媚，不过以后你会学会的……”最后一句话老爷拖长了尾音。
男孩没太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老爷很满意，“你穿白色很好看，以后你就叫素皉吧。”
男孩想要开口反驳，他已经有名字了，他叫羽染，是班主为他取的，他说他像被羽毛拂过一样轻盈，以后定可成为坊子班的招牌。
可是班主死了，男孩没有反驳，他说了，谢谢老爷赐名。
老爷更加高兴了，随手丢给管事一锭银子，“事情办的不错。”
管事脸上的褶子堆成了一朵花，点头哈腰地道谢，“多谢老爷赏赐，多谢老爷赏赐。”管事看了一眼男孩，问道：“老爷，那今晚……”
老爷摆了摆手，“太瘦弱了，先养胖些。”
“是。”管事得了令，带着男孩退了下去。
过后的几日，素皉在府中过起了神仙般的生活。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不再是每顿只有盐巴拌野菜和粗面子馍馍，而是顿顿都有大肘子可以吃。
而且他再也不用晨起打水，打扫院子了，他可以安心地睡到太阳升起来，然后在院子里闲逛，等教他琵琶的乐师上门。
平日里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琵琶，学习用琵琶弹奏老爷喜爱的曲子，他不需要会读书识字，也不需要会对弈，他只需要会弹奏琵琶。
从进了院子那一日开始，他便只穿白色，白色的丝制衣裳，衬得他如同下凡的仙童一般灵气逼人。
素皉赤着脚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白衣的边缘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脚，柔软的料子连打在皮肤上都让人感觉无比愉悦。素皉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脚步加快了许多，最后竟跑了起来。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风声之中，一种不和谐却很有力量的声音穿插进来。
啪……啪……
那是砍柴的声音，素皉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拐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身粗布黑衣的男孩正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斧头，是他，素皉看着黑衣男孩的脸，想起了那个雨天盯着他的脸看的男孩。
男孩瞥了他一眼，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没有说话。
“你在劈柴？”素皉找了个话头。
男孩又瞥了他一眼，眼睛里全是嫌弃，好吧，这实在不是一个好话头。
“为什么你要劈柴，你又被罚了吗？”
男孩终于放下了斧头，杵着斧头原地歇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劈柴是我的活计，我每日都要做的活计。”
“可是他们没有让我做什么活计，他们让我学琵琶。”素皉有些疑惑地说。
男孩咬了咬嘴唇，似喃喃自语地说：“你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素皉歪着头想了一下，神情懵懂可爱，“做乐师？”
男孩不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同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素皉问他。
“元青。”
“是老爷给你起的名字吗？”
元青有些生气地丢开斧头，声调高了高，“我的名字是我爹给我起的，我才不会用别人起的名字！”
素皉没有生气，而是羡慕地说：“真好，你有爹爹起的名字，我没有见过我爹，我上一个名字是班主起的，我觉得班主起的名字和老爷起的名字并没有什么不同，用哪个都一样。”
元青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为自己刚刚对他吼而感到愧疚，“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素皉。”素皉指了指身上的衣裳，“就是这个颜色。”
“很好听。”元青破天荒第一次夸赞了别人，这三个字说出口后，他愣了一下。
“元青，我能经常找你玩儿吗？”素皉问他。
元青又愣了一下，“你不怕我吗？”
“我为何要怕你，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素皉微笑着看着元青，大大的眼睛弯成了可人的形状。
“我会打人，我还很凶，你真的不怕我吗？”元青几乎是不相信般又问了一下。
素皉摇了摇头，“你不会打我的，不是吗？”
元青低下了头，捡起地上的斧头，眼睛躲在长长的睫毛后面，看不太清楚颜色，“你若是遇见了什么委屈之事，便过来找我吧。”他举起斧头，重重地劈了下去。
素皉高兴地离开了后院，他为自己在这府中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而欣喜。刚走回前院，他就看到管事在房门口等他，见他过来，脸上带着喜气，管事似乎很高兴。
他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满意地说：“好似胖了些，今晚可以准备一下了。”
