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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古董铺 第82章 药人

    素皉的手和脚被人锁在了木板上,他惊恐地看着老爷,口中呢喃着,“老爷,素皉错了,老爷放过素皉吧。”

    老爷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不远处放酒坛子的地方看了看,然后转头嘱咐下人,“切的完整些,洗干净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沉卿跟在他身后,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素皉,那眼神里,有笑意。

    素皉被抬回了小黑屋,这一次,他拥有了一张床,鲜血从衣服的下摆渗透出来,他呻吟着,声音极小,他已经没有力气叫喊了。

    泔水中多了一些肉粒,臭味也似乎少了些,毕竟他现在有别的身份了,他是老爷的“药人”,予取予求的“药人”。下人们还是不同他说话,只是他们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他知道,那种东西叫做一个怜悯,说到底,他现在是个废人了。

    如厕是每日最痛苦的事,每一次看着血水从身下流淌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素皉都难过得想一头撞死。可比身体上更难过的,还是心里面的感觉。元青怎么样了?他找到地方落脚了吗?他会来救他吗?他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嫌弃他吗?

    这些问题每日都在折磨着素皉,灰暗的房间中,素皉无所事事,这些问题就会在他的脑子里徘徊不停,有时候他会坚定地告诉自己,元青一定会来救自己的,他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只会心疼不会嫌弃。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谁会不害怕不嫌弃呢,元青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时间就像是小黑屋里的暗河,从他身边流淌过去。他不知道这条河究竟流了有多远,终于,这一日,他鼓起勇气问来送饭的下人,这才知道,距离元青离开已经三月有余了。

    他不会回来了。

    素皉心如死灰,不再进食任何东西。

    可是第二日,下人来送饭后却不离开了,“老爷要我看着你吃完才能离开。”

    素皉感觉有些奇怪,他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饭,有他最喜爱的酱肘子。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了下人,下人偷偷将头侧到了一边,不敢看他。

    素皉笑了,拿起肘子大大地咬了一口,他初来府时老爷也是给他吃肘子的,然后他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素皉一日更似一日地胖起来,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默默等待着自己的死期,死是可怕的,可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死期会什么时候来。

    沉卿来看他了,他依然身穿白衣,如一只仙鹤一般,轻盈、飘逸。他好像长高了些,可看着素皉的眼神仍旧天真,有着巨大的迷惑性,“素皉哥哥。”

    素皉看向他,冷漠地说:“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脱下身上的皮了。”

    沉卿笑了一下,再次看向素皉时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一日是你吧,我就知道是你。”

    素皉脑中的那根弦断了,他歇斯底里地对他大喊:“难道这就是你做这一切的缘由?我从未对老爷说过什么!”

    “我知道。”沉卿捡起地上的一根稻草,拿在手里把玩,“可是你要走了,我还没玩够呢,你走了就不好玩了。”

    素皉看着眼前这个孩童,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

    “元青哥哥不会回来了。”沉卿看着素皉,将一把刀缓缓插入他的心口,“老爷派人出去找过他,他和你为他找的舞剑师父的女儿成了亲,应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这些……你又给不得他。”沉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素皉的身下,刀子完全没入了心脏。

    素皉呆愣地坐在木床上,一直到沉卿完全离开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说元青与人成了亲,还有了孩子……他果然不会回来找他了。

    天亮后,下人来小黑屋带素皉,素皉木讷地跟着下人走出小黑屋,穿过后院,他在一样东西面前停下了脚步。

    草丛里安静地躺着一把剑,一把木头剑,那是元青的剑,他帮他将木头剑换成了利剑,然后他用利剑刺穿了他的心。

    素皉笑了,笑得那样放肆,他仰天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人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恐惧,他觉得他疯了,许久后,下人挥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却没敢打在素皉身上,而是打在了他身旁的地上。

    素皉被带到了上次那间屋子,酒坛整整齐齐地靠墙码了一排,看样子这次他们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用上了,素皉笑了一下,笑容无比凄凉。

    动手的下人心有不忍,此次老爷不在,他偷偷从其中一个酒坛中舀出一碗酒,端给素皉,说道:“喝一点吧,醉了睡过去就没那么疼了,孩子,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或者直接做神仙,不要再这么苦了。”

    素皉笑了一下,眼泪啪嗒一声掉进酒碗里,他将碗中的酒咕咚咕咚灌下肚,抹了一下嘴巴,说道:“我不要做神仙,我要亲手带他们下地狱。”

    下人说的没有错,喝了酒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

    跳下墙的元青看着隔绝了府内和府外的那堵高墙,暗暗发誓,一定要赶快回来救素皉。可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府内,除了学剑从未出过府,若是他一个人来救素皉,那是断断不可能的,他该如何呢?

