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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万历爷 第329章 会安密约

    会安商馆,沈兴同一位白须老者对坐品茶。

    老者须发花白,穿着道袍,颇有一种飘然登仙之感。

    这位就是阮氏的当家人,阮潢,85岁的老狐狸。

    阮潢身形略显佝偻,嗓音嘶哑。

    “我阮氏只有两府之地,无法同郑氏对抗,而占婆正好补我之不足。占婆人口不过30万,产出也不及我四分之一,殿下何故舍大而取小?

    是有意占婆国土么?若如此,两家可平分其地,北方属我阮氏,而南方属大明。”

    沈兴摇头,“此事事关宗藩有序,若占婆有失,还有何国会托庇在我大明之下?”

    阮潢沉声道,“若是讲宗藩之礼,我安南也侍奉大明。”

    “不一样!”沈兴淡然一笑,“我大明同占婆协议之条款,阮主也看了,有哪一件阮主能做到?”

    阮潢面色如常,“若答应其中任何一条,与灭国何异?”

    “这就是原因,占婆给的你给不了,是以我家殿下方才出兵相助!”

    阮潢沉默片刻,问道,“殿下想要什么?请沈掌柜直言相告。”

    沈兴伸出四根手指。

    “第一,驱逐倭寇,对日贸易由我瀛州商贾接手,不损阮氏分毫利益。

    第二,严厉打击走私,无我瀛州旗帜以及贸易许可证之大明、葡国商船,禁止靠岸交易。

    第三,占岛、惹岛划归大明所有,驻扎巡逻舰配合阮氏水师严查走私。

    第四,对其他任何一国之商贸优免,我大明商贾即刻享有。

    如阮主答应以上,巴河以北,除华英府城周边15里,尽数拿去。”

    阮潢沉默片刻,问道,“两座孤岛,殿下要去何用?我阮氏配合大明缉拿走私就是了。”

    沈兴面带冷笑。

    “国主何故欺骗我呢?在会安经商之大明商船,至少有三成走私,香山澳之葡商更高达五成,我水师至今已查获进出会安走私船只11艘!

    且我瀛州曾致书国主数次,皆不见回函,是以还是由我大明自己来查吧,顺便还可以为广南府戍守海疆,打击海盗!

    说起来,我琼州府曾数次遭遇海盗袭击,就是驻会安倭寇干的!”

    阮潢轻叹一声。

    “自上国设立灜州以来,日本国商贾在我国已经少之又少了,如今已不足三百人,我会想办法令其回国的,就不劳上国出手了。

    再有,占岛、惹岛不可向我百姓商贾出售货物或者直接购买货物,设关收税,仅可作为水师驻地。”

    沈兴凝眉沉思,良久之后方才点点头。

    “也可,国主深谋远虑,英明睿智,令人佩服,请草拟密约,签字用印,沈某这就带着密约去见瀛王殿下。也希望你我两家永结盟好,不起干戈。”

    阮潢自嘲一笑。

    “老朽行将就木之人,整日浑噩不清,老啦。若说天下英豪,老朽以为非瀛王殿下莫属,短短数载,已是南洋首屈一指之势力。

    不过老朽还是要问一问,若我军执意继续向南推进,你我两方当真要兵戎相见么?”

    “国主问的好!”沈兴从怀中拿出一份账册递给阮潢,“国主请看,沈某正在同郑主洽谈这笔生意。”

    阮潢拿过账册仔细观看,不由长叹一声。

    “郑主果然亡我之心不死,但这并不足以令老朽撤军。”

    沈兴悠悠道,“阮氏商贸,有大半倚靠我大明商人,凭我大明而富贵,我家瀛王殿下一声令下,会有多少人离开呢?沈某这样说吧,我瀛州即便不动刀枪,也可令国主内外纷乱,应接不暇。”

    阮潢为沈兴倒了一杯茶水,沉声道,“自瀛州设立以来,先后控制香料岛,占北吕宋,吞西婆罗,最近我又听闻有渤泥国赠送沙巴,而殿下又从柔佛买下淡马锡,将马六甲海口群岛尽数囊括在内,瀛王之雄才伟略,老朽只能望而生叹。而我广南地狭人少,四邻又都是不服王化,狼子野心之辈,老朽行将就木却心有忧虑,不知沈主事可有帮我?”

    沈兴闻言微微诧异,做为南洋商行大掌柜,同这位老不死见面不止一次,也算得故交,正因为相熟,才知老家伙的奸诈阴险。

    话说若没有手段,也早被郑主吃干抹净,丢粪堆去了。

    “国主有何打算,但请直言相告。”

    阮潢微微一笑,“我家六子阮福源有女玉莲,同瀛王殿下年纪相仿。”

    沈兴手中茶杯微微一颤,暗道果然是一老狐狸。

    “此事事关皇家家事,沈某不敢妄言,但我家殿下已聘正妃,且纳有夫人程氏。”

    阮潢从书案上拿过一卷画轴,递给沈兴。

    “这是家女颜色,烦请转呈殿下,若殿下不以卑贱粗鄙,老朽愿上奏大明皇帝陛下以为瀛王侧室,朝夕侍奉。”

    沈兴接过画轴,放在一旁。

    二人闲聊间,那份密约已经草拟好了,阮潢签字落印,沈兴则郑重接过。

    “如此,沈某告辞,你我来日再会!”

