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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鸾记 第六十五章

    流连和苏丽卿还有赵彬围坐在桌旁闲谈。外面春色正好,流连用新茶招待二人。

    赵彬自顾自剥着花生,他的话少,流连和苏丽卿兴高采烈地聊。流连住的屋子只是清理过,楼下的床榻也被搬走了。重新布置后,她可以待客,却不可能在此留宿,因为始终没有床榻,凭她怎么提示,信王装傻,流连也只好住在信王屋里。侍从们精得很,凭她怎么说,都是好!好!好!可是东西就是不往过来送。信王被她腻歪坏了,叫过侍卫来装模作样斥了一顿,严令他们明日送床榻来。侍卫们好容易得着这个显忠心的机会?壮着胆子叫苦,于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信王发怒砍了好几个,神奇的是,他们的脑袋跟韭菜一样,又长出来了。韭菜长一茬怎么也得二十天,他们当天就长出来了。

    赵彬如今成了信王的红人。别看模样不强,他的知识远比流连和苏丽卿多。流连还不如苏丽卿呢,苏丽卿做了十多年买卖,自然见多识广,流连除了手艺,别的事大多只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许多年后,流连都记得当时的情景,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三个人剥着花生漫无目的的闲谈,一切的烦恼都被隔在门外,小风吹动门帘,阳光透进来,苏丽卿说门帘有了新花色,给你送过来换下门上这棉门帘,保证好看。

    皇帝驾崩了。

    三皇子继位。

    天下皆白。

    信王悲伤了许久。

    流连怀孕了。一开始她头疼眩晕,谁也没往这方面想。流连一向粗枝大叶,再加上经期也不太准,倒是苏氏精细,不许她乱吃药,过了几天果然诊出孕脉。

    流连怀孕的消息冲淡了信王失去父亲的悲伤,细掐算一下,这个孩子怀在老皇帝薨逝前几天,简直太懂事儿了。

    流连有了肚子里这一把尚方宝剑,恃宠而骄作妖捣蛋上了一个新台阶。信王耐心地跟这个姑奶奶过招儿。流连只要出府去放风儿,热心地赶周围所有的庙会,不但不要王妃的全副仪仗,也不要随行的侍卫,连他都不想要。信王恨得牙痒痒,可他真的没时间陪她去所有的庙会闲逛。最后二人达成协议,不要仪仗,只要二十个侍卫,必须是便衣,再就是克俭跟着。其实克勤比克俭更精细,但是流连不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今天的庙会远,日头已落到西边山上,离城还老远。忽然有人拦住路。

    拦路人高大威猛,黑不溜秋,手提一柄铁锤,锤头比冬瓜还大,不用口诵“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也能看出是干什么的。克俭头上汗下来了。

    流连从车窗里探出头看了看,很疑惑地问道:“俭儿,你说他那柄铁锤有一千斤没有?”

    克俭擦擦汗,“差不多吧。”

    “噢~都没把马背压折了?他是怎么做到的?这王八蛋别是唬人呢吧!”一语惊醒梦中人。真不是流连聪明,识透了他的伪装,实在是流连见过太多的铁皮盆,磨盘那么大的盆,用手也能很轻易拎起来。

    克俭那是正经学过兵法的人,首先这个地方就不是个劫道的好地方,其次这个土圪瘩并不险峻,就不适合作窠穴,再加上他骑得并不是骏马而是一匹青骡子。就算骡子的力气确实比马大,也未见得能驮动千斤,况且,这匹骡子并无吃力之像?克俭怒了——让他丢了人还则罢了,居然让他在流连面前丢了人,汲了整个西湖的水来,也难洗净今日之耻!克俭挺枪冲了上去。

    克俭武艺不错,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瘦鸡子似的,倒也有把子力气,手中一杆亮银枪舞得虎虎生风,一扎眉攒二扎心,三扎肚脐四撩阴,五扎磕膝六扎脚,七扎咽喉颈肩分,一杆枪似银蟒出洞,几下就将铁锤扎透了。铁锤竟卡住了枪头,甩不下来,克俭急中生智,枪把带着铁锤抡起来,辟里啪拉一顿胖揍!劫匪跌落在地,骡子落荒而逃。流连急了,赶紧喊了声:“要活的!”侍卫们赶紧高喊要活的,上来两个侍卫把这小子捆得结结实实,他带的几个喽罗,死的死伤的伤。克俭也是急眼了,现在打倒了劫匪,自然就冷静了下来。这是克俭第一次面对危险,与等闲比武不同,他看清了自己的实力。

    一个年长一些的侍卫长过来回禀,要加紧赶路,回城后再派兵来清理贼窝。流连眼珠子转了几转,给克俭飞了个眼儿。侍卫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流连,因此他不打算节外生枝。但是,流连倘若那么老实听话,他们王爷背地里也不至于落下个怕老婆的好名声。

    克俭道:“欸!咱们当兵的,就是保家卫国的!怎么能过贼穴而不顾呢!岂不是要让百姓心寒!就算是王爷,也会责怪我们的!”

    侍卫长在心里把他骂得花瓜一般。但是,克俭是将,他们是兵,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底下的人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于是纷纷开口谴责他胆小怕事。

    克俭的话赢得一片赞誉。放州这几年一向太平,好容易得着这么一个显露身手的机会!万一,贼穴中有几个美娇娘啥的,对吧!咱不图那个,咱就是为民除害!除害!

    贼穴寒酸得不得了,别说美女了,丑女都没有。就是几间歪歪扭扭的草房子和几袋粮食,连一套整齐桌椅都没有,简直是晦气。侍卫们放火烧了这几间屋子,押了这几个倒霉蛋儿进城了。

    回了王府已经快要到半夜了。信王黑着脸,不待他开口,流连便叫嚷肚子疼,好容易安顿好这个活祖宗,已经是后半夜了,再把侍卫叫过来骂一顿也不合适。算了,好歹还抓回来几个贼呢,抓不着就不算了吗!

    侍卫长松了口气,真猜不透好好的王爷中了什么邪,被这个女人哄得团团转,放州再缺女人,还能缺了他的不成?死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