    有了,可以去找师父。元青心下有了主意,只身一人往师父家走去。好久未见师父,他竟认了个义女,不过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师父无儿无女,总要有人为他养老。

    师父见元青过来找他,又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他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府,重获自由,担忧的是,老爷实在是他们这种人得罪不起的。可为今之计也只得将他先安顿下来,因而,便偷偷将元青藏在了义女房后的柴房中。

    却未想到这一来二去,义女对元青芳心暗许,师父想着如此倒是更好,义女嫁了元青,他便多了半个儿子,元青是他看着长大的,本就很喜欢。师父是个爽快人,当即就跟元青挑明了,若是要他帮着去府内救人,元青就要娶了他的义女。

    元青心中自是不愿,纠结了好几日,但他暗暗藏在老爷府外打探情况时得知素皉摔断了腿,心里焦急万分,于是咬了咬牙,答应了师父的要求。

    成亲当日,元青与义女拜完堂就要拉着师父去救素皉,师父当场甩下了脸子,“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你同那个素皉……你们……如今你已经成了亲,便安心同我闺女过日子吧,莫要再想着那个白面的戏子了。”

    元青这才明白过来,答应他一起去救素皉只是师父的缓兵之计,他从未想过同他一起涉险,只想让他同他的义女一起伺候他罢了。

    元青脱下大红喜服,一怒之下摔门而去,只是如今他还有何办法救素皉呢?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张告示尤为醒目,那是征军的告示。

    若是从了军,或许可以借身份唬上一唬,老爷再厉害,总不好得罪官家的。即便是身份唬不过去,到时交上几个至交好友,他们或许可以帮自己去府内救人,到时可将他同素皉这些年积攒下的银钱送与他们,总好过找些不认识的陌生人帮自己,不牢靠。

    而且……素皉说过,他一定会有大作为的,他从军,他会高兴的。

    元青坚定地走向了征兵处,仿佛走向了他和素皉唯一的希望。

    这一从军,练兵就耗去了整整三个月。待元青从军中出来,再次来到老爷府院的门口时,秋叶已然落了一地,树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杈,看上去格外凄凉。

    再过几日就是立冬,若再不将素皉救出来,他怕是要挨冻了。元青这样想着,立刻回到军中将自己的过往同新交的两个好友说了,两个好友亦是讲义气的爽快人,当即就答应元青,与他一同去府内救素皉。

    三人定下三日后的行动计划,细细做了规划。元青每日都在期待中度过,想着三日后他便可以同素皉见面,再也不会分开,他就彻夜难眠。

    就这样捱过了三日,第三日,正当三人要出发去老爷府时,伍长拦住了他们,“你们三个跟我来,军中有个秘密任务交与你们。”

    元青握紧了拳,开口恳求伍长,“伍长,今夜我有些事要办,可否明日再同你去执行任务?”

    伍长转过身,眯着眼睛看着他,“你的事可有军中之事重要?从了军就当以军中之事为主,不过三月你便忘了吗?”

    元青咬了咬嘴唇,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伍长,今夜之事与我同性命般重要,还望伍长成全。”

    其余两人均侧头看着元青,但也不敢开口为他求情。

    伍长将眼睛眯得更深了些,随后,假装开明地说:“罢了,一夜有小五个时辰,本伍长允许你们办完军中之事后可去办私事,明早晨练晚些来即可。”

    元青大喜,匆忙作揖道:“多谢伍长,多谢伍长,不知军中有何要事命我们去办呢?”

    伍长将手放在佩剑上,神情自若地说:“宫中的贵人们听说了一种以形补形的强身法子,命我们找些‘药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