“啧啧，瞧你那八卦样儿，那个柜子里有个剑穗子，自己看吧。”安娜指了指古董铺角落的一个柜子。
我看了一眼那个柜子，那是古董铺唯一不带玻璃的柜子，想来里面装的应该都是非卖品，既然得到了老板的允许，我便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柜子面前。
剑穗放在最靠柜门的位置，找起来并不困难。只是那原本应该是藏青色的剑穗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摧残后，看上去有些旧旧的，整个剑穗呈现出一种灰蓝色，实在是有些拿不上台面，这也难怪老板把它放在非卖品区了。
我将剑穗子放在手中把玩，编它的人手法略显笨拙，编得歪歪扭扭的，却编的很用心，密实而不松散，剑穗上的中国结下面穿了一颗小小的珍珠，虽然小，光泽度却极好，想来是这人手里拥有的最好的饰物了。
在把玩了一会儿剑穗后，我又取出了好久不用的望远镜，这才完全揭开了这个剑穗子的秘密……
细雨霏霏，管事低头穿过回廊，在亭子的不远处停下来，转头对身后的男孩说：“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回道：“记住了。”
管事抬头看向亭子，亭子正中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正敞开衣襟，支着一条腿坐着，面前的几案上摆着新鲜水果和茶水，男人端着茶杯，品了一口清茶。
老爷在赏雨，此时是绝不可以去打扰的。
管事也抬头看起雨来，在他们下人眼中，雨天是没有什么可以被欣赏的，雨天意味着泥泞，肮脏，意味着院子里的花草要检查、打理，意味着所有的地面都要被重新清理。
雨天意味着麻烦。
好在这个不算是麻烦，管事回头看了男孩一眼，男孩不过垂髫，正是鲜嫩的年纪，就像这春雨下刚刚冒出头的小草，新鲜，清亮，柔弱。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会儿老爷看着高兴，兴许还会赏他呢。
可是很快，他的麻烦来了。
下人拽着另一个稍大些的男孩走了过来，男孩脸上布满了淤青，管事一看就明白了个大概。他皱了皱眉头，看男孩的眼神冰冷且没有一点善意，又是他，这已经是他第几次尝试逃跑了？他已经记不得了，他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呢。
“管事……”下人开口叫他。
管事紧张地瞥了一眼亭子，对下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人压了压声音，小声说道：“还是老毛病……”
管事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一只手向外甩了甩，说了几个字，“二十板。”
“是。”下人拉起男孩的胳膊，想要往后院走，却没有拽动他。
下人转过头，发现男孩正在盯着另一个小男孩看，他顺着男孩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多么好看的小男孩啊。
脸蛋就像小女孩一样细腻白皙，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大大的，像玛瑙一样清亮，黑白分明，整个人就像是瓷做的娃娃。
下人看了一眼瓷娃娃身上的白色衣裳，那是用老爷身上的衣裳同样的布料制成的，下人瞬间明白了这瓷娃娃的用处，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又用力拽了一下男孩，终于把他带离了回廊。
下人的身影刚转过回廊的转角，老爷的目光就瞥了过来。
“何事？”
管事看了一眼小男孩，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他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小步走到了老爷面前，“城南的坊子班主昨夜去了，留下了这么一个小徒弟，人还未长开，我想着老爷心善，就带了回来……”
已经不需要再往下说了，管事的在老爷脸上看到了满意的表情。他眯眼瞧着那小男孩，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对男孩轻声说道：“你过来。”
男孩看了一眼管家，管家给了他一个眼色，他便怯生生地走了过去。
老爷的手滑过男孩瘦削的肩膀，他的背部，他的小屁股，最后，在他的大腿处捏了一下，男孩感觉有些别扭，微微向后躲了一下。
老爷把男孩拽了回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他问他：“可曾学过什么戏没有？”说完，老爷将他的手放在了男孩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着。
男孩本能地感觉有些不适，可是这次他没再躲，而是回答道：“只学过一小段《妲己初见商王》。”
“唱来听听。”老爷将手放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男孩稚嫩干净的声音在亭子里响起，他的手不熟练地比划着，老爷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上去有些慈祥，他忽然就不害怕这个中年男人了。
“唱得不错，只是不够媚，不过以后你会学会的……”最后一句话老爷拖长了尾音。