    阮潢略显寂寥,声似山洞口狂风呜咽。

    “大明之有瀛王,如汉之武帝,唐之太宗,登高望远,睥睨天下。然老朽有一言,还望沈主事转告殿下。”

    沈兴眉头微颤,“请讲!”

    “安南之有国超四百载矣,与中原同文同服,仰慕上国文化,然我安南自有主上,百姓坚韧,民风亦同中原有异,约为兄弟之国则和睦,若居高临下而征讨,欲亡其国而臣其民,则战事无尽矣。”

    沈兴淡淡一笑,“国主之言,沈某定然转呈殿下。然则沈某也有一言敬告。”

    “请讲!”

    “夫以小事大,最忌首鼠两端,今密约已定,万望国主能够严法顿行,不使宵小在海上为乱。”

    沈兴走出会安阮氏府邸,暗暗长吁一口气,总算将这差事办成了!

    任老家伙再狡猾,殿下对安南也早有定计,那就是平衡,绝不能一家独大。

    莫氏、郑氏、阮氏要并存,彼此敌视同内斗。

    毫无疑问,这样的安南才是对大明最为有利的。

    沈兴先去的升龙城,卖了郑主一堆火器,返回来才找的这位老家伙,将火器清单拿给老东西看,虽然老头面无表情,但沈兴知道,老货恨不得掐死自己。

    沈兴所为还不止这些,在会安几日,也对葡商发出警告,若参与阮氏同占婆之间的战争,则视为与大明开战。旋即又在商馆发布告示,晓谕大明商贾暂停贸易,以免开战之后产生损失。

    几日之间,在会安大明商贾奔走相告,人心惶惶,好些都跑去北郑蓝京商馆避祸,静观其变,便留下的,也收拾好行囊,随时准备跑路。

    原本繁荣的会安城,几日之间贸易凋零,市井惨淡。

    如此一波操作,阮潢方才放下倨傲,跑来谈判!

    不战而屈人之兵,原来还可以这样玩。

    屁股还没有坐热的帕尼提又被朱常瀛赶回了宾童龙,随其奔逃的,还有华英府失去土地同人口的僧侣贵族,以及8千大军。府城内百姓也溜了近半,留下的,也实在是穷的没有路费。

    不是朱常瀛看不起占婆军,而是留下来除了浪费粮食,就没有别的用处。

    阮军所过,改土归流,释放奴隶,分发土地,把个奴隶主军团打的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用后世的某些理论来看,阮军发动的是一场正义战争,废除了奴隶制。

    便朱常瀛,也不想拿自己的兵同那些悍不畏死的奴隶作战,去保护奴隶主的利益。没有必要,也不符合瀛州之利益。

    简而言之,瀛州占下的土地已经足够大了,要消化一阵,暂时没有必要陷入中南半岛纠纷。

    作为一名看似中立的调解员,才最为符合当下瀛州利益。

    而华英城,才是朱常瀛看重的,北有阮氏、南有占婆,作为独立城邦插在这里,以瀛州的经营能力,慢慢也就把周边的财富都吸引过来,以经济控制岛民,比刀枪有用多了。

    华英城中本有居民万余人,如今走了一大半,而剩下的,则族群纷乱,占婆人、安南人、汉人、南掌人等等,还包括一些被丢弃的奴隶。

    两日间,小城中纷乱无常,杀人放火,偷盗抢劫,也真是乱的可以。

    瀛州军在接管城防的同时,也将小城从东至西彻底梳理了一遍,编户齐民,缉拿不法,砍了几十个脑袋,方才使小城重归秩序。

    而这期间,阮军跑马圈地,其前锋已在华英城北五里处扎下营盘。

    唾手可得的城池,大把的财富,却不能进入,不知有多少人急的跳脚。

    当落日余晖即将散尽时,朱常瀛终于见到了沈兴。

    看过密约,毫不迟疑的签字落印。

    朱常瀛看向沈兴面带欣赏,“差事办的不错,你又立了一桩大功。”

    “臣不敢居功,殿下算无遗策,臣也只不过按部就班而已。”

    “好了,你我也不必互相吹捧了。”朱常瀛笑道,“城内空宅子很多,你可拣选一处设立商馆。另外,再给自己选处宅子,好生歇息几日。”

    沈兴满口答应下来,随即悄咪咪的将一卷画轴放在桌案上。

    “殿下,这是阮潢送给您的一幅仕女图,您看是否还合心意?”

    朱常瀛打开看,很国画,就是分不出女人美丑来,看不看也没什么分别,但页脚的名字同生辰八字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