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晋中镜 > 第一百二十章 破冰(四)

晋中镜 第一百二十章 破冰(四)

    “据嵇荡所言,有人在甘氏成亲前几日暗中告知她一件事,就是扈氏因何而死,甘氏害怕自己落个跟扈氏同样的命运,便在成亲前一夜恳求嵇荡带她远走高飞,嵇荡性格懦弱犹豫,拒绝了她,甘氏最后愤恨离开。

    半途意外遇上刘学,被质问她与嵇荡是否真的私通,甘氏割手腕以示真心,刘学还是不忍心,选择相信她,在她回到住所,薛融的手下故技重施杀了甘氏。

    经过梁辩的一番劝说,刘徽终于代替不能开口说话的儿子道出那晚实情,并且协助梁辩抓到用针灸杀害甘氏的凶手,梁辩昨日就带着那人去府衙了。”

    菡萏亭中,虞子期自顾自地说着话,李如柏却潇洒抚琴,节奏多变,忽快忽慢,与传来的琴声交相呼应,像是一种无言的交流。

    “刘徽父子今早已经离开谯县,好像是回河内怀县别院了。”

    琴声忽止,李如柏望向邻近的夏侯府,沉吟道:“自己设局,又置身局中,心里明白装糊涂,真是一对奇怪的父子,陆玩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们,显然是不想再继续深挖下去了,我看陆玩他们是要准备启程去汝南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刚才的曲子就算是临行前的告别吧。”

    另一边琴声渐止,香烟散去,少女从书架上取出一卷轴,慢慢展开,名曰《西园雅集图》。

    “夏侯先生曾着《魏书》,见陈寿所撰的《三国志》,便毁坏己书而停作,同甫兄提及过此事,正是在西园雅集之后夏侯先生烧了自己所着的《魏书》。”

    陆玩走至雨轻身前,微笑问道:“与子初兄所作的《金谷宴乐图》相比如何?”

    “石崇喜欢豪奢,夏侯先生与他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这幅画上没有落款,看起来有些年数了,但是重新装裱过—”

    雨轻忽然想起甜甜之前谈及杨骏常用的那个装裱匠,没有继续说下去,凝视片刻,又将画卷起,放回书架上,另转话题问道:“士瑶哥哥不是打算在离开谯国前请一位友人去六合楼吃饭,那个人是我认识的吗?”

    陆玩笑道:“景业兄最喜欢游山玩水,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

    秋雨淅沥,一辆长檐车慢慢驶离官道,上了一条林间小路,有株树被连根拔起,横卧在路边,十几个人也倒在地上,全都毙命,很显然这里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有人掀起车帘一角,唤道:“索俷,我们该走了。”

    坐于古槐树上的青年一跃而下,瞬间接住几片落叶,沮丧的说道:“就是几个小喽啰,实在没劲。”

    “你不该去找李如柏,他并不是你能对付的人。”

    “早晚我会打败他的。”

    车内之人无奈的笑了笑,翻云近前回道:“主人,这些死士恐怕是许昌那边派来的,自老鱼和瘦蛟死后,他们就开始在谯国暗查,特别是杨楼和报恩寺,幸亏我们的人并未露出任何马脚,大都已从谯县撤离。”

    他凝思良久才道:“也许这些人来自汝南,薛融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嵇蕃也太过骄傲轻敌,陆玩收拾了薛家和嵇家,剩下的谯沛士族更是不堪一击,只是不知刘徽和他背后的人能否避开司隶校尉的眼线。”

    “陆玩没有彻查刘徽父子,说明他不想翻开前朝旧案,谯县的风云也快要停息了,至于那件事,主人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他沉默了。

    索俷坐上牛车,问道:“哥哥已经为阮闳报了仇,为何还愁眉不展?”

    他看着索俷,沉声问道:“你跟杜先生道过别了吗?”

    索俷摇摇头,憨憨一笑。杜皋是他的老师,他不喜读书,却整日痴迷练武,在杜皋眼中,他就是不学无术。

    “我带你去洛阳,那里不乏高手,连李如柏对他们也心存忌惮,或许你们还会在洛阳重逢。”

    今日谯县城东的一家胭脂铺子很早就关门了,店内只有掌柜一人,还在整理新进的货品。

    铺子后面有个小院,玄衣少年缓步走进院内,环顾四周,相似的花圃和走廊,顿时有种熟悉的感觉。

    “剧先生已经把他们都请来了。”

    玄衣少年点点头,“想必他们心中有很多疑惑,也许对我还有些敌意。”

    “要不是你及时出手,他们—”

    “澈哥哥,他们都是我父亲的故交,我自然应该以礼相待。”

    少年大步走进正厅,明朗自信的笑容扬在脸上,对着众人道:“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仲长敖直接质问道:“利用剧兄把我等骗到这里,你究竟是何用意?”

    “仲长先生是不是还在为刘徽父子没有露出破绽而感到沾沾自喜呢?

    雨轻从容入座,继续道:“从一开始刘徽在县衙得知甘氏不是处子之身时所露出的表情就出卖了他,如果吃惊的表情维持超过一瞬,那么他就是在装,说明他在说谎,真正的吃惊表情转瞬即逝。也就是说刘徽早就知晓甘氏与人私通,既然知道,还同意儿子的婚事,就有些说不通了,除非他另有阴谋。”

    仲长敖满脸不屑,没有接言。

    雨轻继续道:“那日仲长先生和韩先生都去参加了夏侯家的赏菊宴,在品香环节,仲长先生应该还记得有一种和香叫做二阮旧局,此香并非是阮籍和阮咸所作,而是酷爱制香的李信(李鹜子)调制而成,这种和香选材很复杂,若无香方,很难制成,当时仲长先生神情愕然,应该不是第一次闻到此香,恰好在刘徽家中就燃着这种香,想来是缅怀故友李信。”

    仲长敖先是一怔,而后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难道刘徽—”

    “仲长先生不必担心,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也没有告诉县令,所以刘徽父子可以安然离开。”

    李鹜死后,李信被刘伶收养,自幼他与刘徽一起长大,二人胜似亲兄弟,然而因薛兹酒后的一句戏言致使李信被司隶校尉石鉴的门客盯上,最后惨死河内怀县,刘徽做这一切的初衷就是为李鹜父子报仇,这应该也是刘伶的遗愿。

    “子安兄(曹仪字)的女儿真是好眼力,难怪生意越做越大。”

    韩厚文放下茶杯,温和说道:“仲长兄方才并无恶意,只是对你还不够了解。”

    雨轻遗憾地说道:“如此费心布局,你们的目的仍然没有达到,着实可惜了。”

    剧览肃然问道:“你是如何知晓六合楼有秘密通道?”

    司隶校尉的人提早埋伏在六合楼内,幸亏顺风及时赶到,设法拖住他们,剧览的眼线才能从暗道逃走。

    雨轻淡淡笑道:“因为那些灯太过夺目,暗道机关就藏于几案上的错银铜牛灯中,我原以为这六合楼是你们的联络点,原来不是,这六合楼的主人倒像是在有意帮你们脱离险境,剧先生以后应该寻个机会感谢他才是。”

    毕煦毫不留情地说道:“若非陆玩插手,我等岂能功亏一篑?如今你又是站在谁的立场说这些话?”

    “我叫曹惟,在座的各位都是家父昔日的好友,我可以理解你们为已逝的嵇中散和十八隐士所做的一切,但是你们报复采取的手段并不算高明。”