男孩没太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老爷很满意，“你穿白色很好看，以后你就叫素皉吧。”
男孩想要开口反驳，他已经有名字了，他叫羽染，是班主为他取的，他说他像被羽毛拂过一样轻盈，以后定可成为坊子班的招牌。
可是班主死了，男孩没有反驳，他说了，谢谢老爷赐名。
老爷更加高兴了，随手丢给管事一锭银子，“事情办的不错。”
管事脸上的褶子堆成了一朵花，点头哈腰地道谢，“多谢老爷赏赐，多谢老爷赏赐。”管事看了一眼男孩，问道：“老爷，那今晚……”
老爷摆了摆手，“太瘦弱了，先养胖些。”
“是。”管事得了令，带着男孩退了下去。
过后的几日，素皉在府中过起了神仙般的生活。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不再是每顿只有盐巴拌野菜和粗面子馍馍，而是顿顿都有大肘子可以吃。
而且他再也不用晨起打水，打扫院子了，他可以安心地睡到太阳升起来，然后在院子里闲逛，等教他琵琶的乐师上门。
平日里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琵琶，学习用琵琶弹奏老爷喜爱的曲子，他不需要会读书识字，也不需要会对弈，他只需要会弹奏琵琶。
从进了院子那一日开始，他便只穿白色，白色的丝制衣裳，衬得他如同下凡的仙童一般灵气逼人。
素皉赤着脚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白衣的边缘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脚，柔软的料子连打在皮肤上都让人感觉无比愉悦。素皉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脚步加快了许多，最后竟跑了起来。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风声之中，一种不和谐却很有力量的声音穿插进来。
啪……啪……
那是砍柴的声音，素皉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拐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身粗布黑衣的男孩正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斧头，是他，素皉看着黑衣男孩的脸，想起了那个雨天盯着他的脸看的男孩。
男孩瞥了他一眼，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没有说话。
“你在劈柴？”素皉找了个话头。
男孩又瞥了他一眼，眼睛里全是嫌弃，好吧，这实在不是一个好话头。
“为什么你要劈柴，你又被罚了吗？”
男孩终于放下了斧头，杵着斧头原地歇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劈柴是我的活计，我每日都要做的活计。”
“可是他们没有让我做什么活计，他们让我学琵琶。”素皉有些疑惑地说。
男孩咬了咬嘴唇，似喃喃自语地说：“你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素皉歪着头想了一下，神情懵懂可爱，“做乐师？”
男孩不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同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素皉问他。
“元青。”
“是老爷给你起的名字吗？”
元青有些生气地丢开斧头，声调高了高，“我的名字是我爹给我起的，我才不会用别人起的名字！”
素皉没有生气，而是羡慕地说：“真好，你有爹爹起的名字，我没有见过我爹，我上一个名字是班主起的，我觉得班主起的名字和老爷起的名字并没有什么不同，用哪个都一样。”
元青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为自己刚刚对他吼而感到愧疚，“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素皉。”素皉指了指身上的衣裳，“就是这个颜色。”
“很好听。”元青破天荒第一次夸赞了别人，这三个字说出口后，他愣了一下。
“元青，我能经常找你玩儿吗？”素皉问他。
元青又愣了一下，“你不怕我吗？”
“我为何要怕你，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素皉微笑着看着元青，大大的眼睛弯成了可人的形状。
“我会打人，我还很凶，你真的不怕我吗？”元青几乎是不相信般又问了一下。
素皉摇了摇头，“你不会打我的，不是吗？”
元青低下了头，捡起地上的斧头，眼睛躲在长长的睫毛后面，看不太清楚颜色，“你若是遇见了什么委屈之事，便过来找我吧。”他举起斧头，重重地劈了下去。
素皉高兴地离开了后院，他为自己在这府中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而欣喜。刚走回前院，他就看到管事在房门口等他，见他过来，脸上带着喜气，管事似乎很高兴。
他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满意地说：“好似胖了些，今晚可以准备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